好帅的落子啊!许啸锋在心里感叹着,这就是二十五个世界冠军的得主吗?崔银翔落子的手势并不花哨,是异常的干净利落、镇定冷峻,从这一落子之中,颇有些深山里的道士下棋那味儿。许啸锋甚至觉得,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很普通,但一下起棋,便透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翻手气定神闲,覆手波澜不惊,连斯文的骆岩也没有这种韵味。

    “好,你下星我也下星……”

    许啸锋在心里喃喃着,看着崔银翔的黑棋下出一星一小目,他自己下出了“二连星”。但崔银翔的下一手棋,却让他突然回想起了当初和骆岩的半决赛,因为崔银翔的布局是“标准中国流”。

    很普通的着法吧?许啸锋一面注意着棋盘上的布局,一面思考着,下了十三手棋,他也没看出棋局有怪异的地方。尽管他看过不少崔银翔从前比赛的棋谱,岳智兴和吕恒宣也经常会和他提到崔银翔的棋风,然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实在是看不出端倪。对于黑棋标准中国流的布局,许啸锋自己也用最常见的方式在应付,可以说直到现在,还没有一手看起来很积极的棋。

    “他怎么像在走定式一样?为什么我一点也察觉不出他的风格呢?”

    许啸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白棋第14手开始在右边“拆二”,逼住黑棋一子,首先向对方发动了进攻。他认为对方一定会选择守角,因为对于这种进攻方法,守角绝对是最保险的一招。

    可是,事端就在时产生了,崔银翔并没有选择守角,而是朝上来了一个“飞压”。许啸锋大吃一惊,这步棋一出,刚才进攻黑棋的白14,竟然马上变成了受攻的一子,这一压可真是太难受了。白棋只好跟着黑棋的步调“小飞”,右边的四子被黑棋两面包抄,看起来仿佛要被打成愚形。

    黑15攻击得又快又准,一团烈火不禁冲上了许啸锋的头顶。他下过的棋也算是数都数不清了,自当上职业棋手以来,不管是赢还是输,他的开局都是非常有力量的。他的每一盘棋,开局只有他提前攻击别人,还从来没见过别人那么快就来攻击他,而且一手棋就把他攻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更可恶的是,那个“飞压”之后,崔银翔接着又来一个二路“托”,似要成功渡过,把上边的一片黑阵和右边的黑棋完全连成一线。许啸锋气得差点儿跳起来,要是让黑棋成功那还了得?如果那样的话,不是的半个棋盘都有变成黑棋实地的可能了吗?自己要是妥协,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绝对不行!

    “你们看,白棋没有落子,许啸锋似乎在长考啊。”

    隔壁的研究室里,中、日、韩三国的棋手们,都凑在一起摆着许啸锋和崔银翔的对局,珩儿也在那群人里面,只是她没有亲自动手摆出棋谱。但她随时都在注意着棋局的变化,以及研究室里人们的反应和语言,目前看来,许啸锋白棋的形势的确稍显吃亏。

    “冯伯伯,您觉得现在怎么样?”

    珩儿悄悄走到冯大虎的身边,低声询问着。

    冯大虎的脸紧绷着,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更多的却是带着一些愤怒。他对着珩儿摇摇头,刚坐下又站起来,说得厉害一点,他像要揍人出口气似的。半晌,他才对她说出一句话:“珩儿,这次跟着崔银翔那小子来的韩国代表队中间,有没有李光晔那个家伙?”

    “您是说崔银翔的老师?”

    珩儿吃了一惊,她这下可明白冯大虎在想些什么。目前白棋的形势看起来不太乐观,冯大虎一定是想起了他年轻时在第一届天龙杯决赛中输给李光晔的事,而许啸锋是他最后的希望,现在在开局就吃亏,他当然不服气。

    “崔银翔的老师这次没有跟着代表团过来啊。我知道您是担心啸锋发挥不好,但是啸锋他能打进总决赛,不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吗?冯伯伯,崔银翔不是普通的棋手,您不是也很盼望啸锋能和他交一次手?我想这场比赛的输赢其实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啸锋能进步,就是最令您开心的事,对吧?”

    听珩儿这么一说,冯大虎翻着眼皮,再次坐在了椅子上。“你这小姑娘说话真是好听,我心里好像也舒坦了点儿,不过我可从来没承认过崔银翔那小子厉害。我冯大虎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一定把他杀得连手都还不上,可惜岁月不饶人,为什么倒霉的那个人偏偏就是我呢?话说回来,珩儿,你来说说看,要是你是啸锋,下一步会怎么走?”

    “啊?”

    珩儿不由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冯大虎,竟然也会和她一起讨论棋局。怪了,这位伯伯不是从来都看不起业余棋手吗?难道因为她是许啸锋的女朋友,所以才会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自己到底该不该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做活或是脱先。”

    她模糊地说出一句。

    “好,如果你选择的是脱先,你会在什么地方脱先?”

    冯大虎继续问道。

    珩儿心中颇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说好了,回答得这样模糊,倒还引起了冯大虎的兴趣。但到了这种地步,她要是还要装糊涂,冯大虎肯定会不高兴。无论如何,他也是林之韬的师兄、许啸锋的老师,她怎么可以那么不给他面子?

    “关于脱先,我有两种想法。第一种是右下角二间高挂,试图让黑棋来顾及右下方,那么白棋上面四子就有机会做活,毕竟这样下的话,黑棋不能兼顾两头,必须作出明确的选择;第二种是白棋扳住黑15一子,给黑棋一个错觉,认为白棋会瞄准黑棋的右上角,实际上却是为了让白棋一块尽早逃脱。”

    珩儿刚说完话,竟发现冯大虎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带着无比的惊讶,看得她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