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

    这一周的设计课没有人来上,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空无一人的合堂发着呆,恍惚中觉得杨明的存在似乎只是幻觉。我最近最害怕的就是别人问我在什么地方,因为我害怕去思考、因为这使我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幻,可我又渴望这种虚幻,至少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一个拥有**的人还是仅仅是一种意识而已。我是一个人?还是一种符号?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是一种‘本我’还是一种‘自我’?我占据着谁?谁又控制着我?“红色血腥”是什么,他们的“理想世界”又是什么……

    杨明的手机一直没开,几天后成为了空号,这个人是曾经真实的存在的吗?还是仅仅存留在我的意识中?难道她也仅仅是一种符号而已吗?或许她真的是以物质的形式存留于我的生活中,抑或是她从没走出我的意识中,而是仅仅从我的生活中离开而已,可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

    我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在一所学校中吗?或许是的。可这学校却与真实的学校根本不同,难道真正学校的样子仅仅是我意识中的个人想法吗?意识与现实?完美与丑陋?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却视而不见,难道他们真的根本看不到吗?难道我疯了——我和杨明还有曾教授都疯了?而沉默的大多数却都是正常的……

    有关“红色血腥”的消息像冰雹一样从各种媒体向我成片的砸来,可我却不知道这个“红色血腥”与杨明、曾教授还有杨明丈夫的那个组织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城邦官方的报道中把他们形容成一个极端恐怖的神秘组织,他们的首领叫‘红色血腥’。

    门被推开,荆治从门的后面蹦了出来。这厮头发枯黄并打卷,眼窝与两腮共同塌陷,尖下巴,冷漠而不怀好意的脸上压抑着与老于世故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灰色笑容。

    当时正是一场麻将大战扑克的自相残杀之后,所有同寝的爷们都如战场上阵亡的士兵似的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用凝重而严肃的目光如往常一样盯着天棚上即将掉下的那一大块墙皮。

    荆治见没有人理他,于是转过身冲着门做起了游泳的样子,并唱着关于“一天到晚游泳的精子(荆治)”的下流歌曲。他越唱越高兴并使得自己的动作更加舒展了,这似乎是一种开场动作,之后所有人都被他所吸引。于是他兴致勃勃的讲了一件学院的怪谈。

    前天女寝二号楼一个十分开朗的女人突然晚上一句话也不说了。熄灯之后她自己点了一支白色的蜡烛,并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梳头,于是同寝室的一个人关心的问她怎么了。

    “要你管!”她突然大叫并面目狰狞,然后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在走廊中来来回回的寻找着什么。接着她走下了楼,连收发室的老头也没拦得住。

    通常学院夜里的后门都是上了锁的,几个同寝室的女生怕她出事就跟了出去。当几个女生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而一只狐狸却在门外跑来跑去。

    不过我觉得比这更奇怪的事情是荆治竟然说不出那个女生的名字,如果同是学校的人大家应该彼此都是认识的。而且这实在是个低俗的乡下封建迷信故事,难道荆治还停留在外婆讲故事的阶段?

    找不到当事人的故事当然是让人怀疑的,于是大家开始传说老猴是个性感开朗的人……

    既然老猴性感开朗,那么他一定会有一天的夜里突然不说话了,这一点我想我们都已经猜到了。老猴在熄灯之后点起了一支蜡烛在镜子前疯狂的抠脚趾头之间的缝隙,于是我关心的问老猴是不是脚气又发作了,因为前几天悍姐打电话说她正在推销一种脚气水。

    “要你管!”老猴声音尖刻、面色惨白。

    于是我不敢再问,老猴便独自穿一条白色的内裤在走廊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走下楼去。

    通常学校夜里的后门都是上了锁的,我和几个同寝室的家伙怕老猴出事就跟了出去,当我们大家走到门边的时候却发现老猴已经不见了,一只瘦瘦的猴子正在门上爬上爬下……

    相同的故事总会出现很多的版本,没有人会关心这种故事的真实,就像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真实一样,不过时间却是这样被真实的打发掉的。

    故事讲的多了自然有人也是会相信的。

    早上的李时尚极端的正常,因为他同往常一样声称要将我“揍死”!并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伙人,声称这次一定要将我“揍死”。这就足可以给“时尚早上还是个一个正常人”的猜想下一个定论,只是傍晚的时候他却不正常了。

    通常李时尚吸引别人注意的方式颇为特别。他总是盘腿坐在自己上铺的床上,然后一边伸长鸭子似的脖子一边摆着扑克牌并吃力的发出“咝!咝!噼!咔!咔!暴扑破!”的声音……只是今天我只是看到了李时尚而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这厮木然的坐在下铺床上,双手死死的抱住身子一侧的那根支撑上下铺的生锈栏杆,并呆呆的望着对面老猴墙上被烟熏黄的一大块墙皮。

    李时尚这么做当然是有其原因的。据当事人李时尚事后声称:李时尚在植物园的正门(植物园正门到建院共四站地)等车时看到了老桂及其女人,双方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谈,并对“李时尚要将老桂‘揍死’”等一系列重大事宜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磋商。而后李时尚驱公共汽车回到建院,只是李时尚刚下车就看到老桂正与其女人从院门走出。于是时尚“照会”老桂为何回来的“如此快”。老桂则坚持称自己从没去过植物园……

    李时尚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半夜,且一动而不动、目光呆滞。午夜十二点刚到,李时尚飞快的披上衣服推门而去,我和同寝的人都一下子不约而同的坐起。

    李时尚是从一楼寝室的走廊窗户跳出去了,大家也跟着一起跳了出去,并悄然的跟在后面。这时候时尚处于距大家150米远的地方,他慢慢的走了一会就开始拼命奔跑,跑过了环城路就是和环城路一样宽阔的保健路。时尚并不是个喜欢运动的人,他踢球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场地上呆呆的站着而已,可这厮今天的奔跑的速度十分惊人。

    从昨天开始下的雪依然没有停,夜里的世界一片银白,大概由于这位画家觉得李时尚那黑色的衣服与土黄色的头发是这画面上的一滩污垢,于是提起笔将这厮抹去。

    所有人都跑的有上气而无下气,却不见时尚的踪影。保健路两侧是根本无法逾越的植物园高大栅栏围墙,且两侧没有任何岔路与小径,路直平而略带倾斜,使得站在上坡的我们可以一直看到路的尽头,如果不是被一笔抹去又怎么会消失呢?

    大家喘着粗气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李时尚的时候,这厮却又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下突然变了出来,似乎这里布满了他的地洞。

    “不行!我得走!有人要抓我……你们有钱吗,快借我点……”时尚一本正经,表情严肃。

    “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的?”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问。

    “别问了,有东西要抓我,他们怀疑我和‘红色血腥’有关……”李时尚一脸真实的惊慌失措,如一个电视镜头中被曝光的老鸨。这厮一脸诚恳,语气严肃,态度真实。只是并没有人借钱给他。原因是很简单的,李时尚借钱是从不还的,且数次要将借钱给他的人都“揍死”。

    “我先走了,你们也都快回去吧。别在外面晃了,大冷天的,外面不干净。”李时尚恳求了半天,见大家没有反应就改变了策略,然后转身就走。

    待李时尚走出一段距离,大家就又重新的跟了上去。这厮却越走越快,大家也一起跟在后面拼命奔跑,只是那位画家却在李时尚的位置上又抹了一笔。

    第二天整整一天都没有看到李时尚,所有人都和往常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着天棚上就要掉下来的一大块墙皮。

    夜是梦的战局,每个人都在和另一个自己作战。

    寝室的门突然在午夜十二点被人打开,一只长长的人影投射在寝室尽头那张堆满麻将的写字台上。

    “胡悠!快走!我领你去见‘红色血腥’!”那黑影的主人李时尚走到了我的床前,神色惊恐,面部扭曲的一把拉起我。

    李时尚拉着我不停的拼命奔跑,一直跑到四站地远的植物园大门,累得我双腿发抖,虚汗湿透了整个衣服。当时我被李时尚拉出寝室的时候由于慌忙,除了外衣外裤,我只穿了一条绒衣而已。一阵夹杂着树上被吹落的雪的寒风吹过,我觉得自己像个傻x似的站在那里“体似筛糠”般发抖。我向身后街边的绿化带扫了一眼,所有寝室的家伙们都正蹲在枝杈枯萎的矮树后面呲牙咧嘴的发抖,似乎同样是由于慌忙,他们都只穿了很少的衣服。

    “‘红色血腥’就在那里!你看那——”李时尚用自己带着厚厚手套的手向左边指了指。“——姜院长!姜院长!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胡悠……胡悠你告诉姜院长,我真的和‘红色血腥’没有任何关系!”李时尚的脸突然极度的扭曲着,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的他继续用那只带着厚厚手套的手指着左边……

    “姜院长,李时尚确实不认识‘红色血腥’……”我向着李时尚指着的地方有气无力的说着——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

    “对!对!请你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李时尚尖叫着,面部已经陷入一种极端惊恐的表情中。

    “那么那边那个也要抓你的人是系主任吧。”我用手向相反的方向指了指,其实那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对!对!那个也是来抓我的!”李时尚更加惊恐的尖叫着,他的面部由于惊恐已经极端的扭曲。

    我无言……

    这事以后同寝室所有的人都感了冒。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时尚依然在下铺木然的坐着,双手死死的抱住床边生了锈的栏杆。这厮偶尔会趁人冷不防备的大叫男寝的洗手间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还用的着他***废话吗)。

    大家都在吃药养病。

    李时尚见实在没有人理他,就又吃力的爬回上铺,将双腿盘上并伸长脖子,一边摆着扑克一边吃力的发出“咝!咝!噼!咔!咔!暴扑破!”的声音,口水溅了一地……

    (主人公的回忆:李时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呢?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实很多人都看到了李时尚所看到的恐怖,而“红色血腥”看到的似乎要比每个人都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