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

    “胡悠!你真该把你的前额的长发剪掉!”大疮穿着笔挺的西服和擦的反光很强的皮鞋,一只手夹着手机包,一只手在空中比划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疮一直建议我剪掉前额的长发。原因是这样的,大疮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活的让自己满意,而我的长发是他所不能满意的。

    在多方面的侦查与打探下,大疮听说我不怎么喜欢“hot”(一个很久之前的韩国音乐组合)那一类的韩国发型,于是大疮逢人便说、遇人就叫唤说我的头发是在故意模仿“hot”,并特意跑来请我发表对这一事件的看法。于是我就告诉他我前额的长发已经留着十几年了,就是模仿也是别人模仿我。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邵大疮计上心来。

    “你——留这么长的头发!特别是前额的头发一直垂到脖子……头发由于长短不一……以及前额过于长的头发吸收了太多的营养,所以你前额的头发一定会谢顶……每次你洗完头发的水我都仔细的观察过,你水里掉了很多头发,而且大部分都是你前额的长发……我每次都特意捡起水中的头发瞧瞧——都很长!我用尺子仔细量了一下,绝对和你前额的头发是一个长度!如果你不把你的头发剪短,你的前额一定会谢顶!一定会谢顶!下个月就谢!马上就谢……”大疮慷慨激昂、弯腰驼背、并挥舞着拳头,身边只缺一张欧洲军事地图。

    当时我正坐在床边吃刚刚泡好的方便面。大疮一边用肥大的猪蹄比划着,一边不停的发表“煽动性极强的演说”。我实在是懒得去听,也听不明白,更不想应付什么,可天空却下起了酸雨。

    “你以为你就不会谢顶吗……”我找了一张有关“滥砍滥伐”的报纸将面碗整个盖住,心想要是有片森林能把大疮挡住该多好。

    “你真***小心眼!表面上装的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别人说的每句话你都当一回事!我实验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终于装不下去了!”

    “你算个**……”

    “不要解释!你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不要解释!你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不要解释!你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大疮冲着我的面碗拼命猛叫,看来再坚固的森林也是挡不住大疮的,何况我与大疮之间仅仅是一片寂寞沙漠。

    “真是个傻x……”这次大疮给我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就是我的面已经被酸雨污染,可在人力所无法抗拒的自然灾害面前我只能自言自语的躺在床上。

    “我就知道在我拆穿你的伪善后你会对我产生评价。怎么样,说说对我的看法吧。”大疮听后立刻改变态度和蔼的问。

    “苍白的解释是不需要的。”我这么告诉他。

    我时常毫不例外的感到无所依托,我不知道我属于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又能属于我。我整夜的在校园中游荡,除了丁捷的几个电话外也没和其他人有什么联系。丁捷总是和我重复着几句公式化的问候,我们彼此无话可说,确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彼此联系。

    我想杨明了,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仅仅是早上她端给我的那一叠早餐或者递给我的那一只汤勺。

    杨明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单人办公室。我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过分的拘禁,只是敲了敲门就推门而进。杨明正靠在自己办公椅上,一个大约40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桌子前。那个男人穿一件军绿色的夹克衫和一条军绿色的裤子,头上是一顶带红色芯片帽徽的黑色贝雷帽,满是络腮胡子的下巴,嘴里叼了一只雪茄烟。

    杨明面色平静,却有些异样。她低着头看了我一眼,冷冷的,却并没有说话。

    我没有说什么,却下意识快步退了出来。轻轻的关上了门,故意给门留了一个缝隙。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加入‘红色血腥’。或许血腥与暴力真的能够建立一个理想世界,但我不知道新的疯狂会不会伴随着理想世界一起到来。”门里传来了杨明的声音。

    “我想你最好还是再考虑考虑,‘红色血腥’会永远给你留下那个属于你的位置,而理想世界也将从我们的手中诞生!”

    “也许‘红色血腥’是对的,但我不想为了这个‘理想世界’而失去理智,我能够理解我们曾经的理想世界,但我不能理解你们的狂热。我只想置身狂热之外,不过我想我不会去阻止你们实现你们的理想世界……”

    “狂热的最后是‘圣战’!在圣战中只有敌人和自己人的区别,没有人能置身圣战之外。这个城邦中的那些没有‘是非立场’的人只能用狂热去控制!”

    “看来你已经完全陷入对‘理想世界’的疯狂。”

    “或许吧,因为圣战就要来临……”

    ……

    我没有听下去,我突然感到一阵难过。回寝室的路上我又看到了大疮,远远的大疮立刻冲我打了招呼,我立刻躲进了洗手间,我宁可在这里躲避也不想看到大疮。这时我接到了悍姐的电话,悍姐说她正在兼职做一种生发剂的推销工作,并问我是不是可以帮他宣传一下。这个电话的直接后果是我在洗手间里被邵大疮撞了个正着,他说他正在到处找我,并称他又找到了我会谢顶的新证据。

    为了躲避大疮,我藏到了装饰系主楼的第九画室里,这是个在建院比较偏僻的地方。推开门的时候我发现老桂也在,他正在一本正经的看着什么,原来老桂同寝室的李战狗这几天正建议老桂把胸前的胸毛刮掉。

    我正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邵大疮却破门而闯入。大疮气喘吁吁且口气接不上脚气,很显然,他正在拼命的找我。见我没看他,大疮便开始拼命乱叫,当然,在开始乱叫前他依然先是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睡觉”。

    “胡悠!你今天的发型很不错!以后你的头发就应该这么梳理!”大疮伸出一只肥大的手指指点点的,且语气很是威严,似乎日本军国主义时代的大佐。

    “我每天都不注意发型……”

    “不对!应该说你每天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发型!只有今天才没有注意!”大疮依然像个大佐,并不时的发出“嘿!嘿!”的吠叫音。

    这时我想到了“苍白”,便没做出任何解释。

    邵大疮见我没有“解释”,于是又跑到老桂那里。“老桂!你们全家都和你一个发型吗?”

    老桂当时正在看一份医治性病的广告单,于是头眼不抬起的回答“行……”,像是在回答大疮,又像是因为看的入迷而自说自话。

    大疮觉得老桂是还会对自己说一些恭维的话的,他直直的站在老桂身边,并装出一副等待别人汇报的领导态度。只是老桂并没有说什么,依然一本正经的看着,于是大疮十分成功的成为了一名等待别人使唤的太监。

    “‘疮哥’,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留起长发,而且我觉得你是整个建院最有文化内涵与艺术底蕴的人。”我看了眼大疮,有些怜悯的给了他一个台阶。

    “不!我不留长发,太俗。你看现在建院留长发的男人有多少。”大疮的眼睛眯了眯,然后把整个嘴巴扛到了整个脑袋以上,显然我的夸奖让他十分快意。

    “这个就和别人穿西装你也穿西装一样,不要看别人怎么样。西装要看谁来穿,头发要看谁来留。”

    大疮一边听取我的建议一边频频点头,并购买了我向他推荐的悍姐所推销的生发剂。为了加大使用效果,大疮加大了生发剂的使用量,只用了不到一周就长成了一直披肩的头发。大疮这样做的结果使得新长出的头发有些枯黄,于是我建议大疮“为了增加艺术的气息可以将长发都烫成大卷与大波浪”,大疮听后怒放心花,并立刻用实践去检验我对他头发所发表的“普遍真理”。

    几天后老桂寝室的李战狗突然跑来疯狂问我生发剂是不是可以用在别的地方,我告诉他“或许可以”。

    又过了几天后,为了向别人展示一些东西,李战狗胸前的扣子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人分不清是非很很可怕,分不清美丑更可怕。

    (主人公的回忆:当只有一个人无法区分美丑时,他还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正确的判断,但如果所有人的判断都被搅乱,我们又能从什么地方得到结论呢?当时的“红色血腥”又是如何能够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