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

    冰镇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是说不清楚的,因为我从没有在地图上找到过这座城市。我只知道这座繁华的现代都市连同周围的村庄共同组成了一个城邦国家,统治这个城邦的人被称为领主;统治这个城邦的机构被称为城邦政府;而被统治者则被称为“公民”。前者被统称为“自我”,后者被统称为“本我”,而听命于“自我”的城邦政府军队则被称为“检查机制”。

    冰镇并不是孤单存在的唯一城邦,因为许多大大小小的城邦在冰镇的周围遍布着,她们与冰镇一起被统称为“意识”。生活在“意识”中的人通常可以不受现实世界的逻辑与经验的约束,任何事情都可以在这里真实的发生。

    多年以来我一直努力的使自己可以成为一种真正的“意识”,直到“红色血腥”出现的那一天,我才渐渐发现我本来就是一种“意识”……

    我所一直庆幸的事情莫过于我是生活在幸福的冰镇城邦的,这是个没有警察打人和可以自由喘粗气的世界。不过我总在夜里无法入睡,而且经常即使入睡后也会突然猛的醒来,然后一身冷汗的在黑暗角落里苦苦的思索,思索现在到底是不是应该去一次洗手间。

    在冰镇建院的寝室洗手间是有一种说明意味的。

    有一个城邦政府觉得他很懂得教育因而被城邦政府叫做“专家”的爷们,他闲的没事情就觉得很是无聊,于是打算去什么地方混点饭吃。他以视察的名义跑到某大学,大学的领导诚惶诚恐,叫他去女生的寝室参观女性内衣,但这家伙为了表现自己的才智偏要跑到学校的洗手间进行参观——专家称从一个地方的洗手间可以看出一个地方的人的素质。当然,专家的这一招是屡试不爽的,院领导们精神崩溃,更加诚惶诚恐,于是专家达到了没事“混点饭吃”的目的。

    我虽然不关心这件事情的真假,但我倒是觉得其实这所谓的专家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我正感受“那些东西”的堕落气息的同时,我正踏入了建院的洗手间。

    建院的洗手间是从没有人冲的,其实半自动的水箱并没有坏掉,偶尔有人良心发泄而拉动水箱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洗手间早已因为久不冲洗而堵塞了很久。

    我从洗手间出来后就跑到走廊里游荡,这时候王老骚叫住了我。

    王老骚这厮住在我寝室的对门,是建院学生会的“二头领”。在建院没有一定的人际手段的人是混不了学生会的。当然,在冰镇处处耍着手腕算计别人的人是很好的,至少他们在冰镇都是被称为情商很高的人。我想这种情商一定还包括搞脏女人和建院的洗手间。

    我进门的时候王老骚正在长篇大论。这厮总是喜欢学着他的领导开会的样子对同寝室的其他人进行训话,我想他正在为以后的领导工作做着准备,以便更好的为冰镇公民服务。

    “胡悠啊,我只是想让你来一起听听我对人生与冰镇未来命运的看法……你们都是些孩子。社会是残酷的,你们要努力的适应这个社会,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你们是冰镇的希望……我只想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这些孩子……毕竟我也曾经和你们一样普通,我现在也认为我是个普通人嘛……”老骚说着说着把一只满是汗水的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摆出了一副关心下级的崇高姿态,并大声问我对他的看法。

    当时我正在翻看着老桂床上的一本关于一只狐狸精怎样勾引大贪官和珅并在床上**,最后被乾隆皇帝发现的迷信色彩浓重的破烂画报。

    “我是个傻x我知道什么。”我一边翻着画报一边回答。

    “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呢,你骚哥可不喜欢自暴自弃的孩子呦。”这厮依然在组织着从他领导那学来的语言。

    “其实我发现自己是傻x的人从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傻x,所以我庆幸自己是个敢于承认自己是个傻x的人。”我这么告诉他。

    苏格拉底说:“知道自己无知的人才是最聪明的人。”那么照苏老先生的话来说,知道自己是个傻x的人才不是个傻x。

    ——大疮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傻x,他疯狂的爱着自己。这厮留着一头短发,带一副宽边眼镜。整张胖脸上没有一丝褶皱,光滑白皙,像一只冲了气的避孕套。这厮住在我的斜对床,每天夹一只塞满卫生纸的手机包到处流窜,口中不停的发表“干点啥呢?”等表达迷茫心声的言论。

    记得王老骚刚刚当上学生会副会长的时候,大疮突然跑进寝室,我透过自己床边挂着的布帘缝隙一看,就知道这厮又要找个随便什么人吹牛逼。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整个寝室只有我一个人,于是我连忙一动不动的保持刚才那个根本不很舒服的姿势装作睡觉。

    “哎!胡悠,你没睡啊?”这个狗人总是用这种方式把别人吵醒,然后将其肉乎乎的大手放在了我穿着绒裤的大腿上。“听说王老骚当副会长了,以后我可不能和他主动说话,要不他还以为我是在巴结他。”大疮一边站了起来,一边用其肉肉的大手在空中比划着。“其实他以前没当副会长的时候就很听我的话,现在也一样……”

    其实大家都知道,老骚一直想找个机会揍死大疮,就像李时尚想揍死我一样。

    李时尚确实是个很是时尚的家伙,这厮留一头后天焗成的枯黄长发,并时常的打了柳。满是油污的古铜色生锈黄脸、上翻的硕大鼻孔、厚厚的双唇,似乎一头刚淋过非洲暴雨的南美洲豪猪。

    李时尚自认为很是摩登,时常写一些自以为“如花似玉”的浪漫手牵手故事,再用一口的浓重东北口音来大声叫唤给大家听。当然,同样是自认摩登的缘故,李时尚是第一个在建院将谈论“红色血腥”当作“时髦”的人,只是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如此摩登。

    有次同寝的几个家伙搞到一起讲“有关厕所里的人头”的封建迷信鬼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我跑去洗手间。我发现池中有一团半黄不黄的黑色东西——本来我还是比较唯物的,可我发现那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李时尚的头发。这种想法吓得我浑身发抖,我立刻跑回寝室告诉了大家。

    李时尚听后立刻率领大家跑到洗手间,细一看才知道是昨天的排泄物因为没有冲而发了霉。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李时尚大笑我是个胆小的家伙,可回寝室后他却突然冲我大叫,并声称要将我“揍死”!

    ……除我之外老桂也是李时尚声称要“揍死”的人。

    在建院,老桂是个很和我聊得来的家伙。他和王老骚一起住在我的对门,有天夜里他突然裹着大被跑来坐在我的对床,并称自己徘徊在两种爱情之间。一阵琼瑶式的煽情后疯狂的感动了我,从那以后我将其视为君子。

    次日夜里和老桂一起泡在网吧,无聊之际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开几个黄网看看,只是一想到这“君子”便开始心虚。我侧脸看老桂的时候发现这厮已经开了七、八个黄网,并十分正经的看着,见我正在瞅他,这家伙立刻十分严肃的问我是不是想要几个地址。

    那夜的网速是十分慢的,所有的网址都要等很久才能打开,可老桂依然不断的打开着。

    “这么慢的网速就别看了,这毅力用别的地方多好。”于是我称老桂为“执迷不悔”。

    “慢不慢的,我想看就自己打开看,不像你——想看不自己看,斜眼看别人的。”于是老桂称我为“半遮面”。

    这时我和老桂发现对面的小波正在一本正经的看着已经下载完毕的黄片儿,并时而发出一阵阵笑声,于是小波被我与老桂称为“乐在其中”。

    由于老桂被一个“工美”系的女人疯狂追求时依然保持着“洁身自好”,于是老桂成为了建院女人们的高新研究课题。经过多位女士多天努力,终于取得了“老桂是个自恋狂型的‘性冷淡’”的科研成果,彻底从根本上粉碎了老桂的“清白”。

    经常和我混在一起的还有个叫徐子凡的家伙。这厮在军训的时候由于弹了几下吉他而出了点风头,在被女人追求的时候同样保持着“洁身自好”……后来由于这厮的吉他弹的不错而和我混在了一起,于是他成了“同性恋”。这是个“高新”的事情——不接受女人追求的男人都成了不正常的人。

    由于徐子凡长的很像歌手“陈羽凡”,于是大家都称其为“凡仔”。开始的时候,凡仔很是得意,后来凡仔买了本陈羽凡的画报后便大骂给他起外号的人。

    最后的一个与性变态有关的人也就成了我。至于原因我觉得是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仅仅是由于我对建院女人的不怎么接触,这让我很自然的成了“**自慰狂”——我索性把一张大大的富士山画报帖在墙上,这让很多人并不理解,终于有天一个女人跑来问我原因。

    “洞大!”我这样告诉她。

    次日早上,徐子凡跑来问我有没有可以治疗感冒的药品,然后不停的打着喷嚏。于是我告诉他要看好自己的照片,一定是昨天哪个女人把他的照片拿去手了淫。徐子凡听后猛然间看了看我墙上的富士山画报似乎要说些什么。

    我们三个当时就是这么混在一起的。

    每天的活动都很简单,没有轰轰烈烈的运动,也没有侠骨柔肠的温馨。但老半总会带给这平淡的生活以浪漫。

    老半是比较高的,却并不大,十足的纤瘦人种,两腮深陷,平日里脸上的一半部分经常可以保持严肃,只是一张嘴说话便连尾巴一起的晃动起来。这厮一直在搞着女人,疯狂搞、拼了命的搞、不搞到不罢休的搞……最后到是搞了一个的。

    那天夜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寝室,我总觉得不自在,似乎其他人都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时老半及其女人破门而入并如入无人寝室。

    “胡悠!你搬出去吧!谢谢!谢谢!谢谢……快!快!快……!”老半以一种急切的口气另类的吃力猛叫,并喘着急促的粗气。

    我一看就明白了,不过当时我正在洗脚——我是这样想的.老伴应该先和那个女人坐在窗口,浪漫牵下手,看看月亮、数星星,然后那女人一边指着天上的星星一边说:“好漂亮呦!”——这样我就可以趁这时间把我的脚洗完并把被子叠上。

    我正在想着,那女人已经躺在国老三的床上,老半则早已开始自慰并疯狂的钻入那女人的被子……

    早上的时候我发现那两个家伙竟然躺在我的床上,地上满是沾满血迹的卫生纸。后来我在扔掉床单和被罩前进行了检查,发现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迹。于是晚上我对老半一晚上如一秒的作案精神进行了表彰,并授予老半“十步作一人,千里不流血”的光荣称号。

    老半听后竟然哈哈狞笑,并称我是个很有幽默感的家伙。

    每天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其实就是睡觉,我总觉得可以这样的活过一天是十分伟大的。我总是不很注意自己的饮食,不过我总是很在意晚餐,因为只有晚餐吃的饱了才有力气去做梦,但有的时候我却总是无法克制一种恐怖。弗洛伊德说:白天的真实总会在夜里跑出来——因此我时常在夜里感到恐怖。

    一缕惨白的月光从窗子直射在老猴那张惨白的脸上。老猴惨白的脸上是一副惨白的牙,慢慢的,老猴惨白的被子从惨白的皮肤上滑落下来,他的两腮深陷,颧骨与肋骨一起的突了出,关节处是大大的惨白骨节——白天的老猴虽然惨白但并不是这个样子,可每到夜里的老猴却会在惨白的月光下变为一具惨白的干尸。我捡起老半掉在地上的惨白被子并盖住了他惨白的脸。

    那一夜我还是无法入睡,原来一阵阵恐怖是无法用被子盖住的。

    早上一缕柔和的阳光泄入寝室,似乎柔和的溪水打在高低不平的大大小小的岩石上点点飞溅。鸟鸣如音般的在飞溅的泉花中穿梭,如同风吹过树叶一般的清爽。一阵秋日清爽从窗外袭来,我决定去感受秋日里灿烂的光芒……

    这时候老猴**上身露出丰满的肋骨斜靠在角落里拼命抽着烟,似乎每一口都用尽了力气。李时尚在上铺拼命的翻着一本破烂漫画,并不断吃力的发出“咝!咝!噼!咔!咔!暴扑破!”的声音。刘大拿裹紧大被拼命睡觉,国老三的两只耳朵上插着耳麦紧紧的用力闭着双眼。老半在上铺大叫:“全操!全都操!”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终于,大疮醒了。

    “我他妈昨夜醒了无数次!”大疮一脸痛苦,像某个痔疮广告的代言人。

    我看了看表,发现起床也无处可去,于是又重新躺下,考虑着早饭到底该吃些什么。

    (主人公的回忆:在“红色血腥”出现之前,每个冰镇公民都过着类似的颓废生活,可我却并不知道这种颓废中是否也孕育了“红色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