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穿肠的毒药啊!这话真正该死的正确。后悔啊,悔得想抱着豆腐撞脑袋,悔得想煮根拉面吊脖子。

    苏庭醒吩咐自己凡事都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再惹恼了范文拓。同时希望日子快点消逝,只要范文拓离开家,每天去公司上班,他对她这个百无一用的私人保姆自然也就会眼不见,心不烦了,可是今天还是老爷在家办公的第三天!日子漫长而遥遥无期啊!自从昨天回家无意把那两杯混和酒喝进肚子,她醉了之后,今天一大早再清醒过来就有所发觉:不过就是一个做早餐的时间,范老爷竟常常忘了继续干手里的活,而望着她失了神,那种眼神虽然迷蒙,可迷蒙中又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锐利与研究,让不小心撞见他这种目光的苏庭醒心里又害怕又担忧。都说醉后吐真言,她不会是喝得烂醉如泥之后,把平日里所有不敢骂范老爷的话全部吐出来了吧?再也没有比这种事情更糟糕的了。所以说人真的不能有丝毫阴暗面!

    把牛奶和煮鸡蛋端上桌之后,苏庭醒发现已经坐在餐桌旁的范文拓又用那种深思的眼神凝视着她。

    “呵呵,老爷。”苏庭醒立刻讨好的干笑着,主动剥了个鸡蛋递给范文拓,“请用膳。”

    请用膳?范文拓伸手接过鸡蛋,老实说,他虽然名为老爷,可如果不是他有所要求或者暗示,以往的苏庭醒凡是有吃的常常先占为己有再说,什么时候这么“尊重”过他这个老爷了?范文拓狐疑的看了苏庭醒一眼,不明白一大早醒来后,她的这份小心翼翼究竟为何而来。或者是她其实根本依然醉得不醒人事?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范文拓想着。

    “老爷,请喝牛奶。”苏庭醒见范文拓咬了一口鸡蛋之后,赶紧把放置在范文拓面前的,明明垂手可取的牛奶端起,恭敬的双手奉上,奉送在范文拓的眼皮子底下。

    今天一定要记得看看太阳是往哪边落下的。范文拓一面想着,一面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还有一点烫。”范文拓故意皱起眉,放下手里的牛奶杯。

    “我帮老爷吹吹!”苏庭醒忙开口,三两下就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范文拓的身旁,端过牛奶杯,鼓起鳃帮子开始猛吹。

    “口水都溅进去了。”范文拓慢条斯理的开口,注意着苏庭醒脸上的表情。

    “呃……”苏庭醒看着牛奶杯,充满疑惑的道,“有吗?”看了范文拓一眼,猜测有几分被老爷诬陷的可能性。

    “你的口水明明就掉进去了,你要老爷喝你的口水吗?”范文拓问。

    绝对是诬陷,不过算了,谁让他是老爷?“那把我们的牛奶换一下就好啦。”苏庭醒决定忍气吞声,她把自己前面的牛奶推到范文拓跟前,然后将范文拓前面的牛奶端起,喝上一大口。

    “我说了要和你换吗?”范文拓问,伸手从苏庭醒手里抢过牛奶,也喝了一口。

    “老爷,你今天很难侍候呢!”苏庭醒嘀咕着。

    “是吗?”范文拓瞟了她一眼,慢腾腾的道,“如果我好侍候,随意找个保姆就好。又何必找你做私人保姆?”特意把私人两字加重了语气,顿了一下,又慢条斯理的道,“要知道私人的,就是属于我的,明不明白?”

    “对,对,对!”苏庭醒赶紧点头。她奋力剥掉一个蛋壳,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煮蛋,可能是老爷越想越觉得他吃了亏,心理不平稳,所以才忍不住拿出老爷的威风与优势,先来个心理补偿。

    闻言,范文拓看了苏庭醒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对什么对?苏庭醒只怕连他话里的半点意思都没弄明白,完全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晌之后,范文拓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看着她仍旧一身的牛仔服,不由出声道:“为什么不穿我为你买的衣服?”

    苏庭醒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牛仔衣服,回答:“因为早餐之后我就要去超市买菜,衣服换来换去会很麻烦。”一口吞掉鸡蛋,再一口喝掉牛奶,苏庭醒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老爷,都吃了三天的牛奶加煮鸡蛋了,明天早上可不可以吃别的?”

    “你做?”范文拓笑得如同春风拂面。

    两个简单的字让苏庭醒哑口无言半分钟之久,因为她只会吃,不会做,实在没有任何底气开口。

    “其实,外面的炸油条和牛肉米粉非常好吃呢,也不贵……”苏庭醒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身旁的范文拓一眼,终于不放弃的低声道,“重要的是,品种繁多,还挺省事。老爷,作为一个私人保姆,我可是很自愿牺牲早上睡觉的时间,去朝阳东二号街排队买油条呢。”

    “那你知不知道外面炸油条的油一直被重复利用,这样的油类食品吃多了,对人的身体并没有好处?”范文拓轻声细语的问。

    “哦……不知道。”苏庭醒用她以为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的极小声音嘀咕着,“是不是有钱人特别怕死啊?那该错失人生多少好东西?”她嘀咕完,一抬头,正好看到范文拓又出神的凝视着她。

    今天的范老爷果然很不对劲。苏庭醒狐疑的回望着范文拓:“老爷,你的眼睛里,怎么像是住进了两只萤火虫呢?左眼睛在闪闪发光,右眼睛,还是在闪闪发光。”她将脸凑上前,仔细的看了几眼范文拓的眼睛,然后又退开。

    他的眼睛里住进了萤火虫?范文拓为她的形容感到意外,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范文拓故意道:“庭儿,那你说让这两只萤火虫一直住在老爷的眼睛里好不好?”

    “这个主意很不错,呵呵。”苏庭醒干笑两声,瞄了桌上的碎蛋壳和空牛奶杯一眼,她站起身,“老爷,你慢慢和这两只萤火虫打好商量,我可是先去买菜了。”她说完,立刻往外走。

    动作还挺麻利。范文拓眼睛扫过苏庭醒前面餐桌上残留的鸡蛋壳和空牛奶杯,看来这个私人保姆是打定主意又要逃避洗牛奶杯的责任了。

    “早点回来,要注意安全。”范文拓点头。

    “我知道了,老爷!”

    看着她出门,范文拓微微一笑,喝掉牛奶后,开始动手清理餐桌上的鸡蛋壳,这就是他的私人保姆,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洗两个饭碗打碎一双,最有精神的时候是和他这个老爷抢菜吃的时候。可是,她让他感觉到快乐,感觉到充实,也感觉到满足,当然,偶尔她也会让他感觉到少许的失落和无助。

    走出超市,苏庭醒一手提着菜,一手举着一罐可乐喝着。老爷不让她喝碳酸饮料,她自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好喝吗?苏小姐。”一个甜美的女人声音在苏庭醒身后响起。

    “味道好极了。”苏庭醒笑着回过头,看到身材高挑,美丽动人的谭香凝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好巧啊。”

    “这不是巧合,你走出朝阳小区的大门时,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谭香凝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你一直跟在我身后?为什么?”苏庭醒看着谭香凝脸上的笑容,突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不过你的耐性真好,很适合做特务之类的工作。”

    “苏小姐有一点说得不错,我的耐性确实不是一般的好,所有我想做的事,所有我想得到的东西,我都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获取,谁如果想阻止我,我必然让他后悔莫及,悔恨一辈子!”谭香凝咬牙切齿的道,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

    “很有个性,可也很累。”苏庭醒继续喝着饮料,不是很明白的看着谭香凝,“但是,你还是没有说出来你干嘛要一直跟在我身后,总不会是找不到倾诉对象,所以就打上了我的主意吧?”

    谭香凝略有不满的眼神看着苏庭醒:“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坐下来谈是不可能了,我们可以一边往回走,一边聊。”苏庭醒摇头,“要是我太晚回去,老爷要是生了气,万一又罚我不准吃饭,那我可就损失大了。”

    “拓……范文拓,他居然不准你吃饭?”谭香凝一愣,和范文拓交往半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虐待他人的这种嗜好,由苏庭醒嘴里说出的事情,与从范文拓嘴里说出的事情,为什么反差这么大?到底哪个才是真相?难道是范文拓为了摆脱自己,故意拿苏庭醒做挡箭牌?不像,范文拓做事向来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可能为了达到摆脱自己的目的而利用苏庭醒。谭香凝打量了苏庭醒两眼,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这个中性打扮的苏庭醒,也不像是个有什么高智商和心机的人。如果两个人说出的话,都是真实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范文拓完全的一厢情愿,而苏庭醒根本不曾领会到范文拓对她的那份感情。

    “你想和我说什么?”苏庭醒转回身,一面往前走,一面问身后跟来的谭香凝。

    “我叫谭香凝。”

    “我知道。”苏庭醒道,“这回是我和你的第三次见面,我的记性可不赖。”

    “上次我对苏小姐很无礼,希望苏小姐不要往心里去。”谭香凝和她并排走着,侧过脸,一脸真诚的看着苏庭醒,“你也知道,女人总是容易嫉妒的,范文拓提出和我分手还没有一个月,身边就有了另一个女孩子,我心里难免……嗯,有点不是味道,所以说出的话,容易伤人。”

    “没什么。我是老爷的私人保姆。”苏庭醒不在意的摇头,“不过,保姆再怎么私人化,我也不喜欢替老爷承受别人对他的怒意与怨气,所以,谭香凝,你要是真的很讨厌老爷,想打想骂,你都冲着他去好了,千万不要再找上我这种无辜的替罪羊。”

    “我明白了。”谭香凝回答道,沉默了一会,试探性的开口问,“苏小姐,做范文拓的私人保姆,你很不开心吗?”

    “做了老爷的私人保姆后,好像与从前的变化相差也不是很大,那时候,我也是被老爸管东管西,这个不准做,那个还是不准做,唯一不同的是……”苏庭醒似乎认真想了想,“老爸十之**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而老爷嘛……”她突然停住,好像老爷比起老爸来,命运也不会好太多。

    见她欲言又止,谭香凝问:“苏小姐,那你有没有想过脱离范文拓的束缚?从此不再做他的私人保姆,回到苏小姐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不再是私人保姆,从此自由自在?”苏庭醒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这份亮点又熄灭了,“这个美梦只怕要用十年的时间才能做得完呢。”

    一直注意着苏庭醒表情的谭香凝心中一喜,但表面上她却不露声色:“苏小姐,重新得到自由自在的生活,未必只是美梦,人有的时候,其实是可以走捷径的,就看怎么选择了。”

    “怎么选择?”苏庭醒不解的看了谭香凝一眼,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天真无邪。

    “谁束缚你,你就打败谁,那么束缚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吗?”谭香凝问。

    苏庭醒站住,来了个九十度转身,怔忡的看着谭香凝。

    谭香凝深深的看了苏庭醒一眼,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苏小姐,如果你想打败束缚你的人,我想,我可以帮你。”

    “原来,这就是你今天很有‘耐性’的跟在我身后的原因。”苏庭醒领悟道,“不过,恐怕你要失望了。”

    谭香凝一愣,微微眯起眼睛,看似真诚的目光突然变冰冷,变凌厉:“你是说,你明明有选择,可还是宁可做范文拓的私人保姆,而不愿意回到过去你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当然愿意回到过去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你能给出的选择也不过一个,就是要老爷非死即伤。”苏庭醒冷冷看着谭香凝,冷冷道,“如果债主不是老爷,如今我老爸只怕早已经成为一堆骨灰,我阿姨会因为无法接受这种家庭惨剧一病不起,我的弟弟只能面对缀学。其实严格说起来,老爷是债主,同样也是恩人,你要我和你联败老爷,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做不到。”

    “范文拓会非死即伤?苏小姐,你说得太严重了,也想得太深远。”谭香凝微微一笑,“虽然我和范文拓已经分手,但是,我依然爱他,希望有一天能够赢回他的心,我怎么可能真正去伤害他?”

    苏庭醒喝掉最后一口饮料,将罐子随手扔进路旁的垃圾筒里,她抬头挺胸,站直了身体,与比她高出一截的谭香凝对望着:“感情的事,感情以外的第三人永远看不明白,不过,不管你是仍然喜欢老爷,或者你对老爷已经是因爱生恨,这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是纯粹的感情问题,与其他事件与人都不会扯上关系。”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每个人做事,都应该是凭自己的本事和努力达到目的。”她说完,抬起脚就走,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仍旧怔忡在原地的谭香凝,说道:“谭香凝,除了自己,我拒绝做任何其他人的棋子。”

    “你……”谭香凝的面部有些微微的抽搐,但她却偏要挤出一个笑容,这使她美丽的面孔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是狰狞,“苏小姐,你的心思,不像你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人和人之间就像一面镜子,你总是想看镜子里面的另一面镜子反射出来的影相,再简单的东西,最后都会变得复杂无比。”苏庭醒笑道,她再次看了谭香凝一眼,转身离开。

    谭香凝冷冷看着苏庭醒离开的背影,冷冷低声道:“苏庭醒,你似乎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所有我想做的事,所有我想得到的东西,我都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获取,谁如果想阻止我,我必然让他后悔莫及,悔恨一辈子!你和范文拓,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她越想越恨,忍不住一跺脚,又远远的跟上了苏庭醒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