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黄霸天抬掌又要拍来,但见苏默已是萎顿在了太师椅中不能自拔,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将手掌又收了回去,讪讪的道:“一时激动,勿怪勿怪。小子,就凭你这句话,我拼尽全力也要保障你在储藏室中的安全。”

    苏默疑惑的看了一眼黄霸天有些萎靡的jing神头,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黄霸天正sè道:“一分也没!”

    “靠!”苏默忍不住爆粗,一分也没你说个毛啊,进去之后小爷还不是得靠自己。

    黄霸天也知道这个保证有些无良,因此不再赘述,而是示意那个巨蛟帮帮众将他扶起来,说道:“邓兄,小子,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储藏室。”

    邓九皋背起苏默,跟在黄霸天的身后,亦步亦趋,出了客厅之后,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甬道,两边水sè山光,风物宜人,间或有微风徐来,抚在人身上,如同是情人的抚慰,甬道向前的过程中,分裂出无数的岔道口,简直如同迷宫一般,但是苏默注意到,黄霸天选择的岔路却是十分的有规律,一直以一个固定角度的圆弧,向着下方前进。

    水寨原来就是铺设在水面之上,一直向下的话,那就已经是到了水底了。果然走了一段路之后,甬道的两边,开始闪烁起了一层迷蒙的霞光,像是氤氲的星光,微弱,但却永恒。向下走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知是潜到了水下多深,终于,甬道的前方豁然开朗,透shè过来一种清冷的光明。

    苏默向着光的尽头望去,便看到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一间密室的门户上,那夜明珠足有拳头大小,显然是珍品之中的珍品,通体莹白,光洁无暇,照耀得周遭亮堂堂的,恍如白昼。

    黄霸天回头看着苏默,脸sè非常严肃,说道:“小子,你不要嫌我啰嗦,我不得不再告诫你一次,这间储藏室中,是真的有第三阶段的炼气士进来过,还差点被破了道心。你知道何谓道心吗?就是独属于炼气士自己的道。一般人进去,十有仈jiu要疯癫成狂。小子,我听楚掌柜提及你,说你小子恐怕是得了大造化,要不然不会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修炼到这种地步,而且勒马庄庄主杨存志也很有可能就是你杀的……”

    苏默打断了黄霸天的陈述,抢白道:“黄帮主,我明白你的意思。楚掌柜与我结交的那一天,我便知道你巨蛟帮有所图谋,没有谁会无缘无故付出,你们巨蛟帮找上我,总是因为我苏默有些价值才行,您能如此帮忙,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这份恩情,小子我铭记于心,此番若不死,必有厚报。”

    黄霸天不屑一顾的摆摆手,道:“别跟我黄某谈什么报不报,老子肯带你小子来这里,是因为见你小子顺眼,言语投契,否则就算你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也休想老子对你假以辞sè,我与你说那番话,是要提醒你,你小子前程远大的很,隐忍几年,也一样有报仇的机会,不必急于这一时。”

    苏默却有如一个莽夫一般,愤然道:“如此血海深仇,怎么能忍。但凡是有一丝机会,我也得搏一搏。”

    “好!”黄霸天点了点头,勉力将周身真气一鼓荡,屈指一弹,咻的一声,便有一缕真气破空而出,击在那门户的夜明珠上,夜明珠顿时毫光大涨,并分出了两缕光芒一左一右的蔓延到没有一丝缝隙的密室门上,两缕光芒缓缓移动,在门的底部合拢,咔的一声,整个地面都似乎晃了晃,密室门缓慢的在两缕光芒的拉扯之下开启了。

    黄霸天道:“小子,我会全力助你。”

    苏默应承一声,看着邓九皋道:“义父,将我扔进去。”

    邓九皋很不情愿,但苏默如此坚持,他也没有办法,闭目叹气将苏默从身后揽到身前来,认准密室门洞开的方向,手腕一抖,便甩了出去,啪的一声,苏默在密室里摔了一个滚地葫芦,身后密室门似是能感应到进来了一个人,又缓缓的开始闭合。

    甫一进来,苏默便感应到了一股奇特的气息,远古,洪荒,博大,疯狂,怜悯,神圣,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与天元大陆截然不同,密室里十分的空旷,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根残破的柱子矗立在密室之中,向上望不到尽头,也不知道是有多高,而那盏古铜油灯,则就在密室深处的一个破旧神龛上,其上灯火不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苏默定睛细细望去,便见那古铜油灯之上篆刻着十分复杂的纹路,扭扭曲曲,奇形怪状,仿佛是有着某种含义,却又全然参悟不透,就当苏默打算细细观察时,突的,一道莫名的思绪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只见一个穿着宽大深衣的僧人满脸悲戚,双目含泪,愤然的吼道:“菩提心已亡。”

    之后,便是无数的思绪接踵而来,每一个思绪之中都有一副画面,有贪恋,有嗔怒,有喝骂,有怨怼,有舍身,有不惧,有希望,每一个僧人,都表现着一种炽热的情绪,全然没有诸法空相的彻悟,但观那些僧人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磅礴浩荡,分明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又怎么可能不了悟因果缘由,还如此的三毒俱全,沉沦八苦。

    这一切一切的思绪一一闪过之后,又回归到了最初的那一道思绪,一个宽大深衣的僧人满脸悲戚,双目含泪的愤然吼道:“三毒心起,菩提心亡。邪师说法,如恒河沙,善根浅,福报薄,业障重,退缘多,如何了生死,诸法无可住!”

    菩提心已亡,诸法无可住!一遍又一遍,那个僧人不停的反复絮叨,行走坐卧,均不离这一句话,强大的思绪,似是横贯了时空,穿透了古今,真真切切的降临到了这间密室之中,苏默只觉脑中轰鸣,全部被这股思绪占据,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滋生,他全身断裂的骨头竟是瞬间便恢复如初,他随着脑海中那个僧人的动作,一起行,一起走,一起坐,一起卧,两人似是已经两位一体,成了一个人,苏默愁眉苦脸,也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菩提心已亡,诸法无可住!应该怎么办?

    苏默脑海之中,那僧人想着无数的办法,苏默也跟着想。佛法常言:惟依念佛,得度生死。说这是末法时代唯一的超脱法门,即便是地狱相就在眼前,只要肯生大恐怖,大忏悔,虔诚念佛,不怀疑,不夹杂,也能得到佛力的接引,可如今连菩提心都已亡,不要说是在心中常留诸法,便是在天地之间都难以存留,该如何自度,该如何度人?

    许许多多的疑问,在心中徘徊,苏默开始感觉自己忧惧成狂,疯狂的在密室之中拳打脚踢,最终所有的仁慈之念一时全收,报复心起,心中陡然一片亮堂,似是有无数的灵光闪过,大杀伐亦是大慈悲,苏默合上双目,双手合十,跏趺端坐,弥散在整个空间,越来越广大,似是笼罩住了整个天元大陆九州之地。

    一声长长久久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念我名号者,往生净土。”

    苏默也跟着喃喃念叨,脑中一阵抽搐,所有的念头似是被杀死了一般,一头栽倒在地上,剧痛无比,眼耳口鼻均是泌出鲜血,就要昏厥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喊道:“小子,速速醒转来,不要被那些幻相所迷,你一旦昏厥过去,醒来就会失去自我了。”

    迷迷糊糊中,苏默分辨出这是黄霸天的声音,赶紧睁开眼,却看到黄霸天竟是一个三寸小人,正在他的耳边蹦蹦跳跳,不停的吼着:“小子,这是那个老和尚的意识所化的虚无世界,并非真实,不要被你脑海中的种种意念所迷惑,快快醒来,”

    “虚无世界吗?”苏默恍恍惚惚的看去,周遭却是一片祥和的神光,无数的珈蓝神女在其中穿梭,更有玉女翩翩起舞,莲花朵朵,纯净顿生,再遥望远方,似是有一尊大佛矗立在天地之间,如此伟岸美妙的世界,怎么可能是虚幻呢。

    “阿弥陀佛,念我名号者,往生净土!”

    脑海之中,这神圣庄严的声音又反复的唱喏了起来,苏默情不自禁的开始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随着他的祷祝,他的周身上下都生出了舒泰通畅无比的感觉,暖洋洋的似是回归到了母体之中,苏默双眼一合,又要重新睡去。

    黄霸天仍是在苏默的耳边疯狂的叫着,每叫一声,他的三寸身体上都有一点灵光消失,苏默也是反复的被他叫醒转来,但旋即脑中佛号一响,他又昏昏沉沉的将要睡过去,便是如此将睡未睡,反反复复,黄霸天的身体却越来越小,渐渐的只有一寸大小了,黄霸天的叫声也越来越急切,甚至隐隐然有了一些焦躁。

    然而仍是毫无起sè,黄霸天又继续坚持了片刻,他的身体立刻就变得只有半寸高下了,黄霸天恨恨的跺了跺脚,知道再也坚持不了,半寸的身子在原地一端坐,手掐莲花印,口中念念有词的道:“圆觉妙xing,复归本身。”

    顿时霞光一闪,他的身子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密室门外,黄霸天周身上下冷汗涔涔,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噗的一声便是一口鲜血喷吐了出来,面sè惨白如金纸,赶紧盘膝坐下,运转真气调息,半晌之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面sè稍稍恢复了些红润。

    邓九皋一看这副模样,心中已是恐惧万端,战战兢兢的问道:“黄帮主,情况如何了?”

    黄霸天叹息道:“邓兄,我已经尽力了。那小子如今已经迷失在了古铜油灯之中,最终结果如何,便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他心中的执念实在太深,我拼着大伤本源反反复复的唤醒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但他自身却一直不肯醒来,我实在不知道他是在坚持什么?”

    邓九皋呐呐无言,半晌之后才怅然若失的道:“他说他借助那古铜油灯,有可能找到属于他的修炼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