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涤珍放下姿态后,像是更加放松了,见得一时之间,苏默与拾花都没有表态,他又一拱手朝着如湘鞠了一躬,诚恳道:“如湘姑娘,先前真是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能够不予计较,多多海涵。”

    一个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的天之骄子,竟然能够放下身段给**楼一个老鸨道歉,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这就好比一个王子,在犯了一个小错误之后,竟给路边一个乞丐道歉,难以想象。

    如湘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回了回礼。

    拾花也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已经够了,若是再多做纠缠,恐怕就要适得其反,余涤珍究竟是为何才做此低姿态,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她却必须明白却如何进退,陆公子或许并不怕余涤珍,但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拾花大着胆子,柔声说道:“余公子严重了,奴家与陆公子还有些话儿要说,要不您便请回吧。”

    这句话看似是在逐客,实际却是在为此次事情做一个了结。当然,按理来说,她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是没资格说这番话的,所以她说完之后,立刻便忐忑的凝视着苏默,以一种战战兢兢的小眼神,楚楚可怜。

    苏默的确是个惜花之人,笑着轻抚着拾花的后背,朗声说道:“既然拾花姑娘都不予计较了,那你便滚吧。”

    余涤珍似是丝毫不计较苏默的粗言粗语,躬身退出了雅间房门,并顺手将其关闭上,脸上的神情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直到退出时的那一刻,笑容都没有散去。

    拾花舒了口气,看到余涤珍已经走了,便道:“陆公子,余涤珍在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之中虽然不是第一流的生员,但却也可以算作是二流,这样的人,放到外面来,便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你想要在人族的领地之中有些作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

    苏默满不在乎,示意拾花与如湘都坐下,道:“万事都需有个底限,他若是与本公子有些冲突,忍一忍也便过去了,但是他却羞辱于你,这便是我不能容忍的,本公子的女人,除了本公子自己之外,谁都不能欺负。”

    拾花心中一阵甜蜜,身为**楼的花魁,各种各样的甜蜜话儿她几乎都体会过,如苏默这几句小儿科,若是由旁人说来,她是肯定会不屑一顾的,但在苏默的口中,却仿佛就成了一块巨石,狠狠的坠入了她的心湖之中,荡漾起一阵阵的涟漪,她知道她真的是找到了依靠,陆公子说到做到,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能够欺负她了,除了陆公子之外。

    拾花紧紧搂着苏默,似乎想将自己揉到他的身体里一般,动情的说道:“奴家……奴家很喜欢陆公子的欺负。”

    苏默笑了笑,正sè道:“拾花,先前本公子也与你说了,原本今ri本公子是想来与你告别的,但是现在本公子却不想孤身一人离开了,你收拾一下,过段时间我来接你,你便与我一同走吧。”

    顿了顿,苏默又看向如湘,道:“你这贱人对拾花也算是爱护,拾花一人离开,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你也一同走吧。”

    如湘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不敢置信的道:“陆公子,你是说,你也要为奴家赎身吗?”

    “是的,今ri你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敢为拾花言语几句,很不错。”

    如湘喜极而泣,赶紧跪倒在地,对着苏默连连叩拜,没有哪一个女子,不想有个zi you身,她如今渐渐年老sè衰,只能做一个老鸨了,等到她连身体也开始衰退的时候,恐怕连个老鸨之位都保存不住,到了那个时候,她唯一的结局,便是孤独终老。

    可现在苏默的一句话,便改变了她这样的结局,这不啻于再造之恩。为花魁赎身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愿意为一个老鸨赎身,很少。这有两个原因,第一,老鸨的年华不再,美貌已经无法持续保有了,第二,老鸨的培养并不简单,也算是青楼之中的管理人才之一,为他们赎身的代价不低。

    拾花倒是还保留着相应的冷静,道:“公子,你有什么事情,奴家自然是不当问的。不过要为我们师姐妹二人赎身,代价可是不低呢,这可不单单是银钱的问题。”

    苏默点点头:“这个本公子倒是有些耳闻,你们二人都是**楼的嫡传弟子,不像是那些真正的青楼女子一般,所以若是要为你们二人赎身,便要为**楼做两件事情,而且还需要得到**楼掌门的认同,是如此吗?”

    “嗯!”拾花应承道:“不过公子你放心,虽说每赎身一个**楼弟子便要答应为**楼做一件事情,但这些事情,通常都不会很难,师尊其实也希望我们每一个弟子都有好的归宿,公子如此疼爱奴家,师尊也会祝福的。”

    苏默笑了笑,却是没有答话。相比起如湘的圆滑来说,拾花显然就要单纯得多,便比如直到如今,拾花都对她的师尊感恩戴德,虽说拾花曾与她那师尊之间有一些假凤虚凰的夫妻恩情,她那师尊也的确对她有授业之恩,但将她放逐到西河县来后,其实就已经是将她放弃了,至于说什么希望每一个弟子都有一个好的归宿,那不是废话嘛,弟子们有一个好的归宿,便意味着**楼又寻到了一个小小的靠山,她那师尊岂有不祝福之理。

    如湘见苏默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心中一动,似有所悟,身为一个老鸨,察言观sè的功夫肯定是一流,当下便揣摩着说道:“陆公子,我们**楼的神通,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妙之处,但其实我们追求的,不过是长生之道,真正对于战斗方面,并不是十分擅长。”

    她这句话适可而止,看似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其实却是不着痕迹的点穿了**楼的外强中干,真正的意思,无非就是要告诉苏默,不必有什么担忧,即便是不答应**楼掌门的要求,其实也没有什么。这就相当于是在为苏默交投名状了。

    苏默脸上的笑意更是满意,问道:“不知令师尊如今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啊?”

    拾花道:“听总部的师姐们闲聊时说,师尊前不久取得突破,已经到了第二阶段入奥第一步御气境,算是在炼气士的世界之中,有些小小的身份了。”

    炼气士第一阶段蜕凡,那不过是初入门槛,而炼气士第二阶段入奥,便是有了些名堂,炼气士第三阶段神通,才算是登堂入室,炼气士第四阶段增寿,那便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层次。所以说**楼在炼气士的世界之中,那不过就是个小门派,掌门人才入奥第一步御气境,小小的有些名堂,放在江湖之中,自然是巨无霸,好比在西河县,**楼这样一个青楼的分部,就是三大势力之一,但这也仅仅是在西河县而已。

    苏默了解这些情况,不禁有些豪情万丈,走出西河县,才算是真正的开眼看了世界啊,以前的自己,无疑就像是井底之蛙,在西河县这一块小小的地方予取予求,又算得了什么,天波府随意来个强大些的家族,苏默立刻就要面临着灭顶之灾,王二狗死了,常磊死了,便连邓九皋也不明不白的死了,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走出这里,他面临更强大的对手与挑战,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他现在人身的修为,是炼气士第一阶段蜕凡第三步驱灵境,随着自己对真气的熟练掌握,想必不ri将达到蜕凡第四步体变境,这样的修为,已经有资本与**楼掌门好好的对一对话了,最起码在苏默看来,自保足够了。

    当然,最让苏默记挂的,还是妖族本相的变化,目前来看,这才是苏默最大的底牌,人族的修为已经取得了突破,按照苏默的猜测,妖族本相也应该突破妖兽巅峰,进入妖将境界,灵丝蜘蛛乃是洪荒异种,非同小可,进入妖将境后,便是在妖帅的手底下,也应该有了些自保能力。

    苏默又与拾花、如湘等人说了些体己话儿,说了说自己的打算。当然,身份仍然是陆公子的身份,只说因为某些原因,要去天波府之中,所以将两人也要带到天波府中安顿。拾花与如湘自然是乐得如此,两人从天波府来西河县之后,便是从繁华之地来了荒僻小城,对于天波府肯定是一直怀念的,有苏默将两人再带回来,两人自然是开心得很,不会有半点的不同意。

    出来**楼时,天sè便已经到了傍晚了,太阳垂挂在西边的天幕下,散发着一天之中最后的余晖,苏默漫步在官道上,看着那太阳,就像是感受着自己在西河县的最后时光,雪见、如花,便连如湘都已经有了一个交待,三个人都带走,到时候分身乏术,想一个借口就能够解决了,西河县中,如今唯一还有些牵挂的,便只剩下典虹昌了。

    拾花与如湘,那不过就是青楼女子,说带走便可带走,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但典虹昌却又不一般了,他虽是个孤儿,而且是被苏博文以明面上的庄户身份收养的,但却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绝没有可能不明不白的就跟着你走,也绝没有可能不明不白的就与你搅和在一起,苏默要是想带她走,就必须要给她一个交待,也要给苏博文一个交待。

    而且典虹昌究竟是什么身份,此事也有待商榷,苏博文是洪荒遗民,他收养了典虹昌,父女二人之间的感情据说也是相处得很好的,苏博文的修为在苏默如今看来,的确算不上是出类拔萃,但他的隐忍与深谋远虑,却仍然是很了不得。

    光复社就是再四分五裂,下面的人也有不少,能让一个修为并不高的人在西河县独当一面,那这个人在其他方面就必定有出sè的地方,按三圣母所透露的消息,苏博文在西河县的用处便是找他苏默,苏默是什么,那是三圣母的师尊临终之前通过占卜之术找寻出来的洪荒遗民的王,是洪荒遗民的希望所在,如此重要的人物,让苏博文是寻找,那苏博文能简单得了吗?苏博文在没找到苏默的时候,却收养了一个女儿,那典虹昌能是一个简单人物吗?

    当然,也有可能苏博文收养典虹昌就是在掩人耳目,以免有心人对他产生什么怀疑。但苏默却不认为苏博文会去做这些无的放矢的事情。

    所以苏默从没有想过要将典虹昌带走,而且他也带不走。其实典虹昌在苏默心中的分量,是肯定要比拾花还要重的,可以说是仅次于袁碧怜的女人,典虹昌很痴缠,却也很有分寸,她可以默默的守候着你,哪怕是变成一片望夫崖,也要等到你回来,这样的勇决,是袁碧怜也没有办法做到,当然,拾花也有可能能够做到,但那是因为拾花没有别的选择,拾花就像是一根藤蔓,是只有依靠着苏默才能存活的,可典虹昌却能够du li。

    这就是女人真正的魅力所在,任何女人甘愿去付出的时候,都会显得尤其伟大。

    苏默收拾心情,急步往勒马庄的方向奔去,样貌仍是陆公子的模样,他想去与典虹昌告别,这是真正的告别,绝不可能出现**楼中的一幕,临时改变主意将其带走,他心中早已去做了决定,典虹昌就留在西河县,让她顺着她该有轨迹慢慢的去发展,而这一段露水姻缘,最终会是个什么结局,便只有老天知道了,有缘再见,便再相见吧。

    勒马庄最外围的那间茅草屋院子中,典虹昌正在前前后后的忙碌着,准备着晚饭,她不时与苏博文说几句话,闲聊着一些家常,似是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陆公子的问题,与那陆公子一夕缱绻之后,ri子仍是过得平平淡淡,没有丝毫的改变。

    苏默屏息凝神,静静的潜伏在院子之外,看着这一幅画面,平淡之中透着温馨,这样的场面,苏默前世今生两世为人,都没有正正经经的享受多久,这是只有家人在一起才能有的平平淡淡的天伦之乐,这或许不是人生真谛的全部,但却绝对是人生真谛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然而苏默却缺失了这一笔。

    他安安静静的望着,感觉到自己的心很平静,也有一些淡淡的疼痛,他又想到了邓九皋,这个一心一意为了他的义父,是他在天元大陆上为数不多的亲人,这些疼痛原本是很剧烈的,但是在这冲淡平和的画面之下,也似乎是得到了调节,不再那么的狂躁了。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简简单单的家常便饭,苏博文像是一个老朽一般,似模似样,典虹昌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上桌,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一碗米饭吃完,趁着典虹昌去给他盛饭的当口,苏博文突然开口说道:“虹虹,你明天再煲些汤,为苏公子送去,他最近一直都吃得不好,为父与他交情不浅,如今他的义父去了,他便只剩下一个人了,我们该当好好的照顾他。”

    “知道了。”典虹昌随口应道,言语之中,显然有一些小小的不乐意,但她是个柔弱的xing子,除了与苏默在一起时会有些小小的脾气之外,倒还真是没与任何人有个脾气。

    典虹昌的情绪,以苏博文的老道,自是一下就感觉到了,但他却也没有明言,只是当做不知道一般,又问道:“虹虹啊,你与苏公子也有过几次接触了,对他的印象如何呢?”

    “阿爹,你是指哪方面的印象啊。他是我在致远堂武院的师兄,印象还好吧。”典虹昌感觉有些莫名,说道:“阿爹你最近是怎么了,最近这些ri子,你都已经不下十次在我面前说起苏师兄了。”

    苏博文讪讪的笑了笑,但却仍是问道:“你对苏公子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哎呀!阿爹你说些什么了。”典虹昌明显的羞赧了起来,面sè酡红一片,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熟透的苹果,诱人至极。“我与苏师兄又不熟悉,还能有什么感觉,他挺孝顺的,天赋也高,努力,刻苦,挺好的。”

    这些话虽然是在夸赞苏默,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感受到典虹昌言语之中的淡然处之,就像是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苏博文的眼中明显的浮现出了一丝疑惑,似乎典虹昌这样的表现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并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眼神中的疑惑也迅速的隐藏下去,又开始自得其乐的吃起了饭菜,似是刚才的那些情绪从来都没有过。

    苏博文隐藏得虽然好,但藏在暗处的苏默却还是看了个明明白白,苏博文的这些问题,就像是要将典虹昌与他撮合在一起一般,最重要的还是,苏博文似乎觉得这种撮合是理所当然的,反倒是典虹昌对苏默的平淡,让他感觉到很是意外。

    这可就有些不寻常了,在苏博文的认知之中,苏默可是洪荒遗民中名副其实的王族,而且很有可能将引领着洪荒遗民以及光复社走向复兴,能够理所当然的与苏默在一起的,那会是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