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回去了?”刘衍见他出神,便问道。

    楚沉夏并未抬头,飘渺的眼神也并未就此收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不出你所料,今日柳氏果然被重创,柳长公撞柱而死,却也得不到父皇的宽恕。你方才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几辆囚车?父皇揪出那几个为首的,说是是要游街示众。”刘衍又问道。

    楚沉夏这才抬头看他道:“我看到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大臣,有今日下场也是活该。不管怎么说,刘彧的这个做法,虽然不怎么人道,却也为百姓出了口恶气。”

    “不人道?”刘衍诧异道。

    “那柳长公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半句话都不狡辩,就撞柱而死?若不是有人用更重要的事情威胁他,他怎么肯?”楚沉夏左右晃动脑袋,似乎是觉得颈部很不舒服。

    刘衍却锁紧了目光道:“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他的家族的存亡还重要?我听你这么说,心口一阵寒啊。”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令柳长公这般义无反顾,对了,徐之才方才派人来传信,约我们明日在南苑附近相见。”

    “南苑?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该是有多不放心啊。”刘衍皱了皱眉,却已没再说什么了。

    楚沉夏忽然起身至窗前,朝窗外看去,只见若渝正在教导不凡练剑,不由脱口道:“不凡年纪不大,学起剑来却是有模有样。”

    刘衍也跟着都走到窗前,笑道:“是啊。他天资聪慧又肯学,将来长大了。必是一个出色的人。”

    “殿下打听过他的身世吗?”楚沉夏冷不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刘衍知道他素来多疑,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笑道:“一个孩子,就算身世不简单,又能搅出什么风云来。”

    说话间,若渝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偷窥,让不凡重复方才几招,便往殿内走来。

    “殿下今日这么空闲?”若渝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些汗珠,落在她的脸上却像是装饰用的白珠。

    刘衍笑着招她坐下,问道:“不凡的剑术学得如何了?”

    “**不离十吧,剑招都学了。剩下的就靠他的努力了,练个十年,差不多也该有我这样的火候。”若渝接过刘衍递过来的茶,缓缓喝了一口。

    楚沉夏扫了他二人两眼,忽然问道:“你可曾听你父亲提起侍御史周朗?”

    “周朗?从未听父亲提起。”若渝只回答他的问题,却不问为什么,倒是刘衍诧异道,“怎么了?”

    “周朗这个人不能留,殿下最好想办法除去了他。我原以为王盟主会有所作为。”楚沉夏耸了耸肩,解释道。

    刘衍微微点头,若渝却是目光一闪,狠狠打量了楚沉夏一脸。他分明是想借父亲的手除去周朗。

    若渝想了一想,马上道:“父亲身边有不少贤人力士,除去一个周朗算什么。殿下等着看吧,那周朗必定能为我们所用。”

    “为我们所用?”刘衍重复道。

    若渝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啊,物尽其用。殿下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能拉拢的尽量拉拢。”

    “只怕贤臣拉拢不成,反倒拉来豺豹。”楚沉夏当即出言讽刺,又望向刘衍道,“周朗心若磐石,不可拉,殿下还是将他除去为好。”

    刘衍十分赞同楚沉夏的意见,对若渝道:“确实如此,还是除去的好,倘若你父亲真有办法除去周朗……”

    “父亲自有办法除去周朗。”若渝忽然冷声站了起来,不打一声招呼便往外走去。

    若渝出了大殿之后,直往东宫外走,御马至一处宅子前才停下,此时正是大白天,她却肆无忌惮地翻身入了宅子。

    周朗没料到有人会来,剑窜到身前的时候,反应迟了一些,但到底也是武功过硬的人,抓起手中的书便化开了她的剑。

    “你?”

    周朗双目微眯,手却在桌底轻轻一摸,抽.出一柄软剑来,直往若渝身上刺去。

    见剑刺来,自己本该后退两步避开这一剑,可是倘若自己避开,那么这先机就失去了,到时候又少不得一番打斗。

    这么想着,她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抓住了他的软剑。

    随即,右手一扬,剑快速地抹过了他的脖子,若渝这才松手,闪身又出了门。

    若渝回到东宫之后,便去找半容为自己包扎伤口,半容十分吃惊,却也没有多嘴问些什么,只是忙着为她处理伤口。

    可是她不问,有的人却找上门来问了,若渝余光一闪,不做任何声响,静心听刘衍道:“我方才收到风声,周朗死了。”

    为若渝上药的手忽然一抖,半容迅速替她包好伤口,起身道:“我去替若渝抓药,你们说吧。”

    “是你下的手?”刘衍走至她面前,见她不出声,又道,“这可是白天,保不齐背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要是出了个什么差错,你怎么办?”

    “殿下是想说东宫怎么办吧?”若渝起身与他对视,不咸不淡道,“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作为女儿,我只能照做。”

    刘衍被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激地十分生气,怒道:“胡闹!哪有你这样的,我要除去周朗,你就杀了他,那你去帮我杀了满朝文武好不好?”

    若渝眉睫一颤,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如果殿下需要,我可以。”

    “你……”刘衍语塞地说不出话来,望着她潇洒转身离去的背影,更是气的呼吸声都重了起来。

    楚沉夏却在这个时候说道:“侧妃果真聪颖过人,我真是自愧不如。”

    “什么?”刘衍被他这话说的摸不清头脑,方才的一丝火气也忽然熄了下去。

    “她假借他父亲的名义杀了周朗,刘彧会如何想?”楚沉夏提醒道。

    刘衍一下子反应过来,瞠目道:“难道她……早已看出我与王铨鸣结盟实为互相利用?想要将对方置之死地,她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便想离间王铨鸣和刘彧,好为我所用?”

    “殿下怎么想的?”楚沉夏又忽然问道。

    刘衍起初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可细想这下便明白过来了,他是在问自己会不会将王铨鸣为己所用。

    楚沉夏见他沉默了片刻也不回答,便转开话题道:“只怕刘彧这回,要将周朗的死算在柳氏头上了。”

    “你是说,刘彧对柳氏还有后招?”刘衍皱了皱,忽然从鼻子里叹了口气。

    楚沉夏一面打量房间一面回道:“有没有后招我不知道,但是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会甘心放过?殿下别忘了,后宫里还有一位禁足的贵妃,军营里还有一位勇猛的将军,刑部还有一位年轻的侍郎。”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是一定要斩草除根才罢休了?”刘衍又惊又怒,对于刘彧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不敢苟同。

    楚沉夏见半容往屋子里走来,示意刘衍不必再说,两人齐齐看向半容,只见半容好奇地探着脑袋道:“若渝呢?”

    “她走了。”刘衍笑道。

    半容见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跟着笑道:“那你们二人为何还不走?”

    刘衍忽然用手肘顶了顶楚沉夏,笑道:“有人说要等到你回来才肯走。”

    “是吗?”半容脸上有些绯红色,转了过身,便去捣弄药材。

    楚沉夏也有些尴尬,推了一把看戏的刘衍道:“殿下不是还有要事吗?快走吧。”

    半容瞧着推推嚷嚷出去了的二人,忍不住摇着头笑出声来。

    最近的东宫可真是忙的闲不下来,才刚出了半容的院子,陆执已经找了过来,说是刘正声来了。

    刘衍和楚沉夏又急急赶往中殿,可这刘正声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陈咸一道来的。

    “两位大人快请坐。”刘衍笑着示意他们坐下,又命人上了茶,才道,“二位大人,该不会是为了周朗之死而来的吧?”

    可是面前的这两人却十分吃惊道:“周朗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今日早朝我还看见他好好的呢。”

    刘衍和楚沉夏对视了一眼,诧异道:“两位大人不知道?我还以为这事情已经快传遍建康了。”

    “我们确实不知道。”刘正声白青着一张脸道。

    “那刘大人是为何而来?”

    让他说,他却又说不出来了,侧过脸看了陈咸一眼,才道:“殿下……今日季氏,竟然被人追杀……据我和陈大人对现场的种种分析,怕是……江城的人做的……”

    刘衍可算明白他的吞吞吐吐了,自己的侧妃可不是江城的人吗?

    “你确定吗?可别搞错了。”刘衍正色道。

    陈咸帮腔道:“不会错的,我们那时抓了一个活口,他亲口承认自己是王铨鸣派来的。”

    “下官知道殿下是不会对季氏下手的,可也知道江城盟主和殿下的交情,这……这季氏的人不能白死啊,下官想要那王铨鸣的一个说法。”刘正声思量半日,终于将腹中措词说了出来。

    刘衍默了半晌,抬眼看向楚沉夏,却见楚沉夏示意他看向陈咸,陈咸见刘衍投来目光,便移开了视线。

    刘衍心中诧异,不知楚沉夏何意,难道是谁陈咸贼喊捉贼,实际上是朱家对季氏下的手?

    犹豫不解间,忽听楚沉夏道:“这件事情毕竟还需要时间查清,刘大人不如明日这个时辰再来?想必殿下那时必会给你一个说法。”

    刘正声重重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