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顺王府,永明说这么多天没有出门想去集市看看,楚沉夏原本也想跟着去的,适时管家焦急地递给他一封信,他拉过马便急匆匆地往城外奔去。

    马车左转右转在一巷子拐角处停下,原清掀开车帘,望着硕大的一个當字,不解道:“公主缺银子吗?”

    永明被她扶着下车,眉眼弯弯有些紧张道:“是有人托我来的。”

    “是十三皇子吗?”原清脱口而出。

    永明四顾周围,小声叮嘱道:“在外面别提小哥哥的名字。”

    原清重重点了点头,扶着永明至门口,率先走进去,扬声道:“我家小姐要当东西,掌柜的是谁?快出来。”

    当铺伙计见来人衣着打扮不一般,气质非同寻常,不像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虽然病怏怏得可一颦一笑间叫人移不开眼,连忙依着她的吩咐将掌柜叫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从内室出来,见到永明,一眼便猜出了她是一名公主,忙要行礼,却被永明拦下。

    永明瞧了瞧柜台上的一把小藏刀,走过去拿起来看了又看,似乎十分相喜爱,抬眼笑道:“这把藏刀一文钱卖我可好?”

    掌柜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来,有些不真切地看着她,直到她又问了一遍,才笑着回道:“姑娘喜欢拿去便是了,只是...需要用别的东西来换,手环佛珠步摇什么都行。”

    永明笑了笑,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荷包,递至他手中,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荷包虽小,用的却是金线,足以与玉佩媲美。”

    那人才接过去,当铺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来,没有半分防备,几名官兵一起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她们抓起来。

    一个声音从外面飘了进来,“哈哈哈哈,守了这么久的兔子,终于还是给本王等到了!”

    庆王大笑着走进来,看到永明时不由得一怔,疑惑道:“公主?”

    原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着一张脸,气道:“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公主!”

    永明见那个掌柜低眉垂眼退至一旁,心中顿时明白了,这个人早就背叛十三皇子投向庆王了,不敢想皇帝知道了会如何处置自己,低着头不做声。

    庆王原本想着拉拢永明,好与鲁国结亲,如今见她这副样子,也不再做讨好状,接过那人递过来的荷包,抽出里面的字条看了起来。

    永明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写了什么,见庆王喜笑颜开,着实猜不透里面写了什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小哥哥写了一个笑话或者是画了一副好笑的画,才惹得庆王眉间眼梢都掩饰不住笑意。

    庆王察觉到永明灼热的颜色,笑道:“来人,快给公主松绑,公主可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与本王一同进宫去吧。”

    永明猜不透他的心思,心跳快得和打鼓似的,深呼了几口气,才被原清扶着走过去。

    坐在来时的马车上,心情却反差的十分大,永明只觉得坐如针毡,怎么都觉得身在囚车中。

    原清问了几次见公主的心情越发,便不再说话了。

    楚沉夏冲进道馆,正在对弈的二人齐齐回头看着他,只见他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无比,看起来有些痴狂。

    景旡跳起来道:“你这个样子是怎么了?”

    “外公没事了吗?”楚沉夏不理睬他,走到黎浮面前。

    黎浮诧异道:“我?我能有什么事?你这是咒我吗?”

    “是景旡亲笔给我写的信,说你重病卧床不起,喊着要见我。”楚沉夏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景旡。

    景旡皱眉看着信,道:“确实很像我的字迹,可我从未写过这样的信给你。”

    楚沉夏接过那信,足足看了三遍才道:“不是你写的?景旡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偷偷写的被外公发现了,外公不想让我担心,和你合起伙来骗我。”

    景旡哭笑不得地说道:“真不是,这真不是我写的。”

    景旡的字他会不认得?有些狐疑地看向他,景旡无视他的目光,顿了顿道:“会是谁写的呢?他让你到祁山来有什么目的?”

    楚沉夏一愣,他起初一直把猜疑放在景旡身上,坚信是黎浮和他合起来瞒着自己,却没往别的方向想,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登时大呼不好!

    “又怎么了?”景旡问道。

    楚沉夏哪里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策马便往金城赶去,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今天的天,似乎黑的格外早,疾驰夹带的风打在脸上生疼,还未到顺王府便见到一群官兵举着火把将顺王府团团包围,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顺手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嘶叫了一声便向远处跑去,果然有官兵斥道:“什么人?!”

    趁着这个空档,翻身跃进了院子,有官兵听到动静一下子往这边跑来,楚沉夏飞身一跃便盘在了走廊上的支架处,见那些人急匆匆跑来又急匆匆跑开,正要下来,便听到庆王的声音往这边传来:“你可得给我好好看住这顺王府了,父皇说了,一点消息也不准透出去!”

    “是,卑职知道,绝对不会放一只苍蝇出去的。”回话的正是裴尘东。

    想不到仅仅隔了半日,顺王府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人脚步声渐近,楚沉夏微微屏息,将身体收了一些进来,裴尘东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却发现空空如也。

    这才和笑着和庆王往前走去,楚沉夏紧紧贴在屋檐上,确认他们走远了才起身,小心翼翼地来到禾轩,竟是连半盏灯都未点,摸黑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想必公主定不在里面,几个举着矛的官兵往这边走来,楚沉夏贴着墙缓缓移步,正想着如何出手将这三名官兵悄无声息地杀死。

    忽然一只手从拐角处伸出,抓着楚沉夏的衣襟猛的一拉,楚沉夏先是一惊,再是脚下一空便跌了下去,只来得及听到官兵的半句:“是谁在...”

    周围是无尽的黑,感受到有他人的气息,嘴被冰凉的手牢牢捂住,楚沉夏不知是敌是友因此不敢乱动。

    一阵脚步声迎头而过,等上面的声音褪去,脸上的手才松开,听她冷冷道:“是我们。”

    楚沉夏听出她的声音是王若渝,又听她说我们,因此喜道:“半容也在这里?”

    不远处,一个不浅不深的声音传来,“我在这。”

    话音未落,半容那处便微微有些亮光,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颗夜明珠所发出的微弱光芒,虽然不足以将这小小地窖照的通透,但也足以看清地面。

    楚沉夏盘腿坐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呢?”

    半容神色有些凝重,慢慢说道:“公主被抓起来了,皇上觉得殿下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便把整个顺王府控制住了。”

    “既然皇上觉得殿下有通敌卖国的嫌疑,怎么只是顺王府控制住,却没有动王府里的人?是不是皇上根本就是听信他人之言,没有实据?”楚沉夏推测道。

    “我打听过了,公主是在当铺被抓的,听闻是替十三皇子向齐国传信,信中写了对殿下不利的消息,因了这事,皇上才有这些举动的。”王若渝接话道。

    楚沉夏低头沉思了半晌,皇帝最初寻思着若齐国打来,便派呆在郑州处理灾情的顺王去应战,恐怕连兵符都给了他。

    他没想过万一顺王与齐国结盟,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可又怕是自己错怪了他,因此留了几分余地,没有直接将顺王府的人抓到大理寺去。免得到时顺王回来,两个人不好做父子,说到底,皇帝还是对顺王顾念父子情意的,没有被这些证据彻底遮蔽双眼。

    半容忽然开口道:“皇上有意将公主许给殿下,公主又住在顺王府中,皇上定以为公主此番所为逃不过殿下主使,也就更相信殿下与齐国结盟想要覆灭南宋的说法了。”

    楚沉夏和王若渝深以为然,同时微微点了点头,王若渝道:“管家他们全被带到柴房关押了,王府的情况我大致上都有些了解,基本上是能进不能出的状况,我白天见王府不对劲就是在外面打探了情况才进来的。却没想到,进来了便出不去了,哪里都有人看着。”

    “那便只能硬闯了,看来齐国和南宋的这场战役是非打不可了。出去之后,我们分头行事,你往北走,我往西走。”楚沉夏想了半晌才决定道。

    “我往北走?北边是郴州,西边才是殿下所在的郑州啊。”王若渝一时非常讶异,疑惑地看着楚沉夏。

    他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说道:“你去郴州,找到裴叔东将军,他此刻正在郴州训练列行军。”

    “好,我会尽快早些找到他,尽可能早点赶到蓟县。”王若渝点了点头准备起身。

    却被楚沉夏一把拉住,她不解地回头看他,楚沉夏目光闪动,一改之前随意的语气,慎重道:“记住了,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让裴将军坚守在郴州,切记,万万不可让他离开郴州半步!”

    王若渝虽不解,但见他如此严肃,沉吟了一下慢慢吐出一个字来:“好。”

    “那便走吧。”说着楚沉夏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便要往外走。

    半容见他二人都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连忙冲上来拦在前面道:“那我呢...”

    “你就呆在这吧,虽然黑了点,但毕竟有吃有喝。”楚沉夏冲她眨了眨眼睛。

    王若渝十分赞同他的说法,也劝道:“是啊,半容你不会武功,出去太危险了,就呆在这里吧。”

    半容登时急了起来,大声道:“不行,我也要出去!”

    头上的脚步一顿,传来一句狐疑的声音:“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