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到窗明几净的广告部,钟瑟瑟坐在自己靠落地窗边的小桌上审广告文案,享受一种久违的惬意。虽然还是在肖氏国际,虽然还是在资本家的手里当牛做马,但只要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很多小白领也就心满意足了,就像钟瑟瑟现在这样。杨晓楠自从那晚后对肖大少只字不提,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但钟瑟瑟能看出来她言语间还是明显有些伤痛的。

    眼看再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大家已经开始习惯性地收拾东西,有事的赶快做事,没事的开始找借口磨洋工待会儿怎么早闪不被抓到……结果钟瑟瑟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在企宣部工作的经验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接了起来。

    “喂,瑟瑟小姐,我是皮夏。你现在能不能有空去录音棚一下?詹老师想见你!”

    钟瑟瑟纳闷地问:“见我干嘛?上次的伴唱不是录好了吗?我现在是广告部的职员,不再管艺人的事了。”钟瑟瑟还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瑟瑟小姐,都是公司的事情干嘛分的那么清楚?”那边皮夏滑腻腻的语调让钟瑟瑟很不舒服,“詹老师是公司录音师里的大腕儿,你要学会尊重前辈!”

    ***,还教训起我来了!钟瑟瑟一看手机5点多了,就跟办公室的大伙说了一声,“我先退了啊,可能企宣部那边又出了问题,真是人品啊!”说完就风风火火闯到c段,詹台凌正在录音师里听一段旋律非常美的音乐。

    “你来了,来进来,唱唱这首歌!”詹台凌是个单刀直入的人,从来没有多余的废话,连钟瑟瑟脸色不善都没有看出来,一把拿起一张乐谱就塞到钟瑟瑟手里,很是陶醉地说:“我直觉这首歌适合你的嗓音,去里面试试!”

    啊?钟瑟瑟一看乐谱上面写着《水月》——肖氏国际制造,一头雾水,“詹老师你搞错了吧,我不是唐京京!”

    “我知道你不是唐京京!”詹台凌还很奇怪地说,那样子就好像孙悟空对别人很委屈地说我不是八戒一样大可不必。“快去,伴奏我调到刚刚好,应该最适合你的音域,别浪费时间。”

    钟瑟瑟看詹台凌的样子好像不像是在开玩笑,还想再负隅顽抗一下就说:“詹老师,我也不是其他艺人,我叫钟瑟瑟……”

    “这不废话吗?我叫小皮通知的就是你,难道你还能成了别人?”詹台凌少有的和颜悦色眼看就要成了猪肝了,“年轻人要敬业,看到快下班就不想工作是极其愚蠢的,我们当年学艺那会儿谁敢跟师傅磨洋工,不打断你的腿才怪……快去!”

    汗!钟瑟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哪跟哪啊,这位老师也太入戏了吧,蓦地就让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刚刚见到赵明达时的感觉。

    算了,与其在这与他纠缠不清被骂,还不如顺了他的意唱一唱应付一下。钟瑟瑟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走进了里间,关上了隔音门,看见一件白色的苏格兰飞人外衣躺在椅子上,心想:想不到这老师还挺*,还穿苏格兰鸟人的衣服。就把那件衣服挂在衣帽钩上了。

    钟瑟瑟没当过艺人,对乐谱的掌握程度也就是小时候他爸爸刚刚换大米挣了点钱让她学习电子琴时积累的一点基础,虽然能识简谱,但要让她跟那些艺人们一样拿起就能唱,是不可能的。詹台凌虽然有点纳闷但在专业上还是十分有耐心的,总算指导着让钟瑟瑟磕磕绊绊把这首歌唱下来了。

    “钟瑟瑟,你记住这里休止符后从下拍入,别着急,再来一遍!”

    哦!钟瑟瑟心里满是新奇。难道这就是当艺人的感觉?在录音间里合着音乐唱歌,多么美妙啊,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奋斗当明星,除去闪光灯的和万众瞩目不说,仅仅用自己的声音去创造艺术品本身也足够让人享受了,这是一种有价值的成就感。钟瑟瑟遗憾地想到,自己自从大学毕业就没有上过舞台,曾经做的那些自以为喜爱的工作却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成就感。

    “好了,出来吧!”詹台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7点了,松了一口气,但脸上挂着愉悦的神色,钟瑟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给自己录歌,但看起来他是很享受工作却很排他的工作狂。“记住下去好好练练基本功,唱谱的能力这么差怎么行?”

    “老师,我想问问这不是唐京京专辑里的歌吧?”钟瑟瑟很怀疑他和皮夏两人要搞盗版。

    “唐京京?”詹台凌想了想突然不屑地笑笑,“我从来不给二线以下的艺人制作专辑,唐京京的功夫太差了,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公司把她留到现在。”

    “因为她一年能给公司挣一百万!”钟瑟瑟脱口而出。

    “一百万?”詹台凌轻蔑地说:“一百万就出卖了一个公司的水准,这就是商人的脑筋!”

    汗!“那我在这里到底唱什么啊,詹老师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钟瑟瑟很郁闷地问。

    “这是一首新单曲!”詹台凌说到自己的新歌立刻换了愉悦的颜色,“其他的问你经纪人去,没见过像你这么麻烦的艺人!好了走吧,我要工作了——”

    这就往外撵了,可钟瑟瑟是越来越迷惑了,“我哪有经纪人啊……”

    “詹老师……”

    蓦然转头,两个人都愣了。

    “瑟瑟,你怎么在这里?”罗潘带着飞扬的味道站在录音室的门口,诧异地看着钟瑟瑟。

    “……”钟瑟瑟嘴唇嚅动了一下终于说:“竟然是你……”

    詹台凌一边放刚才钟瑟瑟唱的那首歌一边匆匆扫了一眼罗潘说:“年轻人丢三落四,你的外衣被她挂在衣帽钩上了,快去拿,以后再把垃圾扔到录音间罚200元!”

    “是,是!”罗潘扮了个鬼脸很讨好地答应着,将衣服取了出来。竟然是这个家伙的外衣,早就应该想到的,他喜欢穿这个牌子的衣服……钟瑟瑟夺门而出想要落荒而逃,却被他叫住了。

    “瑟瑟!”

    钟瑟瑟没有转身,罗潘从后面走上来,站在那里。无言,却似乎有千言万语,在这个黄昏的夕阳映照的走廊中,别有一种诗意的苍凉。而那种诗意却又是生动地刻画在罗潘的脸上,钟瑟瑟终于鼓起勇气去面对着他的眼睛,才发现这么多年的思念和疏离过去了,他其实依然很年轻很俊朗……

    “瑟瑟,为什么老是躲着我?”罗潘的语调有一些些责备,含着久违的心痛,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让钟瑟瑟竟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但她很快醒悟他和她已经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了。

    “因为没有什么要说的话!”钟瑟瑟转过眼睛,看着窗外快要落下的夕阳,那里很美却很美得无力,逃脱不了下一刻就暗淡的命运。

    “你还是那样倔强——”

    钟瑟瑟想说什么,罗潘却说:“以前你总会帮我把衣服挂起来,而我却总是习惯将它丢在椅子上等着一个人帮我来挂……”

    钟瑟瑟落寞地笑笑。

    “可是你比以前更漂亮……”

    钟瑟瑟将目光移到自己的皮鞋上,木讷地说:“你说话我听不懂,我要回家了,再见!”

    “瑟瑟!”罗潘抢到她的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在窄窄的走廊上,横亘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塞了通往电梯间的唯一的路,也堵塞了钟瑟瑟想要逃离过去的所有可能。她又一次勇敢地抬起眼睛去看他,试着不被他眼中的光华灼伤。

    “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良久,沉默。

    钟瑟瑟淡淡笑笑,“你不是要说话吗?为什么发呆?”

    “能吃过晚餐再说吗?我饿了!”

    这……

    钟瑟瑟已经忘了很久了,没想到他还是有一点点猥琐的,虽然那种猥琐已在她心里引不起任何可爱的波澜。但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就是多年不见的同学,也是有话题能说一说的。

    “就在公司下面随便找个地方吃吧!难道你怕被狗仔看见与陌生女子吃饭被曝光?”钟瑟瑟促狭地说。

    罗潘笑着没有拒绝,但他却选了有着厚厚窗帘的葡国餐厅,并且要了最里面的一个隔断。葡式的沙鸡配红酒和巧克力松饼都很不错的,钟瑟瑟不经常到这种地方来消费,可是明显罗潘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

    “瑟瑟,给你点一份奶油龙虾好吗?”罗潘拿着菜单说。

    “好的!”钟瑟瑟拿出手机。

    “再来一份沙拉吧,很多女孩减肥都不敢吃!”

    “嗯,我从来不减肥!”钟瑟瑟拨了手机放在耳边。

    罗潘有点郁闷,但还是很彬彬有礼地将菜单地给了服务员,而且被迫给服务员签了个名。钟瑟瑟的电话通了。

    “明达,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一个人吃,我晚些回来!”

    罗潘的表情有些吃惊,可是那种吃惊中带着侥幸的猜测,看钟瑟瑟挂了电话低着头喝红茶,终于忍不住问:“是参加首映式那个表哥吗?”

    嗯,钟瑟瑟点头表示赞同。

    “可我从来没听你讲过你有表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罗潘皱了皱眉,有没有表哥这种事情还分过去和现在?可他知道钟瑟瑟是在跟他拗着劲儿的,自己说什么她都会四两拨千斤地反驳,而且每句话都不着调,多年以前的那个小姑娘就是这副脾性,依然没有改变。

    罗潘依然优雅地喝茶,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瑟瑟这么多年……”

    “我挺好的!”钟瑟瑟抬起头,她的奶油龙虾和罗潘点的地中海红酒鸡端上来了。

    “你在生我的气!”罗潘轻轻地问。

    “是啊……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钟瑟瑟很专注地吃她的那份龙虾,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减轻她在他面前的偶尔失态引发的严重后果。

    郁闷如江海般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