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83;姐弟情谊

    一入夜,镇子背后,满河的青蛙和纺织娘子都欢叫起来。月亮也出来了,像一盏世界的明灯朗朗地吊在夜空。

    菊三七家的院子里,树影斑驳,花荫寂寂。今夜,三七也不开灯,故意把院门打开一缝。操了一根竹杆,钻到浴室里藏起来。把浴室门露着一条缝,一只眼盯着门口。

    等了许久。不由得哈欠连连。大约晚九时,他等的人来了!

    一道黑影倏地从门缝里,飘飘地溜入。那黑影把门一关,身子靠在门上。先是纹丝不动,把眼四下里溜个不住,探听虚实。三七大气不敢出,等得那道黑影蹑手蹑脚,三不知走来时,三七一跃而起,举着杆子冲出来。嘴里喊:“抓贼啦!冲啊!”

    三七大张声势地冲到跟前,不妨那黑影居然立着不逃。也不作声,一点也不怕他。三七就懵了,“三七,你搞什么鬼?”

    来者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是娥子!三七倒抽一口冷气,大事不妙矣!见娥子生气。他讷讷地道:“娥子姐,我不知道是你!”

    娥子暗暗一喝:“进屋里说话!”

    把她引进卧房,开灯,屋子里猛地一亮,刺得他睁不开眼。又开电扇,把风口对着娥子吹,吹起她胸脯高高的。娥子突地一推他,狠狠道:“说!你是不是成心要搞臭我!瞧你刚才嚷的!你嚷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一顿奚落,像一盆水一样,劈头盖脸地泼下来。三七低头:“我家确实有贼上门,我认错了。不是你!”

    娥子冷哼一声,撇嘴道:“哟,我都成个贼了。你抓我去派出所啊!”

    几句话听得三七十分地扎耳朵,但他忍声吞气,道:“娥子姐,你误会了我。”

    娥子打断他,“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说着,泪眼巴巴地盯着三七的嘴。三七点头地道:“我不干了。”

    娥子听见,火冒三丈,举手一掴,三七脸上一声脆响。娥子突着眼瞪了他许长时间,猛地吊头,扬长而去。

    菊三七万念俱灰。怎么也弄不明白,娥子怎么突然就翻了脸。她在他心目中,曾经那样地完美无暇。他心里最后一道栅栏垮掉了。他打算离家出走,出去流浪。

    走前,他鬼使神差打了一个电话。

    他打给婵。婵接到三七的电话居然十分地惊喜。她一连三遍地叫道:“三七,三七,三七原来是你!”这么甜甜地一叫,都叫到三七心坎里了。他鼻子里一抽,眼泪就哗哗地掉下来。婵温柔地追问:“三七,你怎么了?”不问还好,她一问,涌上眼眶的泪水更其地滔滔不绝。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所有说不得的苦,一齐涌上心头。他“哇”地大哭起来。

    “婵姐,我…我,我想去死!”

    婵听他哭了一会,吐气如兰地:“三七,可别干傻事!你有什么难处,对姐姐说,姐姐帮你!”顿了一顿,吩咐:“三七,这么着,你到巷子里那葡萄架下等我。我找你有事。”

    菊三七擦干眼泪,情绪稳多了。他穿着大红的大短裤、大红的背心,穿上皮鞋。踏着朗朗的月光,赶着去葡萄架,等婵。

    他刚靠到葡萄架下一根木桩子上,听见那绿墙里头又躲着一男一女在说话。女的埋怨道:“负心的贼!越发小气了。三百块钱能干什么?”

    男的急道:“我的美人儿,你不是不知道,我家财政大权抓在黄脸婆手里。就这三百,还是我偷出来的呢!”

    辨声音仍是前夜那对男女。女的是妍。男的操口鸭公噪子。三七听着这声音耳熟,就是想不起是谁来。只听妍不乐道:“我呸!给你甜头儿,你还装牙痛!没良心!你老婆卖服装,你自己倒卖着许多钨砂锡砂什么的。家中富得流油。”

    男的求道:“我的可意人儿,,生意场上的苦经你不懂,钱哪有这么容易嫌的。今年,钨砂锡砂大跌价。我把货都堆着不敢出手。赔本啊。山上那等淘金的,把货提到家门口我还不敢要哩。”

    说着,把手摸入妇人怀里,抓得两个累垂的尤物滚来滚去。弄得妇人气喘起来,粉颈一软,歪倒男的肩头。喘着道:“你说的话,我一字不信!你私房钱多着哩。”

    男的道:“你这狐狸精,真拿你没法。也罢,下次五百。以后再不下跌了。当年,谁叫我只看上你这狐狸精呢!”妍呻吟道:“当年,我身边围着那么多的男人,走马灯样排长队呢。你不是夸我会攒钱嘛。”

    “我喜欢你啊。妍,不要把甜抹到人家鼻子上,舔不着。你给了我吧!”

    男的一跪。妍嫩声道:“你手上有戒指,把你戒指戴到我手上。”男的道:“我这戒指是假货。不值钱!”

    “不值钱我也要。再小气,我就走了。”男的推不过,只得拿起她兰指,把戒指戴上。女人娇喘地:“前日,你说过要去菊家找画,找了没有?”

    男的道:“这事说不得,昨一大早,不知撞了什么邪门。下楼梯时一脚踏空,浑球样滚下来,把手跌坏了。我手上还缠着纱布呢。等手好了再去。”

    妍突地催道:“你快点!只怕有人来。”

    “我就喜欢你。把我魂都勾走了。”

    妍听了骂:“负心贼,越发说出好的来了。下面草搁得我屁股疼!”

    完了,一哄而散。

    菊三七在葡萄架下等了许久,不见婵踪影。也幸亏她没来,不然听见里面的勾当,不知多难为情呢。这葡萄架是个是非窠,日后少来为妙。只是里面的一对男女如此不堪,他们贼心不死。把菊三七都恨死了。也活该老天报应,把那男子摔下楼梯来。若是有一日,让他从高楼坠下跌个半死才好。

    菊三七估量着婵不会来了,兴许她给什么绊住了。来不得。他走到月亮地里,原路回家。

    才走了几步,突地背后跑得脚步响。一回头,朗朗的月光下,看见来人头上长发飘荡,迎前去,果然是婵。婵跑得气喘吁吁。婵穿着雪白的紧身背心,下面大概是一条牛仔裤。

    “三七,你等累了吧。”

    “婵姐,我不累。”

    “我婆婆刚刚从广东回来,办点事。因此绊住了。一时脱不了身。对不起,三七。”

    三七哽咽地:“姐,不要说对不起。你一直帮我。我不知怎么报答你。”

    婵举手一摸三七的头,笑道:“傻气,谁要你报答?三七,这是一万元钱。你爸的病还等着你去治哩。”说着,一捆钱塞到三七手里。“你先拿去用。我手里一时也只有这么多了。嘻嘻,这是我私房钱呢。”

    “婵姐,我…?”

    婵把发一摔,放出香来。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只是劝你一句,三七,你还年轻,别老去寻死觅活什么的。一个人年岁越长,烦恼就越多。三七,要有思想准备哦。”

    “知道了。”三七点一点头,低着头说:“我有一个请求。”

    婵一笑,温柔道:“你说。”

    “你认我做干弟弟。”

    婵“扑哧”一笑,“我早就把你当我弟弟啦。以后,不管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我永远是你姐姐。”

    三七听了,欢喜地抓耳挠腮。嘴一咧傻笑起来。姐弟俩拥抱了一下,以示庆祝。

    “哎哟,三七,我该回去了。我婆婆盯得我好紧哩。每个月都会突然地夜里赶回来。你想想,广东到老家那么远。”婵低首走着,突又回头,喊一句:“三七,有事你打我手机。”

    三七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心里亮堂堂。他兴奋过度,一夜念着婵的好。为了婵姐这番情意,他要好好地活下去。他要去挣钱还债、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