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闷热的仲夏。一大早,三七带着倩莲,双双骑辆自行车赶回自己老家。都说翻跟头选拔赛要开场了,慕名而来的乡亲把擂台周匝,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怎的,那天,挤在台前的女人特别多,个个穿得既薄又少。这三七正当如火如荼的青春期,赶巧,比赛前夜,他梦遗了。一时间没有换洗亵裤,那天他下面只穿着一条大短裤来参赛。这条大短裤,去年穿了一整夏,裤头已经松了。

    三七上着一件短袖t恤,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等待上场。身后一个妇女,无意间贴到他背上来。贴得他体内的血液,顿然沸腾.一转眼,轮到三七上场。他忧伤地听见,一边几个不怕羞地妇女窃窃地说笑戏谑,说他呢:“哟,他下边。”这话,菊三七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羞怒交集。他紫胀着脸耍起跟头来。谁翻得多,谁就胜出。他真倒霉呀!他心中发恨,本想替自己争口气。翻到第六个跟头时,不想用力过猛,大短裤又松了裤头,因此,在他凌空一转之际,三不知从他臀部滑脱了。这还不算,好似求之不得一样,竟从他双脚飘然而去。最后空荡荡地落到木地板上。三七惯性之下,一时没法刹车,光着身子翻了一个慢的,才告停。

    他傻了。傻了的是三七。一刹那,台下静得简直可以听见蚂蚁的脚步。

    突然之间,又像晴天一个霹雳,台下突地炸开了锅。巨大的哄笑声骤然响起,响彻云霄。他看见,台下几乎所有的嘴都张了开来。一排一排的牙齿个个看得分明。一些蛮子唯恐天下不乱,猛吹口哨,扇风点火。一边尖声嚷嚷.活像一股魔力淘空了他的脑袋,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下台来的。

    菊三七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抱头大哭。

    三七自在人前走光丢脸,一直抬不起头做人。他每去街上,立刻就有人喊:“快来看!那脱裤子的人来了!”

    三七总要出去。一个人不论如何抱窝不出,避不见人。有一天他总要出来的。他要去超市采购。他要去理发中心打理自己。他会生病,因此还要出入药店。他当然还要去挣钱。面包绝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给他。

    镇上,一个叫婵的女人待他十分之好。她是湖南塔峰人。二十七嫁到镇里来。男人是珠海某染印厂一花样设计师。后来自己立了个山头单干。发了横财。在镇上盖着当地屈指可数的豪华别墅。

    街头青年三个五个调笑三七,婵撞上了,她会挺身而出。帮他解围,常常害得自己一身臊。她却初衷不改,依然固我,护着三七。

    三七学会喝酒了。偷偷地,一喝就是许多。他总算明白了世上为何有这许多酒鬼。原来喝个烂醉的感觉那么地好,飘飘然。特别是喝醉了的人可以干许多清醒时不敢下手的事。如果他干了,人们会说,那是因为他喝醉了。因此既往不咎。

    问题是倩莲。从那以后,倩莲就再不跟他讲话了。这女孩看到他就闹脸红,躲得他远远的。好似三七害了脓疮,得了麻风,欠了人二十年都还不清的债。三七喜欢莲,是他夜里梦中相思的对象,是他未来老婆的模样。他要用一生去爱一个像倩莲这样出色的女子。

    只是,世上不如意事常十之**。想要倩莲回心转意,就好比要一条活鱼儿去水里淹死一样难。三七的心冷了。

    几年后考大学。三七考得一塌糊涂。倩莲红运当头,金榜题名地考入福建厦门大学。三七的希望就更其地缈茫。他索性躲进家中,足不出户。只是睡和吃。只是吃和睡。父亲要他趁着年轻,学一门挣钱的手艺吃饭,他不干。人羞辱他,破口大骂,使激将法。全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