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又传来一些脚步声,抬眼望去,几个老婆子推扭着宋大娘进了其中一间柴房,锁门。而指挥这一切的,却是莫大姑。“大姑,这是怎么回事?”“晚餐被人下毒,她这个厨房管事难逃杀人的嫌疑,天有眼,让福儿因害怕而自杀,不然,我们都还明白是么回事……对了,你在这儿正好,省了我再走一趟,夫人传你去。”“哪能烦大姑你走这趟,你让人带个话就行。”我尽力平复着心跳,毕恭毕敬的回着话。心里有些明了眼前的局面。如果不是刚发现福儿的死另有蹊跷,我必也会认为杀人灭口者非宋大娘莫属。可是现在,一般按推理而言,三人中应是谁活着,谁就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可我自己的确不是真凶。又或者,有谁是诈死的?这才是我刚才坚持验尸的本意,可刚才亲见过的那两具尸体,却在明明白白的否定了这个可能的同时,让我发现那样一个密秘……越想越头痛中。毕竟不是专业的侦探,只觉眼前疑云重重……却无从下手中……尤其,凶手已连杀两命,为什么,却放过了我……“看来,这一宿的黑屋,但也学乖了不少。”莫大娘的语在我耳边响起。“谢大姑夸奖,倒是大姑你,又要照顾夫人小姐,还要操劳府上的事,才是真辛苦。”“我昨儿也就伺候在小姐身边,倒也谈不上辛苦,你这鬼丫头,如此奉承我,所谓何事?”“什么都瞒不过大姑你,真是慧眼如炬。本也是真的想感谢大姑,昨天如果不是大姑出手,我莽撞出口冲撞夫人的的事还知是个怎么结局呢?至于这次次夫人传召,是福是祸,还请大姑指点一二?”“真个聪明的孩子,”大姑轻笑道:“放心,好事。”我也笑了,笑不及眼。好事?那要看是谁眼中的好事吧?在知道福儿也是被杀后,我对所谓的好事的期待值,为零。走过弯弯绕绕的路来到大厅,相较于上一次的拥挤,这一次,只剩下夫人和我两人了。连莫大姑也行礼后自行离去。这算什么事?把我晾一边。瓷杯轻碰杯沿,发出清脆的鸣响,也让我觉得十分刺耳。“那两丫头都不在了,婉儿身边也得有人照看,思来想去,我倒觉得你挺合适的,原本你们是上赐的罪奴,没月例银子,倒现在既然伺侯小姐了,仍旧府一规府,一月一两银子……”夫人缓缓的开口,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恩的语气淡然的述说着,这,让我本能感觉很不舒服。“我是越国罪婢,你就不怕我当时是在落井下石……”我毫不客气的打断夫人的话,其实自己也清楚不应该这样说话的,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本就是我选择救人的初衷。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冲动。或许,因为她语气中那种高高在上、或许,是因为她用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述说着两条人命的消失……总之,我感觉很不舒服。话也不受控了。原来,我与这个世界仍是格格不入的,先前种种克刻的压制的真性情,仍会在不经意间暴发出来,使自己功亏一篑,可为什么,每次,都在夫人面前,我那个悔啊,几乎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夫人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你以为,我会把自己唯一掌珠交给一个我无法掌握的人手中?”“是啊,夫人当然能掌控全局,比如——福儿?”话才出口,我心中忍不住尖叫起来,这该死的冲动性格,这种直白的挑衅,怎么能说出口。夫人的表情是闪过一抹愠色,很快又是那种常控一切的似笑非怒,不可捉摸:“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低下头,沉默不语。现在,我很怕听到这句话,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其实并不聪明,只不过我不是——孩子。“其实,我这也不是命令,你不妨把它当作交易,甚至是可以当作请求,一个母亲的请求。”或者感受我的本能的抗拒,夫人竟然开始放低的姿态,这让我很吃惊。“为什么是我?”聪明,我一点也不聪明,我不过是一抹进错了皮囊的幽魂,怎么敢跟这些成精的种族相提并论?“因为,你我其实很相似!”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一个高高在云端,一个低如脚底泥。“不是吗?”许是看见懂了我的表情中语言,夫人缓缓道:“我们,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爱女之心,一如你维护你娘。”心中突然一跳,娘,联想到夫人话中的含义,我立刻放弃了一切伪装,狠狠的瞪着他:“你想把我娘怎么样?”“听说,你娘现在绣房都是很晚才休息的,其实,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娘的生活变得很轻松……”夫人的话音并不高,但,不可否认,很有诱惑。“条件?”“保我女儿平安。”“就凭我?”有种想笑的冲动:“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那份能耐。”“因为你很聪明。”夫人看着我,神情不再漫不经心,而是认真起来:“以前,我认为,给婉儿找几人人虽然笨点,但很忠心的丫头也就可以了。对于聪明人,我并不喜欢,因为,人太聪明,心眼也就会多。可是,我忘了人心会变,而笨人,受人挑唆的机会更大!”“所以,你选择了我。”“对,我选择了你。”夫人的神色凝重:“不仅因为你聪明,聪明人很多,但一个聪明人,却能讨众人喜欢的却很少。因为自持聪明而锋芒太胜,就会与世不容。可你却游刃有余,竟可令周大娘都会为你说情,虽然偶尔有点小冲动,但反天显示你你是个真性情的孩子,何况——你的冲动大多因为你娘,而且无法掩示……”“你就这么信得过我?”我嘴上很硬,心中有十分震撼,不但因为这位夫人把我看得如此透彻,更因为他言语中透出的信息。周大娘,那位跟我从无交集的周大娘怎会为一个陌生人说情?“当然,只要……你对你娘的心不变,我对你就会很放心的。我想,你不会那么容易变的,你说呢……?”“当然。”我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是作为孤儿的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亲情,也是我在这冷漠人世能感受到不多的温暖,怎肯轻易放手。“那么,就答应我,我不是以上官府女主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分请你,保我女儿平安。”看着终于卸下面具的夫人,我的拒绝……很难出口,作为一府的女主人,她称职与否我不清楚,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应该是合格的,何况,还有那么诱人的条件不是……“时限……”“什么?……”夫人倒是有些惊讶了。“我不可能一辈子保护一个人,所以,交易,总有个时限……”我缓缓的说着,我在府内早已了解,在这个世界中,所谓丫环,除非被主人看中收房,或被主人指配上小厮,再无其它出路,而这两条路,我都不会选。“还从没有人跟我提过这样的要求……”“比如,小姐出阁之日,便是我带娘离府之日如何?”我淡淡的建议。“毕竟,小姐出阁后,自有夫家照看,而夫人,大概也不会放心看到我这样的丫头当作小姐陪嫁吧,所以,把这个约订定在那时,最是合理……”“……你还真敢想……”“当然,没有人愿意永远甘于人下……有这样的约定,于你……于我……都安心。”半晌的沉默中。我心里默默打鼓,面上却竭力装出淡淡的神情。“呵呵……”夫人终于轻笑出声,也让我知道,这一番较量,我赢了。“依你。婉儿出阁之日,便是你们母女奴期结束之时。”“好,我应了你!”“呵呵,……不愧是被称为越国传奇之一骠骑将军苏惊尘的后人……这份魄力……果然常人难及……”听着夫人的轻声低喃,我不由一愣。越国传奇……一骠骑将军……苏惊尘……难道是娘口中那个为国殉难的爹的名字,骠骑将军……苏惊尘……光听这名字……就不由生出无穷遐想……但,现在可不是深究的时候,微闭了眼,我缓缓吐气:“作为答应你的条件之前,我还有个消息你,那个福儿,根本不是自杀……”看着面前半信半疑的脸,我缓缓说出自己的发现……沉默半晌后,夫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我为我的决定而庆幸……。”“我也只是想告诉你,要保护你的女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在小姐出阁之前,请好好善待我娘。”我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弱点,因为,这是合作的基础,像夫人这样多疑的人,若没有什么把柄在手,她是永远不会真正的放心的。而为了娘,也为了自己的以后,纵然要面对很狡猾的对手,我也决定要试一试,那话怎么说的,爱拼才会赢,不是吗?何况,既然有出人头地的想法,虽然与我的计划有很大出入,但,计划跟不上变化,我自当随机应变,保护这个小姐,虽然很有挑战,但,其后随之而是为利润也是很丰厚的,不但是娘的,也是我的。何况,我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只是,没有证据……福儿和喜儿的死……断了一切的证据……我所要做的,……不过是求证而已……“想问问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我的?”“最开始,大夫告诉我,婉儿在被人救起后,幸好有懂医的人给她做过急救,才没有性命之忧。联想起她们回报你在湖边的奇怪举动,我让留心上你了,后来的试探中,你娘才跪下,原本温顺的你,虽然眼中满是后悔,但说出的话仍立刻一犀利无比。再后来,三人关在一起,只有你还活着。聪明、而有牵挂、还有那么一点小运气,所以,我选中了你。”什么人啊,明明早从大夫口知道我在救人,却仍把我扔进柴房,过了那样一个心惊的夜。我能平安活到现在,原来因此,有些恼火,但,想到刚刚达成的协议,又忍了,不是什么大事,在那只幕后黑手还没找到的情况下,窝里斗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么请问夫人,那位大夫说这话说时有谁在场?”这下我怀疑的范围立刻缩小了,只有在场听到过这话的人,才会在投毒无效的情况下放过我,因为,知道我是在救人后,再想杀我伪装成畏罪自杀必会启人疑窦?难怪夫人审我时的态度如此奇怪……一时之间,很多疑问迎刃而解……“不多,除了我,还有福儿、喜儿、芸娘、周氏……”夫人赞赏的看我一眼,淡然答道。果然有她,微眯了眼,心中又有几分把握,我不再纠缠于此,另起一话题:“奴婢想求夫人件事。”“什么?”“人死如灯灭,夫人……我向夫人讨个人情……”“为福儿……”“是的……她既不是自杀的……念她跟小组一场,好歹,留个全尸吧……”“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这心肠却太软了点,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依你,我交代莫大姑就是。”“还有……”“还有……苏丫头,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我想……我想见见宋大娘……”“听说你们不对盘?……”“是……”“依你……见了宋妈就到婉儿那去吧!你娘和容儿可都一整夜没合眼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