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真瞧见了?”十里目光探究,盯着常乐阴森森道。

    常乐避开她的目光,笑道:“当然是真看见了,是你眼神儿太差。这样,你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结账。我呢,就去赚钱去了。”

    “夫人,你一个人?”十里早知她是这个想法,但万万没想到是将自己给留下来了,一时有些不满,企图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夫人,那条巷子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怕是不安全。”

    “如果真不安全,带上你,我跑都跑不掉。记得帮我打掩护!”

    常乐扯下斗篷往身上一披,毫不留情地撇下十里。迅速跑出去,将门关上,溜下楼。

    ……

    净水巷,八归斋。

    看见门居然是关着的,气喘吁吁的常乐不由恼火。

    鬼知道她刚刚因为不识路绕了多久,还惊险地差点和无泽撞上,好容易过来,店门还关了。

    “斋主,在吗?”常乐拍门,保持着淑女该有的举止。

    里面没人回应。

    “斋主!在吗?!”常乐又砸了两下门,声音提高了些。

    还是没人在。

    “奶奶的,在不在!”

    常乐几脚踹在门上,门扉晃了晃,快要散架。

    这次混过来,她把智商用到了极致,明天可能就要被传成一个败家娘们儿。若是无功而返,她真的要哭天喊地了。

    想到最后惨淡的场面,她浑身都是力气。双手叉腰,酝酿力量,打算拆门!

    “柳……”

    吱——

    门开了。

    常乐的一口气倒憋回去,差点没缓过来。

    “夫人来了。”柳成言仍旧是笑的令人如沐春风。

    常乐喜极而泣,左右看了看,忙道:“快些进去,刚刚叫门太丢人了!”

    柳成言哭笑不得,将过道让出来。见她像条鱼一样溜了进去,无奈地摇头,将门关上。

    房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里屋的光亮漏出,常乐就像只飞蛾一般扑进去。

    柳成言关门的手一顿,面色发窘泛红,三步作两步重回后屋。

    一进去,就看见常乐捧着他刚刚正在看的春宫图,坐在上次她坐的位置,看的津津有味。

    柳成言做个深呼吸,努力保持镇定,上前捏住书的上部分,从她手里夺回来。转身就到大书柜前,打开门将书放了进去。

    常乐失望地一直盯着他,看见柜子里满满当当的书籍画卷时,脑子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里面都是小黄书啊?”

    黑暗之中,柳成言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最后闭眼一沉,做好面对她的心理准备后才睁眼,将柜门关上。

    “夫人作为女子,还是要收敛一点。”

    常乐恣意地往后躺,瘫在矮凳上:“跟你我还收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画那东西的。”

    柳成言跳过这个话题,给她倒了杯茶:“夫人这段时间没送画来,不知出了何事?”

    “出的事儿嘛。”常乐一叹,起身趴在桌子上,看着茶水开始编瞎话,“这段时间,被婆婆管的严了些,连十里都出不来。”

    “原来如此。”柳成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道,“我还以为夫人是帮太守老爷破解案情去了。夫人的那幅犯人画像,柳某看过,画的可真好。”

    常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急忙稳住身形。

    柳成言眉眼一弯,别有意味道:“夫人,你这样显露,柳某还是劝夫人,莫要再卖画了。”

    “为何?”常乐脱口而问,完全忘记辩解自己的身份问题。

    “使用这种画法的,可就夫人一人。”柳成言将茶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一旦卖出,买画之人便都知晓,太守夫人竟在做此勾当。再传的满城风云,那……”

    听他欲言又止,常乐舔了舔嘴唇,有些毛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仔细地掂量道:“你这么说,还真是。我只想着能换取出来的机会,便答应画了。没想到,竟是断了老娘的财路!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夫人既然是太守夫人,又何至于卖画讨生计?”柳成言疑惑问出。

    常乐咬着嘴唇,一心想着怎么解决那些已经卖出去的画,心不在焉道:“太守夫人就过得很好吗?你之前没听说过我的传闻啊?”

    柳成言若有所思点头,捋了捋听到的些话道:“太守夫人起初温婉贤淑,遇到小妾后嫉妒心起成了狠辣毒妇,撞柱之后性情大变,成了疯子?”

    “老娘裹着个被子坐在院子里就被传成疯子,可见这流言多可怕。”常乐没头没脑地啧了一声。

    柳成言怪异看她:“正常女子怕是不会做出这等事罢?”

    常乐哑口。

    “许是因为夫人暴露炭笔一事,太守已经怀疑柳某与夫人的关系。衙差最近频繁巡视此处,查的格外严格,特别是对柳某的八归斋。”柳成言神情凝重道,“所以,柳某这两日也没怎么开门了。”

    “你不开门难道不是因为躲在这儿看春宫,不想被人打扰?”常乐对于他的借口表示鄙夷,直接了当地往真相里戳。

    柳成言温润的脸上再次泛起潮红,幽怨道:“夫人,还是不要太明白。”

    “不明白怎么做生意?”常乐一声叹,双手捧着脸,疯狂转着脑子,“我教你用炭笔画画。这样,你就能替我这个伙伴背锅了。”

    看着她眼冒绿光,安排的明明白白,柳成言竟有些无法拒绝。但不推辞两下,显得他这个合伙人太过容易占便宜。

    “夫人,您还是换个有良心的法子罢。”

    常乐扁嘴泪眼:“斋主大人,看在我一心想着给咱们揽生意才暴露的份儿上,你就行行好?”

    柳成言头疼看她,不知想到什么,耳根子都有些发红。

    “柳斋主,如果你不出手,咱们这生意就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常乐再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柳成言眸光明暗变幻,终于忍不住道:“夫人,如果柳某将您的画技学了,咱们俩就更说不清了。”

    “怎么?”常乐一脑子扎在钱罐子里,完全没往深处想,只当是他早就想着叛逃,有些气恼道,“柳成言,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早就想把这个生意给掐了是不是?你不想合伙,一开始你拒绝我不就行了?”

    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柳成言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理解的意思是风牛马不相及。见她还不醒悟,只好抓起桌上的折扇,一敲她的脑门。

    “夫人,柳某所言乃是,这炭笔与炭笔画,都是从夫人这里宣扬出去的。如果柳某也会,那太守自然误以为你我二人之间……有奸情。”

    常乐恍然,没有半点羞愧或者不好意思,琢磨了两下犹豫地自言自语:“他应当是不会理会这些罢,他成天都顾着小妾。也不是,最近他突然对我态度有所好转,可能又重新爱上了我也不一定。不过,不管我受不受宠,都是太守夫人,传出这样的流言,都是会被浸猪笼的?”

    柳成言听着她一番自夸,不知说什么好,脸上表情一阵纠结。见她目光询问自己的看法,缓缓地眨了眨眼,无奈笑道:“柳某,正是这个意思。”

    柳成言的眼睛之中仿佛有星辰大海,透亮发光。

    常乐突然有些心动。看着看着,嘴角便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阴笑。

    搭上这昏黄的环境,柳成言有些替自己担心。

    “柳斋主就再委屈一下呗。”常乐促狭道。

    柳成言不解含笑:“夫人是何意思?”

    常乐晃了晃身子,眨着眼睛,有几分羞涩地开口:“柳斋主,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说,如果查过来,你暴露一下你的性别喜好呗。”

    “性别喜好?”柳成言脸色有些差,不愿承认大概是懂得了她的意思,吐口气,一本正经道,“夫人,柳某喜欢的正是女子。”

    “啊?你喜欢的是女子啊?”常乐不敢置信地看他。

    不知是他哪里表现不对,竟遭这种误会。柳成言哭笑不得,宽容一笑,笑的和煦:“真是不好意思,让夫人误会了。”

    “这……”常乐感觉到丝丝的窘然,抬眼望天想了会儿,不失礼貌回笑,“没关系。这事儿,只要你知我知,其他人不知那不就好了?”

    柳成言捏着扇子的手僵了僵,盯着她的眸子瞧了半天,确定她是认真的,这才揉了几下太阳穴。

    “夫人,柳某喜欢女子这种事,应该是只有夫人不知晓罢?”

    常乐笑的喉头有些发干,不自觉咳了两声,心虚眨眼:“哎哟,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柳成言眉头挑了挑,倾身和她一块儿趴在桌子上,与之四目相对,眉眼染笑。此容此貌,盛比寒梅。

    “夫人,这无非是在卖柳某的清白。日后,柳某要如何再娶妻?”

    声音低缓潺潺,让常乐心跳慢了半拍。

    常乐感觉屋子里的火炭加多了,有些热的慌,不知所措地坐直身子,离他远些,认真发誓:“如此,柳斋主放心。你的亲事,我常乐包了!你什么时候想娶亲?我给你找媳妇儿。”

    正好,十里也该嫁人了。

    柳成言也悠然起身,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轻轻地摇起了扇子,等着她继续往下胡诌。

    “斋主再想想,多学一门画技,也不吃亏不是?”常乐继续劝说,“以后还不是我画吗?就算斋主学会了,也不会麻烦您不是。而且这炭笔,官府都买了,这不是最大的宣传?你只要借着这点,炭笔也会大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