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了赵维的手,慢慢的行走在霞樱苑的小径上。

    他酒至半醺,步伐有些踉跄蹒跚。

    我用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臂膀,更加放慢了脚步。

    树林间的蜿蜒小道,一步一步的缓缓走过,越过假山,入眼的就是那隐蔽的小小温泉。

    他诧异的看着我,“蓉儿,你还记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替他脱了外袍,“记得,一辈子都会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喃喃迷离的唤道:“蓉儿。”

    我嫣然一笑,牵着他的手,一步步的不如温泉中,舒适的温度激得人浑身惬意。

    回忆似井水泛滥般汹涌而过,曾经在这温泉中两小无猜的嬉戏玩闹,清晰得如昨日种种,触手可碰般,我不由掬起一捧泉水挥泼向他。

    他眯眼笑望着我,也不躲闪,任水淋湿他的发鬓。

    我娇嗔的一跺脚,“你怎么也不知道闪躲。”

    他含笑的看着我,双眸溢满温柔,语声中全是怜惜,“你还是那样俏皮。”

    我怔怔的看着他,那样的神情似要将我溺毙在其中。

    愣神间,他已回泼了一捧水过来。

    我后觉的头一偏,慌乱的一头撞到一旁的池壁上,猛然的疼蒙了。

    他紧张的抚摸上去,急虑的问道:“是不是很疼啊,是不是很疼啊。”

    那样的温存,恍若当中没有十年的隔距,恍若我一直都只是他的蓉儿伴在他身边。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茫然的点头又摇头。

    他慌乱的替我拭泪,“蓉儿,别哭,蓉儿,你一哭,我就乱了。蓉儿,你别哭。”

    我看着他,许久,才含泪笑道:“维哥哥,蓉儿不哭,蓉儿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顿了顿,接着说道:“蓉儿这辈子都陪在维哥哥身边,无论如何的艰难险阻都不会哭,都会坚强的陪在维哥哥身边。”

    语气里面,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只是因为,只有这些,是我能为他做的。

    我只能为他做这些。

    我怎样都无法弥补他这些年的痛苦,唯有如此。

    此生,与他共赴。

    他目光繁杂的看着我,最后,一低头,吻了下来。

    唇齿间,泄尽温柔,将我所有的坚硬推拒都柔化了。

    我双手环上他的颈项,第一次主动的学了他的样,回吻上他的唇。

    良宵旖旎,甘愿成为绕指柔……

    “皇上,该上朝了。”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入耳中,我倏然睁眼,扭头望向他,他还在熟睡,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惹的我也心情舒畅,轻轻的将他摇醒,“皇上,该早朝了。”

    他抚了抚额角,皱眉哑声,“李康。”

    我抿唇轻笑,扬声向外说道:“李公公,朝服。”

    话音才落,已有婢女用托盘捧了朝服和宫裙过来,我将托盘接过,吩咐道:“准备醒酒汤。”

    亲自替他梳洗更衣,服侍他喝了醒酒汤上朝后,自己才兀自踏入一旁的温泉中。

    昨夜的幕幕如剪影一点一滴的晃入眼帘,感动得我双颊似火烧般的红了起来。

    “主子。”

    我扬眼看向紫玥,她的眼里已是布满血丝,“紫玥,昨夜一夜没睡吧。”

    紫玥拿了干毛巾来,扶着我踏出温泉,说道:“昨夜可把李公公急坏了,左等右等不见皇上和主子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进霞樱苑找,却四寻不见,还是快二更天的时候,有个侍卫发现了这隐蔽之处,找着时,皇上和主子都已经熟睡了,李公公只好和奴婢在外躬身候着。”

    我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任由她替我梳洗更衣,出了霞樱苑。

    我轻声吩咐道:“紫玥,你去绣衣阁,领点明黄娟缎来,要不了多少,一方绣帕大小就可以了。”

    紫玥笑道:“奴婢明白。”

    我慢慢的走回怡悦阁,没理会慧妍的焦急,径直走到床上和衣躺下。

    “小姐,用完膳了再休息吧。”

    我摆了摆手,面朝里的躺了,疲乏得朦朦熟睡。

    再醒来时,已近午膳时间,看着纱帘外的人影浮动,掀帘起身。

    绿依见我起来,忙上前服侍我梳洗,一面说道:“李公公来了,已候了一阵子了。”

    我看着镜中自己熟悉的眉眼,“怎么也不叫醒我?”

    绿依将一支鎏金镂空如意钗插进我的发髻,“奴婢本想唤醒主子的,可李公公说不碍事,别吵着主子休息。”

    我盈盈笑道:“去请李公公进来。”

    李公公站在门前,躬身道:“娘娘,皇上新赐的锦缎奇珍,娘娘是否过目一看。”

    我端起茶盏,低头轻啜了一口,“交给慧妍吧。”

    抬眼望向李公公,“皇上可曾问了什么?”

    李公公笑道:“没问什么,只是说娘娘昨夜劳累了,应得赏赐。”

    我将茶盏放在桌上,“近身说话。”

    李公公忙走近低声道:“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我咬了咬唇,看着那青花瓷盏,沉声道:“明日就是公主的大婚,莲贵妃晋位恐就这几日,烦请公公挑几位贴心得力的遣去莲瑶苑。”

    “老奴不明白。”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公公道:“这宫里的规矩,公公应该比亦如要清楚的多。这由贵妃晋位到皇贵妃,奴才婢女都得新派,这倒是个好事。”

    李公公低声道:“难道娘娘怀疑是……”

    我挥断他的话,“临山一事,莲贵妃虽未参与其中,但也在无意中做了人家的棋子,如今,只有从此入手了。”

    含毒之剑已掩耳不及之势直指目标,就算是刺杀失败,也要拖下段家,如此缜密的心思怎是一个只会在自己地盘上撒野的褊狭之人所能想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