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百八十一章

    辛不悔已经醉了,眼神也已有些迷离不清。但他神智仍是清醒的。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他忽然听到了一丝声音,那声音异常微弱,慢慢地从后院行来,那人走的很慢,似怕被什么人发觉似的。

    辛不悔的眼睛在这一刻忽地睁了开来,手中那柄似乎永远也离不开的长剑此时已不知不觉的握在了手里。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细微得几乎听不到,但辛不悔却可以清晰的听到行来那人粗重的呼吸之声。辛不悔紧张的神经在此时却松弛了下来,因为他听出那人是苍阔海。

    如此深的夜了,况且他已大醉,此时出来他要去哪里?辛不悔心中的疑惑不禁大了起来。

    片刻,苍阔海已到了大厅,他看着佯醉的辛不悔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喃喃道:“老弟,我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能害你再跟我去冒风险了。”他说着,脚下却慢慢地向门外行去。

    辛不悔听着他喃喃自语心中一阵难过,本想起身将他叫住,问他到底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但转念想来却又忍住了。待苍阔海离开参帮大院的时候辛不悔迅速的尾随而去。

    苍阔海出了大院身形大动,脚下加紧,行云流水般向东南方向疾奔,辛不悔见他如此忙一路紧随。大约行了五里多路苍阔海忽地转而向西,大约又行了七八里路他停身在一处古刹跟前,望望四下无人飘身进了眼前的庙宇。

    辛不悔远远跟来,见苍阔海所进的庙宇竟是灵岩寺(注:今祖越寺,该寺庙应在千朵莲花山中,但为故事需要将地点稍做改动,请去过的朋友莫怪。),此寺是这千朵莲花山中最大的寺庙,始建于唐朝,规模宏大之极,自唐以来便香火鼎盛,自宋代伊始这里便更为佛家圣地,此处从不寄居任何江湖人士,寺中僧侣更不涉足任何世间杂事,苍阔海怎会来此间,这不得不让人心中有些疑惑,辛不悔心中猜疑但脚下却是不停,紧行几步也飘身跃进了寺去。

    寺中一团漆黑,不见有任何动静,辛不悔在大殿院内转了一周,不见苍阔海的踪影。心中奇怪下四处找寻,当来到东侧偏殿时突地听到厢房中有人窃窃私语,辛不悔心中一惊,这声音好熟,不正是那叶长生嘛。

    辛不悔心中思绪刚刚转动,忽地一声怒喝响自屋上:“兀那老怪物,你们躲到这里便以为爷爷找不到了吗?”话落人也落,只见一人已自西厢房屋顶猛地跳落了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辛不悔暗中跟随而来的苍阔海。

    苍阔海的到来不但令辛不悔吃了一惊,更让屋中的人吃惊非小。然而屋中之人虽然惊异,但却并未慌乱,“扑”地一声吹灭了屋中的灯烛,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后便没了任何声音。

    苍阔海已气贯顶梁,怒气勃发中不理是否屋中有人暗算便一头冲了进去。

    屋中空空如也,似乎从来便不曾有人在这里呆过一般。

    暗中的辛不悔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奇怪,这灵岩寺中僧侣怎会留江湖人物,更奇怪的是这灵岩寺中从没听说会有什么暗道机关的。这屋中分明有三人之多,为何转瞬间便走了个干净。他想着,看着,但他没有急于与苍阔海会合。

    此时的苍阔海似已成疯魔,见屋中无人怒气更盛。出得屋来站在偏院长啸道:“祖越寺里的秃驴们,有带着活气儿的都给我滚出来,不然爷爷一怒之间烧了你这鬼庙。”

    这一声长啸他是以内力送出,可以说声震八方,整座灵岩寺似乎都被他震得晃了晃。

    灵岩寺规模宏大,此处仅为前殿东院偏殿,此一声长啸过后竟另全寺上下立即热闹了起来,可见苍阔海怒火之炽,内力之深。此时人声鼎沸中大小僧侣纷纷向这里积聚,不下三四百号人已将偏院的门早堵了个水泄不通。

    忽地一声佛号响在耳际,这声音低沉而粗犷,沉闷中带着刚毅。这一声佛号后热闹非凡的声音一下竟奇迹般的没了,换来的是那人人垂首而立,人分左右让出了一条道路。

    来者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红面银须的老僧,此人不怒而自威,让人一见便有敬畏之感。

    此时院中已掌起灯火,辛不悔躲在暗处也看的分明,这僧人定是身怀绝艺,看他气度举止倒也不像是歹人,他想着,眼光却落向了孤身一人的苍阔海。

    苍阔海此时怒气仍是未消,双手叉腰,本是扣着的纽襻此时也已解开,身上肌肉不知是因过于激动还是因怒气勃发所致热的浑身栗抖。他看者老和尚忽地怒道:“贼秃,你们做下的好事。快将我帮中兄弟及我家眷还了给我。不然我烧了你的贼庙。”

    老僧人看着苍阔海微微一笑道:“佛说,心静自然凉。有什么话施主请慢慢说,何必气冲斗牛,如此对施主身体也是无益。老衲闻苦是敝寺方丈,施主有事不妨跟老衲详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苍阔海鼻中一“哼”怒道:“贼秃,你少来装相,爷爷不吃你这套,你竟然勾结元鞑子害自家人,我不烧了你这贼庙我誓不为人。”说着他当真想转身去抢小沙弥手中的火把。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还快。那人正是此寺中的方丈闻苦大师。只见他大袖挥舞下竟将苍阔海凌厉非常抓向火把的一招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开去。

    闻苦一出手暗中的辛不悔心中便是一动,这老僧好深厚的内力,举手投足间竟能将苍阔海如此凌厉的一抓给挡了回来,自问自己是绝没有这份功力的。想着,他眼神却一措不措的盯着苍阔海不放,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倘真要是苍阔海不敌他也只有拼上一拼了。

    苍阔海此时涨红了脸,瞪着闻苦怒道:“贼秃,功夫果然了得,不过可惜,竟当了元鞑子的走狗,呸爷爷就不相信斗不过你,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说着他已大步上前准备伸手。

    闻苦似也知道此中定然有什么事情没弄清楚,故此不愿跟苍阔海无谓动手。他退了一步,双手合什道:“施主息怒,此乃佛家圣地不可妄动武力,若施主有何事情尽可对老僧而言,老僧定当竭尽所能为施主解决。”

    苍阔海此时已是听不得人言,自观音峰出事到此时他心中一直有一股火气未消,见闻苦一再不肯动手心中怒气更灼,怒吼一声:“老和尚,废话少说,打过之后若我输了给你随你处置。”话到掌风亦紧随而到。

    苍阔海此一翻动手当真是石破天惊,每发一掌都隐带风雷之声。身形四处游动,但见满院皆是他的身影,举手投足间已分不清他哪一招是实是虚。辛不悔在一旁观看不由也是赞叹,苍阔海这一路“龙形游踪掌”附带着参帮特有的“参仙步”当真武林一绝,掌影漫天中苍阔海的身躯当真如蛟龙般雄健矫娆,大有腾云之势。

    但再看闻苦时辛不悔心中更是惊佩不已,这闻苦抱守中宫,稳扎稳打,见招拆招,内力运转下护体劲力已隐有勃发之势。辛不悔明白,这老和尚含而不发一直忍让,若他当真发动攻势,苍阔海恐怕难以找去便宜,况且这老和尚直到此时仍未真正出得一招半式的真实功夫,根本难以揣度他到底有多少斤两。

    场中的苍阔海此时已觉出自己的攻势对于对方来说如同儿戏,自己根本攻不进去对方一丈以内,对方的护体内劲大有蓄势待发之势。心中明白,但手脚却并不停滞,越发狂攻猛进。又斗了三十余招苍阔海头上已隐现汗珠,心中仍是怒气难平。眼见对面老僧泰然自若更是有气。猛地他向后一撤身,招数突变,招式大开大阖,内力汹涌而出。暗中辛不悔看得清楚,此时苍阔海面红耳赤,太阳穴猛地鼓了起来,双目赤红。再见他所用招式几不可辨,出招运势竟如疯虎般。

    辛不悔越看越是心惊,他虽不知道苍阔海所用招数是何路数,但他多少能看出他所用的这路功夫是极其耗损真气与体力的。

    此时苍阔海已冲到闻苦跟前,招数展开,每一招发出似都有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感觉。如此相搏只有在生死系于一线才能用上的功夫,此时苍阔海用出也大出闻苦所料。

    但这闻苦毕竟并非易与之辈,他既身为这灵岩寺主持方丈自然尽得此地武学精髓。灵岩寺虽非少林、五台等名满天下的武学圣地,但其僧人也深晓武功,自唐代建寺之后寺内僧人习武亦成功课一项。故此这闻苦不但内力深厚,武学修为也是不凡。他陡见苍阔海突用奇招也先是一惊,待得稍一转念已然了然,只见他身躯忽地大动,双掌忽地四下游走不定,足下踏“莲花圣步”,掌势飘忽而动,一招“仙子散莲”轻柔而舒缓的施展开来。这一招本是取此“千朵莲花山”传说中“积翠仙子”散开千朵莲花之意而来的。

    此招曼妙之极,如此一个身材魁梧且年老的和尚用来大有不协调之感,但此招姿态过于优美,变化无常虽在闻苦用来此时倒不觉得如何别扭了。

    辛不悔在一旁看得分明,此招一出他心中已知道苍阔海马上要败。果不出他所料,只见闻苦招数开阖之间吞吐一周已将苍阔海凌厉杀招全部卸了开去。内力再一吞吐已将他整个包裹在内力圈当中,稍一停顿,内力微吐已将苍阔海推出三丈有余。未等苍阔海站稳身形他双手合什向苍阔海拱了一拱。苍阔海便觉得一股软而带钢的内劲透体而来。胸口猛地一沉,一屁股坐倒在地。嘴角已有少许血丝渗出。

    闻苦见他如此不禁双手合什打一问讯道:“罪过,罪过,老衲无意伤施主,还请施主见谅。”顿了下看了看苍阔海的脸色他又道:“不知施主身体觉得如何,是否有碍?”

    苍阔海此时已缓上气来,擦了下嘴角的血丝冷笑着站起道:“老贼秃,果然武功了得,在下甘拜下风,但你我并非比武较技,而是关乎我帮中兄弟与家人安危,今日若你不能给我个说法,免不得我还要得罪。”

    苍阔海此时虽受了不轻的内伤,但火气似乎比适才小了不少,说话已有了些条理。

    闻苦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施主是有事而来何不把事情和盘托出,也好让老衲知道到底施主此来到底是何原因.若当真与敝寺有关,老衲绝不推脱,何况刚才见施主身手定是参帮帮主苍阔海了,既然你我同在此地安居也算邻里,能帮的老衲定不会坐视不理。”

    苍阔海哼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老子我不吃这个。既然你装糊涂我就明说了,我与长兴帮的老怪物叶长生在”观音峰“斗宝,不想他宝贝失落,他又假意受伤,我好心护送他回我帮中调治,不想他半路不知如何杀伤了我带去的百多名弟兄,途中我又遇到伏击,险险丧命,多亏一位朋友仗义援手,方才脱险,后回到帮中,帮中三百多弟兄也凭空失去踪影,就连家人也是不见。”他眼光看向闻苦,恼怒之气猛地又勃发了起来,恨恨道:“我在检查帮中大厅与家人起居之所时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灵岩寺特有的香料味道。”他眼神不措的盯着闻苦又道:“这种香料在此处各大寺院只有你们这里才会有,那留在大厅与房中的味道如此浓重又瞒得了谁,况且我不只一次陪我母亲来此,你说说看,我怎会记错。”他说完,似心中怒火又平息了些许,只是站在那里等着闻苦的解答。

    一旁的辛不悔听他所言不禁回想刚才两人检查参帮时,果然是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但当时自己并未留意,只当是参帮中原有的味道,倒未想到这苍阔海如此粗鲁之人竟会在如此小的细节上留了心意。他想着却看向闻苦,想看看他如何解释。

    闻苦听完苍阔海的话眉头紧锁,沉吟半晌,喃喃道:“这话听来倒也有些道理,但施主你是否能当真确定就是本寺中特有香料的味道?”

    苍阔海哼了一声道:“确定,敢用我人头保证。何况若你此时前去查看,那味道仍应是在那里。”

    闻苦眉头皱的更深,他如炬的目光盯看着苍阔海深深问道:“既然如此施主你来此定是发现了什么了?”

    苍阔海冷笑道:“当然,你这厢房中刚刚就藏着叶长生等三人。”说着他指向身后的厢房。

    闻苦脸色微变道:“既是如此,那请问他们人在何处?”

    苍阔海一愣,不禁怒道:“好贼秃,若当真我知道他如何逃走,现在在何处我定然追去讨个公道。但我刚刚一到他们便在此房中不知如何便没了踪影。”

    闻苦脸色一沉道:“施主此言差矣,本寺中本就不藏任何江湖中人,何况更无任何暗道所在,你此时说我寺中藏有江湖人物也倒罢了,如今又说他们在此房中无故失踪,这不是说我寺中有密道,且窝藏贼人?”

    苍阔海仰天一阵狂笑道:“老贼秃,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爷爷来到这里时已看得,听得分明,那叶长生就在你这偏房之中,如今人已没了踪影你说什么都可以了。不过爷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若交不出人来,爷爷定是不走了的。”

    闻苦打一问讯道:“施主如今是针对本寺而非针对叶长生了?”

    苍阔海双目一瞪怒道:“谁愿意针对你这贼寺,只要你交出我要的人来,老子转身便走。”

    闻苦正要答话,他身后忽地转出一瘦小僧人,双手合什,朗声道:“主持师兄,此人无理取闹,我们便让他搜上一搜又如何,倘若我们这里当真有江湖人物,或是他想要找之人我便无话可说,但若是他搜不到……。”他眼睛轻扫苍阔海慢慢道:“那这位施主就定当应给我们一个公道了。”

    闻苦听他一席话微微点头道:“我们佛家之地本就是与人方便,既然如此就听师弟的,就由这位施主一查就是。”

    那瘦小僧人微笑向苍阔海道:“施主,那你就请便吧。”

    苍阔海一直在看着他二人对话,此时见那瘦小僧人让自己对灵岩寺进行搜查不禁也是犹豫,因他早想到,叶长生既然被他惊动,此时定然躲藏起来,怎会轻易让他找到。犹豫间那瘦小僧人又在催促:“施主请。”

    苍阔海虎目一瞪,不禁怒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发号施令,爷爷我愿意如何便如何。”他转头向方丈闻苦道:“老贼秃,如今事已如此,你该给我个交代,人现在我是惊走了,现在应该还在你寺中,你不给我交待我今日是不走了的。至于你们说让我搜寺,我是不搜的了,你偌大寺庙我一人如何搜得了。”说着他看向这宏伟的庙宇。

    闻苦听他如此说不禁也是为难,半晌道:“既是如此老衲也别无他法,施主你不如痛痛快快的画出道来,看我等是否能依照而行。”

    闻苦的话也倒难住了苍阔海,因他虽明知事有蹊跷,但关键所在到底在哪他当真一点头绪也摸不出来。他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便从你这厢房中开始看看好了。”这一句话说完不禁让暗中的辛不悔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关键所在其实便在这厢房之中。按照道理来说,既不是妖魔,亦不是鬼怪,何来凭空失踪之说,那定然是此厢房中有所古怪。在这厢房中开始查找应是最明智之举了。

    闻苦听苍阔海所言确有道理,当下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进去一查。”回头又对那瘦小僧人道:“师弟,外面之事就有劳你了,你将寺内各大门户看好,让其他无事弟子都回去安歇了吧。”

    瘦小僧人躬身应道:“尊师兄法旨。”回头对众僧人道:“没事的都回去安歇了吧,看守门户的都给我精神着点儿,别放走了贼人。”说着他回头看向苍阔海一笑道:“施主这你可放心了。”他不待苍阔海回答已回身去了。

    苍阔海看看闻苦道:“既是如此我们进去吧。”

    闻苦合什道:“施主请。”

    两人说完已走向厢房方向。

    辛不悔在暗中看到此时心中方有些放下,但就在此时一个小沙弥忽然气喘嘘嘘的奔了进来,来不及见礼已结结巴巴道:“禀、禀告方、方丈门外有大批的喇嘛在、在门外吵嚷,说什么我们寺里有他们要找的人。”

    他话音尚未落地那瘦小僧人也一头冲了进来,只见他脸色发青,嘴角已带血丝,他一见闻苦便急道:“师兄,不好了,那香岩寺的喇嘛带着其他寺庙的喇嘛堵在寺外,说是他们有个仇人在我们寺内,他们定要把他捉拿回去。”

    闻苦听两人来报心中大奇,不禁道:“你们可问过他们要找何人?”

    瘦小僧人摇头道:“师兄,你还不知道吗?那些喇嘛平日里便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哪容许我们盘问,我刚问了他们两句就与他们动了手,可惜我又不是他们对手,就这么被打了回来。”

    闻苦脸色一沉道:“既是如此我倒看看这些师兄们有什么话说。”说着他已向寺外行去。刚走一步不由回头看向苍阔海道:“施主稍等,待老衲前去将此事了结了,我们回来继续查看。”

    苍阔海此时一脸鄙夷之色道:“贼秃,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爷爷可没时间跟你蘑菇,你寺里出了什么事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你还是先给我个交代的好。”

    闻苦听他所言不禁脸色变了一变道:“施主放心,我将此事了结之后定会陪同施主一同查看,定能给施主一个交代。”

    苍阔海一听大怒道:“贼秃,你不是想借着这因由躲了吧。”

    闻苦听苍阔海这么一说不禁脸上肌肉大动,半晌道:“既是如此施主不妨与我一同出去看个分明,若当真老衲将事情办妥必然与施主一同回来查看,你看如此可好?"

    苍阔海沉吟了一下道:“跟你去便跟你去,看你耍什么花招。”说着他当真跟着闻苦三人一同走向了灵岩寺的山门。

    辛不悔暗中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蹊跷,这千朵莲花山中虽然喇嘛众多但平日里很少与禅宗有纠葛,如今深夜前来定然事出有因。心中想着脚下已跟着众人来到山门前暗处隐住身形仔细观看。

    此时寺外当真已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喇嘛,当先的一个大喇嘛满脸怒色,嘴角耷拉着,双手抱在怀中,一脸的不忿神色。他正是这千朵莲花山中香岩寺里大喇嘛佛贡布。

    此时闻苦等一行人已来到寺外,闻苦眼见面前阵仗不禁也是一愣,面前大小喇嘛不下五百余人,真不知道他们因何会如此兴师动众。

    想归想,闻苦仍是陪着笑脸双手合什打一问讯道:“阿弥陀佛,不知贡布等师兄师弟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贡布看看面前的闻苦将头一昂,冷冷道:“闻苦,本僧来此没有别的,只是向你要一个人,你给了我们转身便走,若是不给,我们恼一恼冲了进去你可知道后果。”

    闻苦脸上神色不动笑道:“师兄言重了,那要看你们要的是谁了?”

    贡布脸现得意之色道:“那人是我寺中一名杂役,偷了我寺中佛家重要典籍,还伤了我寺中数名弟子。今日我必将此人捉到,夺回宝典,给众人出气。”

    闻苦听他说完一笑道:“师兄要是如此说当真应该,不过老衲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师兄你们追赶仇人何以到了敝寺?”

    贡布冷冷一笑道:“闻苦,你少装蒜,那人一出我香岩寺就直接奔了你这灵岩寺,我们一路追踪而来,有人亲眼见他进到寺内的。”

    闻苦听他说完也是一愣,刚刚寺内一阵的混乱,此时混进个把人倒是备不住,但既然心中有所顾虑便也不能轻易认下。想着他道:“师兄此言差矣,小僧这庙中戒备虽不如贵寺森严,但是否有人出入还是瞒不过小僧的。”

    贡布见闻苦言下之意是不交人了,心中火起,冷笑道:“闻苦,你胆子不小哇敢与佛爷我作对,既然你执意不肯交出人来,那我们只好进去搜上一搜了。”

    说着他当真将手一挥命令手下众喇嘛硬闯灵岩寺。

    众喇嘛刚刚向前冲了几步,一人忽地跃到双方中间将手一张大喝道:“慢着,看你们哪个敢再上前。”

    此人这一声大喝声震八方,这几百名喇嘛当真被他这一声大喝给喝止了。

    贡布脸色一变刚要发作,身边已转出一名高大的喇嘛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退了开去。贡布看着面前之人嘿嘿一阵冷笑道:“我寻你不到,拿你不着,你自己既然送上门来,那就随我们回去了吧。”说着他一挥手命两名小喇嘛上前来拿人。

    那大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苍阔海,他见眼前喇嘛盛气凌人,来势汹汹,不禁激起一股激愤打抱不平之心,又见大批喇嘛要冲进寺去搜查,若是他们进去必定伤及无辜,故此他跳出来大声喝止。但不想这大喇嘛贡布竟然指认自己便是他们逃走的叛徒,不禁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辛不悔在暗中此时心念电转似已有些明白,这些喇嘛此来并非当真找什么叛徒,而是冲着苍阔海而来。但他们为何会如此心中此时却不大明白。

    此时已有两名小喇嘛来拉苍阔海,而苍阔海岂会让他们所擒,双手一分间已将两个刚刚伸手来拉他的小喇嘛甩出了三丈有余。他对着贡布冷冷道:“大喇嘛,你我素不相识,你怎会如此捏造事实,我苍阔海几时去到你庙中当过杂役,又几时偷过你什么?更别说打伤你什么人了。如今你定要给我个交代。”

    贡布嘿嘿一阵冷笑道:“怎么?你还不认,难道你依仗着闻苦那秃驴给你撑腰?”

    苍阔海闻言不禁仰天一阵狂笑道:“他,他给我撑腰?哼老子出生以来还不曾要谁给我撑过腰。”

    贡布看了看闻苦一笑道:“那好既然你不用任何人撑腰那就我们自己解决更好了。”

    苍阔海眼睛一瞪怒道:“老子跟你解决什么?老子不认识你这山猫野兽。你给老子滚的越远越好,不然惹火了爷爷少不得要你横着回去。”

    贡布听苍阔海如此一说不禁也是大怒,冷声道:“小辈,这是你自己找死。”回头对身边众喇嘛道:“你们哪个去斗他,将他拿下。”他话音未落一个年纪颇小的喇嘛躬身道:“师傅,弟子愿往。”贡布看了看他满意的点点头道:“巴森,你是我弟子中我最得意的一个,你可要小心应付了。”

    巴森傲慢的飘了苍阔海一眼笑道:“师傅放心,谅厮在我手下也走不过十招去。”

    他此语一出双方众人都是一愣,就连贡布都是一皱眉低低声音道:“你可不要轻敌了,这厮并不好相与。”

    巴森看看苍阔海冷笑道:“师傅不必担心,看此人神浮气躁,大有强弩之末之态,估计绝接不下我十招的。”

    贡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巴森点头身形一动便到了苍阔海身前,上下看了看他笑道:“你还用我费事动手吗?看你脚下浮浮,气浮而躁,要我说就别让本佛爷费事,你乖乖跟了我们回去。”

    苍阔海哼了一声道:“小喇嘛你还不配跟爷爷动手,去把那大喇嘛叫了过来,爷爷斗的是他。”

    巴森嘿嘿一阵冷笑道:“看你说的,我来都来了,难道你让我一招没过就回去吗?这样好了,你我就走上十个回合,若我当真不能赢了你,我转身回去让我师傅上来,你看怎么样?”

    苍阔海见他如此也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心中暗想:“打发了他就算了。”想到此处点头道:“那你就动手吧。”

    巴森嘿嘿一笑道:“那你可小心了。”他话到掌便到,这一掌看来轻描淡写,但在明眼人眼中确当真非同小可,辛不悔在暗中大吃一惊,心中一紧,暗道:“这小喇嘛功力好深厚,此掌力道不比苍阔海刚刚后来所用掌法力道差多少。若是一个迎接不当还真是危险。”

    辛不悔心中在想,苍阔海此时身形却已在动了,他也已看出这一掌力有千钧,自己在刚刚受了内伤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硬接这凌厉的一掌。故此他身形忽地措了开去。探掌翻腕,右手五指一张直扣对方脉门,对方巴森似乎没有准备般被抓了正着,苍阔海心中一喜,手指用力扣处想将巴森一只手腕扭断,不想这一用力忽觉剧痛,手指不知被何物狠狠的刺了一下,吃痛下他猛地收手撤后,苍阔海退后,巴森进的更快,如影随形般进身又是一掌。这一掌来的好快,快的难以分辨,犹如暴雨骤袭,快逾闪电,眨眼间漫天都是他的掌影。

    辛不悔在暗中一见此情景不由吃了一惊,这巴森功夫当真了得,就算苍阔海不曾受伤,恐怕要赢这巴森仍要下很大的功夫。但此时苍阔海已受伤不轻,眼见他节节后退,巴森攻势圈子越缩越小,堪堪五招过后苍阔海已无半分还手之力。

    就在辛不悔心中焦急想要跳出去换下苍阔海的时候,场中已发生了变化,巴森见已是六招不曾取胜不禁恼羞成怒,暗暗咬牙下陡然一声怪啸,身形前倾,略向左侧,右掌前伸,左掌抱耳,一招密宗“密乘大戒掌”中第三大绝招“金刚慢印”直攻苍阔海。

    说是“慢印”,但巴森出招既快且狠,此招本是“理趣释金刚萨埵初集会品曰”中“首戴五佛宝冠,熙怡微笑。左手作金刚慢印,右手抽掷本初大金刚,作勇进势。”中一段的引申,旨意在劝戒世人应皈依佛道。故此此招出招力度颇大,速度惊人,在巴森全力出击下令苍阔海避无可避,只剩硬拼一途。

    眼见这一招苍阔海若是硬拼上去定会再次受伤吐血,辛不悔此时想跳出去帮苍阔海脱险但为时间已晚。辛不悔站在那里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苍阔海被伤。

    然而,就在此时“啪”地一响,一条虎鞭脆响一声后如神龙般卷在了巴森的手腕上,运鞭之人手腕用力,内力运处已将巴森抛上了天空。

    这下大大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贡布见徒弟在空中翻滚着,但却并落下来,只在空中翻滚,一圈一圈的在转。众人大奇,顺着鞭梢看去,只见一个青色衣裙的半大女孩子,看年龄应该不大,她面容姣好,脸蛋上一对酒窝尤引人注目,看上去她永远都是在笑,而为她手中此时正抡着一条虎鞭。看上去她倒是没用太大的气力。

    贡布见此情景不由一惊,心中暗道:“这女孩子无论腕力还是内力都竟然如此强,若是被她如此抡下去巴森性命堪忧啊。”想到这里他的人已起到了半空当中,一个翻腾已伸手去抓那少女的鞭梢上的巴森。

    那青衣少女似乎早有所觉,手中虎鞭曼妙的在空中一个盘旋,忽地折而向自己方向卷去。贡布在空中这一抓抓了个空。但他早知道不会轻易得手,身子在空中也是一个转折腾挪继续扑向空中的巴森。

    众人此时所以的目光都被空中的两人与鞭子所吸引住了,似乎那用鞭之人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暗中的辛不悔却暗暗为那少女捏了一把汗。因为他早看出,这贡布并非等闲可比,看他身形步伐,应属内家高手,看他扑击攻势不应只是救巴森这么简单。

    辛不悔想着,贡布的人此时已到了那少女上方。他凌空一抓仍是奔巴森抓去。那青衣少女手腕连措,虎鞭忽地向后猛甩而出,看情形她是打算将巴森摔到地上。

    贡布人在空中无处借力,眼见这一抓再次落空,心中恼怒,再不顾弟子安危,忽地身子向下一沉,一招“密乘大戒掌”中“佛降凡尘”压顶而下直击青衣少女头顶。这招来的好快,快得连让人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那青衣少女似并未料到贡布会不顾弟子安慰而直接扑奔自己而来。眼见贡布如神兵天降般压顶而来,大有手忙脚乱之感。但她终究受过高人点拨,自身功夫颇为出众,眼见对方居高临下占尽优势,急切间手腕再抖,虎鞭忽地中间一段猛地兜转了回来。这虎鞭长有两丈有余,本是将巴森栓住了手腕,此时猛的将中间一截兜转回来,巴森自然而然的也向回被带了回来,他落地的势子也便减缓许多。

    虎鞭中间部分兜转回来直卷贡布头颅,其力道虽没有正常发力那么劲,但在那青衣少女内力催动下仍是劲风呼啸。贡布知道厉害,不敢以硬碰硬。忙在空中换气,身形在空中再次折转,身体已然翻转过来,不再头下足上,手掌探处已抓住了虎鞭中间部分,内力运处打算将虎鞭掐断。

    但他连运数次力道都以失败告终,心中急切间那少女却已发动了攻势。只见她手中虎鞭猛地一抖,这一抖将虎鞭抖个笔直。仅剩栓有巴森的鞭梢处稍有卷曲。虎鞭在她内力催动下忽地由直又重回柔软,但见这青衣少女姿态曼妙,手中虎鞭卷起层层波浪,圈圈相套,直奔贡布而去。

    贡布久在辽东一带,怎见过如此的招数,不觉眼花缭乱,但他终究是一代高手,眼见青衣少女虽是鞭法出众,但终究不肯放开巴森,以至长鞭威力大打折扣。此道理既已明白,他便有了治敌之方。贡布等到长鞭将要套在身上的一瞬,忽地身形一矮,就地一滚伸手抓向栓有巴森的鞭梢。那青衣少女一时不查,长鞭虽然舞动如飞,但终究上面栓了个人不是很灵活,待见贡布再次攻向鞭梢,自己长鞭已全力卷出,再无余力回卷而阻止贡布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贡布伸手以极快的手法解开鞭梢退了回去。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