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长风见辛不悔面有焦急之色便不好再追问下去,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回去之后定当向那人说辛老弟虽不愿回南边,但心中仍是对故人挂念的很。并以奇书相赠。来日得暇必再来看望老弟,煮酒畅谈。”话未说完他的人便已在十丈以外了,声音仍远远飘来:“兄弟你一切保重。“

    辛不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黯然一叹,收拾心情顶着漫天飞雪走下观音峰直奔唐朝古道方向走去。

    顾名思义,这古道便是当年唐朝唐太宗李世民驻跸和薛礼兵营的旧址。此时道上已被积雪覆盖的不见了任何路的迹象,所剩的只有蜿蜒延伸的一条白色带子。

    辛不悔走的很急,因为他知道叶长生的命就在自己手若自己不能及时赶上苍阔海一行人,那么叶长生真的是九死一生了。心中起急,脚下犹如生风般运起轻身功夫向前急奔着。

    正奔的急切间一声幽叹忽地响在耳际,这叹息声很轻柔,但响在辛不悔的耳中却如雷鸣般,他整个人霍地如同钉子般被钉在了地上。辛不悔脑中一片混乱,眼前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昔日杂乱无章的片段。

    定了定神辛不悔猛地抬头看向四周,空旷的古道,幽寂如恒,雪仍扬扬洒洒的飘落着,何来的什么人在此幽叹。辛不悔嘲讽的笑了笑,走向刚刚似乎听到的幽叹的地方,那里又何来的脚印与人影。

    自我嘲讽后他仍要继续赶路,但他现在却有些奇怪了,因为按道理来说苍阔海等一行人此时应走的没有这么快,虽然参帮中高手不少,但手下弟子却都是武功平平,在如此风雪之夜又岂会走得如此之快。何况自己脚程不慢,这此消彼长之下自己定会追的上才对。而且路途之上也并无有人走过的迹象。

    想到这里辛不悔心中方寸已有些乱了。

    就在此时“呼”地一声响,一团被捏得很大地雪团迅急飞来。掷雪团之人似乎并无恶意,雪团飞来不带半分锐啸之声,而雪团落处也仅是打向辛不悔身旁地松树。

    辛不悔心中一惊,回身看去,一条白色人影消失在西面树林深处。辛不悔大急,忙提气追去,两三个起落已到那人影消失处,但仍未见有任何脚印痕迹。辛不悔心中大疑,正待觅路寻找,不想忽然听到林子深处传来喝斥、打斗之声。

    辛不悔不及再寻那白色人影,循着声音响起之处向林中探察。

    林中果然有人在激斗,但见分进合击,动手之人有六个之多。看情形乃是五人围攻一人。借着雪地泛出的微弱光线辛不悔看的分明,那被围攻之人正是苍阔海。见此情景辛不悔不由心中疑窦又起,这些人为何要围攻他?其余的人又都去了哪里?

    辛不悔心中思索时战团中已有变化,苍阔海虽被五人围攻,但他终是一帮之主,手底功夫并非泛泛可比。那五人虽以五行阵势将他困住令他难以分身,但他指东打西倒也不惧。此时堪堪过了百十余合,苍阔海心中起急,猛地卖了个破绽,身形微措漏出左肋下的空挡。五人中一个一身穿青色衣衫,瘦小如猴的中年人见有机可乘,抢身攻来,手中长剑挽起大片剑光迅急无比的刺向苍阔海肋下“章门**”。

    这一剑来的好快,眼见剑尖便要刺到要害之处,好个苍阔海,身形频闪,掌去如流星,对其余四人瞬间各攻两掌,那四人刚一躲避之际,他身形微侧,右掌向外圈转,伸出二指,轻而易举的便将那攻向“章门**”的长剑扣在了二指之间。同时左掌幻化出一片掌影攻向敌人。

    那中年人本以为这一剑必定建功,不想反被对方拿住了兵器,心中大急,用力抽拉之下忽见对方左掌幻化出漫天掌影攻来,慌忙间猛向后退去,但退得慢了些,胸腹之间被苍阔海掌尖划了一下,即便如此此人伤的也是不轻,胸腹之间犹如被钢刀削过般留出了一条极长极深的血痕。

    其余四人一见同伴受伤,不由都是大怒,四人同时一声怒吼扑了上来,这一翻的争斗比之刚才更要凶猛、辛辣了许多。

    辛不悔暗中观战不由也为苍阔海捏上一把汗,这四人的武功招数看上去并不如何精奇,但在分进合击之间自有其法度,一来一往,稳扎稳打,看上去他们的功夫仅仅是一般跑江湖的花样功夫,但不知为何四人同时动手时却威力颇大。苍阔海在四人之中穿插来回虽看似来去自如,但在高手眼中已看出他仅可自保而已。

    再斗七十余合苍阔海似已有疲意,身躯跳跃腾挪间似已不似刚刚那般灵活。堪堪又斗了五十余合,“唰”地一声,苍阔海左肩已被一人用虎头刀刀尖划开了一条口子。苍阔海吃痛,身形连闪,猛地一声暴喝:“鼠辈,欺我太甚!”他话一出口,身形猛地大动,拳风呼啸,掌影幢幢,如同暴风骤雨般攻向四人。

    辛不悔一见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苍阔海最后的几分力量,这雷霆一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若是此时自己再不出手恐怕苍阔海就要危险。

    想到这里辛不悔身子便如离弦之箭扑奔了战团。

    也就在此时,战团中已生了变化,苍阔海的情况正如辛不悔所料,他已是强弩之末,再无战力,这最后一点力量用了出来,身上便如空了般,眼见对方四人攻来已再无还手余力。

    说时迟,那时却是极快,那四人已抓向苍阔海四肢,若被这四人抓到四肢恐怕苍阔海即便不死也要重伤了。

    他们快,辛不悔更快,人到剑到,分花拂柳之下对四人手腕各攻一剑。那四人虽在激战之但在辛不悔出现的一瞬间他们已现,见来人长剑攻来,忙不迭撤手后退。

    苍阔海逃过一劫,心中一宽,抬头看时并不认识面前救他之人。忙一拱手道:“多谢阁下相救……。”待要再说下去时却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辛不悔看了看晕倒的苍阔海,抬头又看向面前四人,笑道:“四位当真好功夫,但不知这苍帮主有何得罪各位之处,要各位竟与他以死相搏?”

    眼前四人早已端详了辛不悔半晌,听他有此一问,其中一个高个子郎中打扮的人怒道:“没别的,爷们见他参帮财力雄厚想向他借点儿用用。”

    辛不悔不禁哑然失笑,忍住了笑道:“这位老兄当真会说笑话,刚刚我在一旁看了多时,见各位出手狠辣,似对此人怀有深仇似的。”

    郎中打扮的人瞪眼怒道:“我说是便是,你少在这里罗唣,别挡着爷们财,滚!”

    辛不悔见他出言不逊心中不快,冷笑道:“既然各位不愿说出实情,那就恕在下要淌一淌这浑水了。”

    四人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人咳嗽一声道:“慢来!这位小哥,其实我们五人本与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此人也当真是顽固之极。我五人此来本不是为找他动手,而是想从他手中买些好参,但不想他不但不卖,还对我家主人口出不逊之语,故此我们才要教训教训他。”

    辛不悔心中疑窦又起,看向晕倒的苍阔海道:“他们参帮本就是以挖参与卖参为生计的,你们来找他们买参为什么他不卖给你们?”

    四人对望一眼后那年纪较大之人盯着辛不悔半晌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不要管这闲事的好。我们此来身怀重任,必要购得大批人参回去。而此人他伤了我们一位兄弟,这仇我们可是一定要报的。”

    那人正说着,地上的苍阔海此时却悠悠醒转,他睁开双目,挣扎着坐起向辛不悔道:“这位朋友你不要听他们乱他们是元人派来的,是来收购这里全部的药材的。若是让他们得逞那可就糟了。”他勉强说完这些话人便又瘫倒在地上。

    辛不悔抬头看向四人冷笑道:“那这么说四位一定是想把参帮的所有药材都包了?”

    四人脸色一变,互望一眼,那年纪较大一些的人嘿嘿笑道:“既然你已知道那也不用瞒你了,我们元军即日大举南下,弄些药材来充充军备也是正常的。”

    辛不悔“哼”了一声冷道:“这里现在虽是你元人的天下,但蒙古人占据此处时日不久,这里所居仍大都是汉人居多。你们此来的目的我看没那么单纯吧。”

    对面四人脸色不禁又都是一变,一个年纪轻些的人怒道:“我们来做什么的你不用管,现在就给我滚,若是不然小心老爷们要了你的命。”

    辛不悔眉梢挑了一挑冷笑道:“这位朋友性子好急,不过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你们此来的目的了,要我说你们主子是怕南下时腹背受敌,怕这里的汉人起来造反断了你们的后路,所以让你们来这里各个击破是吧。”

    辛不悔话虽不多,但意思表达的言简意赅,对面四人闻言为之一惊,心中好生佩服对面这人分析的一点错误没有。此时正值元灭金四十一年之后,连年征战,百姓疾苦日深,蒙古无时不在想南下进攻南宋,灭宋而取天下于囊内。此时养精蓄锐已久,大兵早已南下,而其时北方人民在元朝统治下多有不服者,故此元朝朝中有人提议以民治民,以江湖人治江湖人,让北方一带人民与江湖中不再有人能有余暇他顾。

    四人怔愣片刻后那年纪较大之人向前一步盯着辛不悔道:“小哥想的不错,当真观察入微,对当今天下之事也颇为了解,既然如此你何不也到我们这边谋个出身,来日也好能封妻荫子能光耀门楣。”

    他说着,嘴角已有笑意,似乎这些他都有了般。但他偷眼看辛不悔时不由心中一寒。此时辛不悔眼眉似已倒立了起来,双手紧握,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神情似要把他马上吞下肚般。

    那人一见辛不悔如此便住了嘴,冷着脸道:“怎么你不愿意?”

    辛不悔忽然放声狂笑,笑得弯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泪。他这一笑将对面四人笑得愣了,当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愣在那里不眨眼的看着他。

    辛不悔笑了多时,猛的一抬头,双睛暴睁,手中长剑“嗡嗡”作响,怒喝道:“无耻之徒,身为汉人卖国求荣,可杀而不可留。今日你们五人哪个也休想生还。”

    辛不悔说着手中长剑青光一闪后光芒大盛,内力吞吐间长剑冷气森森,不见他脚下有何动作人便已到了那四人面前,青光暴涨,瞬间向四人各攻三剑,这几剑无论从度与力道上都到了极致。对面四人陡见辛不悔瞬间攻了过来不由也是大惊,刚刚他们见识过辛不悔的厉害,虽在仓促之间因救人所的招数,但他们已知辛不悔身手不凡。

    这四人一身功夫自然也不是一般可比,在辛不悔含愤出手之下四人忽地都闪身退开,随即便合拢围攻而上,四人分进合击,出手不但极快且蕴涵着极大的内气合围圈,如此交手有三十余招后辛不悔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这四人的功夫不但独特而且似一只大磨盘一般,在交手这些招后辛不悔感觉自己的内力在被对方四人慢慢的消磨掉,每出一招后都似被对方四人轻而易举的给卸掉,每出一招都似石沉大海。如此又斗了五十余招后辛不悔已觉自己似在被对方四人牵着走,自己的行动似完全都在了对方的控制当中。若是这样下去恐怕他就会跟苍阔海一样被累得没有一丝力气。

    心念电闪下辛不悔忽地身形连闪,足踏游龙,长剑抱守中宫,不再进击,偶尔一击也是攻在对方必救之处,如此又斗了三十余合,那四人似有不耐,突地以合围之势抢攻进来,手中兵器都已不见,竟空手来擒辛不悔四肢。

    辛不悔也正是等这一瞬之机,眼见四人掌影已到身边,他长剑猛地青光大盛,剑光闪烁中向每人中宫部位各刺五剑,这剑去的好快!电光火石下那四人同时一惊,不敢近前施为,忙退后半步,与此同时辛不悔忽地一个收势,长剑抱于胸口,冲天一柱香的姿态,双足猛地一拧,身躯霍然腾空而起,在空中腾挪一周,手中长剑青光暴长,剑影漫天飞舞而下,以君临天下之势攻向四人。

    这一招来的好快,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漫天剑影下四人不敢硬接,忙不迭纷纷避让。

    若说这四人的身法也应算是极快,在一瞬间已都退出三丈以外,但此招一出便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刚刚一招实中带虚,虚中有实,辛不悔见四人同时都躲开,心中一宽,身躯在空中一个借力却直扑最年轻的那人。

    剑光闪烁下剑尖直指那人咽喉,那年轻人大惊下应手兵器软藤枪飞舞格挡而上。

    其余三人见此情景也是大惊,纷纷挥舞兵器奔来,因他们知道这年轻人在五人之中是最弱的一环。若他再受伤或毙命那这一仗就必输无疑了。

    三人冲来,兵器也随之而攻来,兵器落下时却不见了目标。空中却剑气森森,漫天剑影再次席卷而来。原来此招仍是虚招,此招名字正是“声东击西”。

    四人同被笼罩在剑影之下,想躲已是不及,兵器也已出,前力未尽,后力未生。如此境遇似乎已只有等着长剑加身了。

    “去!”一声大喝出自那年纪较长的人口他眼见四人都要同时丧命在辛不悔这漫天剑影下,心中一急之下猛力收住势子,奋不顾身的抬起左掌推在那年纪最轻之人胸口将他推出三丈多远,左右两足同时踢出将另两人也踢出两丈开外。

    他这一招救了那三人,但他自己却被罩在重重剑影下,他堪堪挡出了二十余剑后便被辛不悔一剑刺在咽喉处应声倒地了。

    眼见那老者死去;另外三人悲痛欲绝,同时一声怒吼又同时攻了上来。

    而一旁受伤之人因刚刚受伤颇重未曾上前动手,此时见同伴死了一人不由也悲愤不已。怒气攻心下竟忍痛也加入战团。

    这一次的争斗已是博命之斗,比之适才更凶险百倍。四人含悲出手招招抢攻,不给辛不悔留任何喘息机会。

    辛不悔似也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举动,故此并不着急。运起轻身功夫只是跳跃,穿插在四人中间。如此一来四人无处着力,约莫斗了五十余合四人似已有不耐,分进合击中步伐已有些散乱,辛不悔一见知道再不动手杀敌机会稍纵即逝,且恐怕若对方见不敌全身而退对苍阔海要有极大危害。

    想到这里辛不悔已不再躲闪,长剑如蛟龙出海般迎风连闪,在这仍是飞雪漫天时便如大片的飞雪般铺天盖地地罩向了四人。四人见辛不悔运剑攻来心中都是一动,刚刚想四人合力接下此招后全力反击,但不想这一招绵延不绝,犹如永不枯竭的长江之水般滚滚而来。

    辛不悔一柄长剑已将四人困住,四人几乎便已成笼中之鸟,待辛不悔此招一收之时便是四人毙命之时。

    剑光频闪下辛不悔长剑剑圈已在收眼见四人便要被他这凌厉无比的剑招所伤,便在此时一条白色人影忽地出现在战团之他的出现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来人一加入战团手中一柄长剑竟迎上辛不悔撒下的漫天剑影。叮叮之声不绝于耳,这漫天剑影竟被来人尽数接了下来。

    辛不悔身躯落下地来时想看个究竟到底是何人,但抬头看时竟没了那人的踪迹。

    而场中四人也忙不迭背起地上同伴尸体逃之夭夭了。

    辛不悔此时心中一片混乱,因他刚才明明感觉是多年不见的故人到了,但她又怎会去帮元人的忙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要收拾心情去看地上的苍阔海,此时苍阔海早已醒转了过来,他看向辛不悔感激道:“多谢朋友出手相救,不然我当真要丧命在此了。”

    辛不悔笑道:“不必客气,你我都为汉人,何必计较这些。”

    苍阔海勉强站起身道:“不知朋友贵姓高名?”

    辛不悔一笑道:“在下辛不悔。”他顿了一下又道:“苍帮主你们一行人从观音峰下来现在为何只剩下你一人在此呢?”

    苍阔海一听不由心中大恸,顿足道:“我想阁下定然是在观音峰见到我们的吧!那时我们从‘观音峰‘下来本是要带着叶长生回我们帮里去的。但刚刚走到前面古道上的时候便出事了,不知道为什么越走人越少,本来我想在后面督队,但刚刚到了队后竟突然现前面的大队人马都不见了。”他说着,眼睛却看向林外的古道出神。

    辛不悔心中暗道:“照这样看那一定是有人用了数术一类的阵法,若不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把那大队人马给弄没了。他想着转身看向苍阔海道:“苍帮主不必焦急,我看对方所用的应该是一些阵法,你手下之人和叶长生估计现在应该离此不能太远。你我还是尽快去找的好。”

    苍阔海不愧是一帮之主,虽是焦急,但方寸未乱,心情稍一平复道:“也好,那便有劳辛兄弟了。”

    辛不悔微微一笑道:“苍帮主不必客气弟此来也是为了给叶帮主送解药而来。你我不必客套,赶紧去找吧。”

    苍阔海不再多微一点头与辛不悔一起掠出了林子向古道前路探查。

    风雪仍是未停,这雪似乎要将整个千朵莲花山全部覆盖了,吞没了一般,两人从林中跃出后在遍地积雪的古道上疾走了半晌仍未见任何蛛丝马迹,两人心中都暗暗焦急。

    忽的一支响箭腾空而起,这不正是参帮所独有的烟花响箭吗?

    苍阔海一见心中大喜,待那响箭在空中爆开后他脸色忽地大变,因他再清楚没有,此箭一出便证明帮中有积不寻常之事生。想及此他回头看向辛不悔道:“老弟你看,那不远处所施放的烟花响箭就是我帮中的信物,我帮中定是出了大事。你我应尽快赶去。”

    辛不悔也早已看到,听苍阔海如此一说忙点头称是,两人便向响箭处掠去。

    两人到响箭处时不禁都怔愣在了那里,此处乃是一低洼地带,四周树木掩映下极不好找,此时那低洼之处躺满了人,大部分皆是死人,而死状却狰狞可怖,即便未死之人也都是四肢不全。这些人一望可知都是参帮子弟。

    苍阔海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牙齿咬得格格声响,愣了多时他已奔下高处直奔帮中兄弟而去。他抱起一个面色苍白年纪较长的帮众嘶哑着喉咙喊道:“龙老,你醒醒!这是怎么回事?”

    龙老正是方才施放烟花火箭之人,因他内力深厚一时不死,且他身为帮中长老之一,心系帮务,故此支持到此时仍未气绝。他张开已是无神的二目,声音微弱地道:“帮主,快回帮里去吧!帮中有变,那,那叶长生是,是,是元人的奸细。”这几句话刚一说完人便气绝而亡。

    辛不悔听着心中不由一动,暗想道:这分明便是有人暗中策划好的阴谋想夺取参帮,然后用参帮在这长白山支脉一带控制汉人的一切行动。想到这里忙蹲下身对苍阔海道:“苍帮主节哀顺变吧!你这些兄弟大部分已经不在了,剩下之人也都是重伤难愈,要我我们还是尽快赶回贵帮,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苍阔海猛地抬头怒道:“这是什么话,这些兄弟与我同生共死,现如今他们不是死在这里便是重伤在此,你让我弃他们而不顾。这岂是我苍某人所能做出来的事,要是那样我还算是人吗?”

    辛不悔见他怒气勃,不由叹气道:“苍帮主你先息怒,你想想若是那叶长生此时到了贵帮,将你参帮当真接了过去,你想到时对我汉人可有好处?”

    苍阔海闻言不由一愣,低头不语,半晌他才道:“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扔下这一帮兄弟不管。自从我领导参帮以来,这些兄弟都是与我肝胆相照的患难之交,如今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我绝不能就此而去。”

    辛不悔知道他性情暴烈,脾气执拗,不觉也大有束手无策之感。便在此时那遍地尸骸与伤者之中已有人呻吟出声,苍阔海忙奔了过去。他想扶起那人,不想那人拼死将他推开,虽是声音微弱但却也能听出他是以最大努力厉声道:“苍阔海,走开!是男儿的去给我们报仇,少在这里装娘们儿。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了,你在这里空耗时间是怕去了会输了给人家当龟孙子吗?”

    这话说的很是刻薄,让人听来大是刺耳,但苍阔海听到这话就犹如被大锤擂在了心上一般。此时又有两三个人同时呻吟出声,也是异口同声的喝斥苍阔海不是男人。

    苍阔海心如刀割,他缓缓跪倒在地,向这些未死之人与尸体重重的磕了头三个响头,起身后他大声道:“众家兄弟,我苍某人在这里誓,如不能为大家手刃仇人定糟天谴,犹如此剑。”说着他在地上用脚尖挑起一柄长剑,单手一抖长剑,长剑应声而断。继而他又高声道:“未他奶奶断气的都给我听着,我现在还是你们帮主,都他奶奶给我吊住一口气等我回来。你们的命是我的,若谁敢自己死了,我他奶奶可骂他八辈祖宗。”

    他高声喊过,头也不回的向自己帮中奔去。辛不悔在他回身去时已见到他面上有大颗的泪珠滑落,心中不由也是为之伤痛。但此际并非伤心之时,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故此辛不悔加快脚步跟上苍阔海奔参帮而去。

    参帮总舵是在长白山与千朵莲花山交界之处,从唐朝古道去那里要很多时日,此时天色已是放亮,漫天飞舞的大雪此时小得多了。只是星星点点仍在飘洒着。

    辛不悔两人此时已翻过了很多座山峰,两人走的已是捷径,但仍恐赶不急回去,足下不停犹如旋风般赶路。慢慢太阳已升起老高了,那飘洒两三日的大雪此时已停了下来,看来今天应是一个好天。

    时已过午,两人早已累的没了力气,停下来稍一喘气,苍阔海道:“有劳辛兄弟了,你我萍水相逢的,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而且还与我同赴敝帮救援,在下当真感恩不尽。”

    辛不悔笑道:“苍帮主不必客气,你们武林一脉,若是我没见到那也罢了,既然见到岂能坐视。何况这有关百姓疾苦弟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苍阔海哈哈一笑道:“老弟说的好,既是如此你我何不结为异姓兄弟,此后共为百姓做点好事。”

    辛不悔点头道:“帮主说的是,那小弟高攀了。”

    “说的哪里话来,是我高攀了才是。”说着苍阔海已与辛不悔一起跪了下来,拜罢天地,序了年庚,自然苍阔海大了辛不悔十余岁成了哥哥。两人见礼已毕辛不悔叹道:“真想不到叶长生竟是如此卑鄙之人,看他偌大年纪竟也去投靠元人,难道我大宋国朝真的气数尽了?”

    苍阔海摇头道:“我是粗人,不明白什么气数,只知道俺是汉人,元人凶恶成性,到处横行!若是让他们真的把大宋灭了那天下百姓可真的遭殃了。”

    辛不悔点点头,心中不免又想起了南边那知己好友此时也许正为抗元而愁呢!心下黯然不由道:“兄长,你我歇也歇的够了,此处又无人家可弄吃食,不如赶路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继续赶路!不然赶不及回去可就不好了。”

    苍阔海搓着手站起来道:“也好!我心里也是起急,都一夜了,不知道帮里怎么样了。若是当真出了大事我怎么向历代帮主交代!你我尽快赶路吧。”说着他已迫不及待的拉起辛不悔起身又奔向参帮。

    辛不悔两人到达参帮总舵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时,此处四周林木参天,极为隐蔽,若是不熟识这里恐怕进得来便出不去了。当两人来到参帮总舵大厅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偌大的参帮竟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地大院与正厅中都带着些许的血腥气味。院落的积雪上面有着几堆被血染红的痕迹。

    人呢?参帮几百号人都去了哪里?难道都糟了毒手?

    苍阔海心中怒火此时再也控制不住。他高喊道:“灰孙子们,有本事都给我出来,真刀真枪的拼个痛快,藏头露尾算哪门子的英雄。”

    辛不悔此时正检查者院子与大厅中的痕迹,他见苍阔海如此激动忙上前劝解道:“大哥何必如此,若他们当真是为了杀人而来,便不会留下这空空如也的偌大地方了,何况杀人在哪里杀都是一样的是吧?”说着他环视着院落与整个参帮又道:“要我这里曾生过事不假,但看地上的痕迹并不象想象中生了激烈争斗之事。大哥你稍安勿躁,待我们慢慢探查。“

    苍阔海深深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想了想他忽地直奔后院跑去。

    后院有十间上房,这是参帮帮主起居所在,而此时,屋中凌乱一片,那曾有的温柔之象却早已不在。苍阔海到的了这里便愣在了那里,双手握得紧紧地,似要把什么握碎了似地。

    辛不悔跟来看到此情景心中了然了一大半,上前劝道:“大哥不必伤心,我想嫂夫人应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可要保重身体。”

    苍阔海“哼”了一声回身道:“兄弟,你不知道,这十间房中不但住有我的妻子儿女还有家母,她老人家年龄大了,怕是受不得这般苦楚了!”说着他眼眶已湿润了。

    辛不悔在一旁见他如此心中不忍,拍拍他肩膀道:“大哥不必如此,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伙来此捣乱之人,我想我们兼程赶回,虽然晚了,但他们离此也走不了多远,你我还是尽快查找,看看是否能找到他们去向,这样才能保得他们周全。”

    苍阔海闻言收拾心情,回头道:“老弟你说的不错,你我要尽快去找。”他不待辛不悔答言已回身直奔前院而去。

    辛不悔心中一宽也同他一同奔了回去。

    大厅与前院当中依旧是刚刚的模样,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两人到处检查者,直找了一个时辰也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苍阔海长叹一声道:“若当真找不到我有何面目去见那些死去的弟兄们!”

    辛不悔微笑道:“大哥不必紧张,我想他们将大哥家眷及帮中兄弟带走必不会伤害他们,若是想要他们性命,在这里下手不是更方便?”他顿了下又道:“不如你我现在去吃些东西,也好有力气应付将要来的事情。”

    苍阔海想了想点头道:‘这说的也是,既是如此我们便喝上些,既暖暖身子也让肚子充实一下。”

    说着话两人已准备吃食,便在大厅中排摆上来开始吃喝。

    俗语到得确好,酒入欢肠、酒入愁肠。苍阔海这酒一经入肚便有些酩酊之意。眼神迷离之下喃喃对辛不悔道:“老弟,你可知道我们参帮这一二百年来从没有如今日这般,从来我们都是与世无争的。若说到到了我手虽说不上什么兴旺,但也不能说我毫无作为。”他喝下一大口酒后又道:“你看这帮中房屋,这规模,哪一样不是我亲手所改建扩造的。不想、不想,今日却落得日此模样。”他说着。泪水围着眼眶转了又转却没掉落下来。

    辛不悔看着他不由心中很是感慨,抿了口酒道:“大哥何必这样伤悲,事情尚未弄清,你还是要保重身体为重。”

    苍阔海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将酒杯往桌上一墩,大声道:“老弟,从现在开始无论生任何事你都要在我身边提醒我,要以大局为重,就算是我性命不要,家人不要,帮中上下无一生还,都不能向元鞑子低头服输,若是那样我更对不起历代祖师了。”他说着,眼神中已有些迷离,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半晌他回身又道:“老弟,我有一子一女,现都未**,若我当真有什么事请你勉为其难帮我照料他们。做哥哥的在此多谢你了!"他说着当真倒身便拜。

    辛不悔见他如此忙不迭扶住她道:“兄长何出此言,你我兄弟哪里用如此。别说没有事,即便有事生小弟也定全力护你与家人平安。”

    苍阔海此时也许是喝的过了量,听辛不悔如此说仍拉着他不放,几近哀求道:“兄弟,你若不答应我,我便在此常跪不起。”说着她当真又向下跪了下去。

    辛不悔无奈只好点头应允,苍阔海这才不说什么起身就坐,拿起酒壶不管不顾的大喝起来。

    时已入夜,月上中天。北方的夜很长也很冷。屋外北风呼啸,树枝被风刮的沙沙作响。苍阔海已酩酊大醉,辛不悔扶着他进了卧房安睡。

    关妥房门后便只剩下辛不悔一人,他仰望着满天繁星,呼吸着北方才呼吸得到的独有冬的气息,他心中也是心潮澎湃,他本无心卷进这是非之中。虽说他有仁者之心,但一想到要回到中原,一想到要卷进无边的斗争中他心底就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受,而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心中打了七年的结。

    七年了,七年原应是物是人非了吧!但是那人怎样了呢?说是不想,但却又如何能真的不想,而前日看见的人影是否是她吗?

    而中原那边朝廷懦弱,先有金人、后有元人,大宋国国势日渐衰弱,自己虽在这偏帮塞外但耳朵里却仍是灌满了这样的消息。而眼前呢?参帮有大批人手无故伤亡,而此时又出了这样人去镂空的离奇之事,这又如何解决,各种思绪纷纭而来在他的脑海里转个不停。

    良久他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回到大厅,看着桌上的酒不禁笑了。自己何必如此,该来的你拦也拦不住,明天要解决的就等明天去解决好了。

    想着,他已拿起了酒壶想一醉方休,也许醉了当真可以忘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