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对于四百多年前的蓝鼎晨一直是推崇备至的。而对于徐庸铮则是没那么看得起。徐庸铮早就习惯了。这么个念旧和自大的家伙,现在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而将蓝鼎晨比作不世出的天才,那么打败蓝鼎晨的那个人又该叫什么呢?徐庸铮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诡似乎猜到了徐庸铮的想法,狠狠说道:“白星落,他丫的压根就不是个人。”

    徐庸铮不由得哈哈一笑。自从第一次见到濒临消散的诡气急败坏,如今说道白星落,诡更是忿忿不平。他很少看到诡吃瘪的样子,可见当时白星落给这个可怜的家伙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诡没好气道:“来,说回正事。小子,今儿个小爷就送你一场造化。看你小子的机缘到底如何了。我且传授与你功法,看你能否参悟一二。若是悟性够高,恭喜你,可以完全内视自己的识海。如果悟性不够,那也可以让你短暂之际看到识海情况。你小子准备好了。”

    徐庸铮见到诡第一次如此,知晓不能再开玩笑,而是慎重地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着。

    “心者,禁也,一身之主。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则神也,变化不测,故无定形。所以五藏藏五神,魂在肝,魄在肺,精在肾,志在脾,神在心,所以字殊,随处名也······其神也,非青非黄,非大非小,非短非长,非曲非直,非柔非刚,非厚非薄,非圆非方。变化莫测,混合阴阳。大包天地,细入毫芒。制之则正,放之则狂。清净则生,浊躁则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但能虚寂,生道自常······内观其身,惟人尊焉。而不自贵,妄染诸尘,不净臭秽,浊乱形神。熟观物我,何疏何亲。”

    诡的言语抑扬顿挫,颇具感染力。那字诀不过四五百字,诡很快就吟诵完了。可徐庸铮始终难以领会。

    见到徐庸铮识海迟迟没有动静,诡一声疑惑,料想这小子天分不该如此,所以他朝着徐庸铮大声吼道:“莫非你刚才在闭目睡觉?”

    徐庸铮满脸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你认真在听?能背下来吗?”诡半信半疑说道。

    谁知道,徐庸铮真的开始背,颇为流利:“心者,禁也,一身之主。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能禁制,使形神不邪也。心则神也,变化不测,故无定形。”

    话音未断,徐庸铮一直背到中段的那几句“制之则正,放之则狂。清净则生,浊躁则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才稍微停顿,而剩下的最后几句他实在记不得了。

    诡稍微满意地点点头,这种记忆力还算凑合,可是他又是不解,问道:“那是你小子没有用心去领悟?你可别偷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庸铮再度闭目,开始有意识地想参悟法诀。可惜,他还是无法内视识海。

    诡静观徐庸铮识海中的变化,除了能更清楚听到徐庸铮的心跳,却始终无法看到徐庸铮的识海中凝成一个人形,徐庸铮如此年纪参悟剑意,这种天资绝对比平常人要出众许多,只不过徐庸铮接触的都是一些意境级别的高手,导致他看起来比较平庸。诡静静思考着,如此庞大的神念世界,却无法凝念成形,这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诡想到了某些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你,到底是什么人?”诡压住了自己的念头和疑问。

    “既然这样,你且不要睁开眼睛,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回想那日对战的情景,越清楚越详细越好。”诡只有循循善诱道。

    徐庸铮的思绪果真回到了数月之前。

    “沐家演武堂内,当时有十八般武器立于木架之上,木架分立大堂左右,而当时那帮黑衣人站在另一边,我和沐小姐后到,站在她爹沐鹏礼的身旁,她和她爹打了招呼。”

    诡赶紧嫌弃道:“停停停,你这般婆婆妈妈得很,这些环境和铺垫的说法,你也不擅长,回忆不起具体的干脆就不要去描述。还是直奔主题吧,你和梁雄怎么交手的?”

    徐庸铮心里腹诽道,谁刚开始还说越清楚越详细越好。不过这次却被诡知晓了。诡只能微微一笑。

    “那梁雄夺命血枪一出,我感觉到一股煞气,依他自己所说,‘枪名夺命,重二十四斤,饮血上千,血刃银身,出则见血。’当时我手持巨剑,说道‘剑无名,不知重,沾血无痕。’”

    “唉······”诡又叹了一口气。

    徐庸铮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说。”诡干脆坐下来,静静听着。

    “当夺命血枪和我的巨剑相触时,我的巨剑就立刻炸出一串金石击撞声。所以我立刻就知晓,梁雄的气劲过于旺盛。我当时以为他会持枪猛攻,借枪之长,直掠横崩地攻击我。谁知道,他却选择长枪一抖,不停翻动,只在空中亮出圆弧。那枪刃开始变得有些刺眼,如同残月一样,我哪怕挥动巨剑去抵挡,也显得十分被动。”

    徐庸铮忽然停了一下,想听到诡的评价。

    “继续继续,我听着呢。”诡摆了摆手说道。

    “然后他的银白枪身也开始渐渐弯曲了,完成了一个更大的弧形。与枪刃形成的弧交相辉映,分外美丽动人。我不知晓梁雄到底是什么用意。可有一种预感,他的枪不会停息,甚至只会越来越强劲。后面几乎有以势生力,借风而生的地步。我心里没有底,只有将劲道注入手中巨剑之中,奋力朝那个漩涡砍去。当时我想的是哪怕将这柄剑当作一个石头,也要将那个漩涡堵住,不然我最终还是会被那枪流漩涡吞噬。这种方法简单,有效,只是有些粗暴。”

    “结果怎么样了?”诡又变成一团火,左右晃荡游曳。

    “他长枪一抡,我的巨剑也被晃荡出微妙的弧度,但我身体却在空中翻腾了数圈,然后他长枪一点,就将我巨剑震荡回我的胸膛而去。枪的力道透过巨剑传达至身体,我受了伤。”

    “意料之中,那弧形枪可不是蛮力就可以破的。”

    “其实当时我想以剑气破之,可是,感觉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剑气多依仗剑本身的锋芒。若是金戈剑,可能会有所成效。将你那柄巨剑拿出来,给我仔细看看。”诡也没有看到过徐庸铮巨剑的情况。

    徐庸铮闻言,疑惑稍微解开一点,难怪那琴帝使起惊天剑来,剑气威力如此惊人。

    “那可是琴帝,人家都称了帝,本身气机绵长,借助惊天剑,那是相互促成的。”诡说道。事实上,琴帝气机绵长,他只是猜测。至于琴帝的气机究竟绵长到什么地步,他更是不可能知道。

    “那我体内的气机如何?”徐庸铮问道。

    “比起我之前那几个主人,勉勉强强吧。”诡说道,“你可要知道,我那几任主人,无一不是天下称雄,逍遥榜上大有名头的。”

    “逍遥榜?那有是个什么?扶摇榜我倒是听说过。”

    诡再度听到扶摇榜,这个熟悉的称呼,知道还是天机阁玩耍世人的老旧把戏,不屑一顾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较不得。不过那天机阁向来喜欢打玄机,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事实上,也难怪徐庸铮不知。当初沐家沐承泽并没有天下闻名,虽然入了逍遥榜单之列,可是在沐承泽的要求之下,只是将信传回沐家,天机阁并没有昭告天下。

    徐庸铮不止第一次听到诡故弄玄虚。幸好他小时候就已经和齐老神棍有过长久的接触,对于这类行为不放在心中。他只有在心底暗暗吐槽了一句,装神弄鬼。若是他可以知晓诡的内心想法,他肯定要好好看看。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将手伸进包袱里,摸索了一下,就拿出了那柄巨剑。

    诡正是徐庸铮脑海中的一只鬼。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小子真的是。不说与你听,自然有不说与你听的好处。你小子······啊!”

    一声惊叫却是将徐庸铮吓了一跳。

    “你中邪了?”徐庸铮被诡这个老顽童可是吓了好几次。

    “这次真不是开玩笑,你讲这柄剑放在你眉心中间处。”诡认真说道。

    徐庸铮将巨剑别扭地放在眉心剑,巨剑质地异常,贴在肌肤之上,并不寒冷。他就这样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这柄,果然是那狠人的玄意剑。只不过,这剑虽然形状变了,有点破损,恐怕连当年之一二成威力都不具备。”

    徐庸铮感受着玄意剑传来的暖流,下意识用左手托着着,右手将剑握的更紧,生怕这巨剑再受损毁,左手做出了摩挲剑身的动作,似一个虔诚拜祭之人。

    “那日大战之后,我师父究竟如何了?”

    诡第一次感受到徐庸铮的执念,想知道自己师父后来下落的好奇之心。

    “那日大战,白星落和蓝鼎晨二人战斗至他处,只留下姜玄初一人在正面战场苦苦支撑。可能是以一敌众,斗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之战斗惨烈,可从这玄意剑也能知晓姜玄初的绝境。你当初于那处峡谷里,可有见到姜玄初的尸骨吗?姜玄初可是有留下那日大战的只言片语?”

    “没有,哪里也没有发现尸骨,再说这四百多年过去了,那些尸骨不都化为尘土了吗?至于那场大战,他更是一点儿言语都没有提及道。”

    徐庸铮的言语低落,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叫姜玄初的师父,可是自己的剑道几乎是完全传承于这个人。姜玄初更是没有提下任何要求。自己和那个家伙分别继承了姜玄初的剑和刀,如此,也算个同门师兄弟吧。

    “师父。”徐庸铮一念及此,忍不住出声道。

    玄意剑不知是否仍有灵性,传来一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