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在医馆门前转来转去,心里有点着急,怎么这次出去这么久?万一小姐这个时刻发病了怎么办?

    她转了半天,又自我安慰——不怕不怕,有流年在身边。

    此时,一个男人叫住了她,“姑娘,请问这里现在能看病吗?”

    沂水回头,刹那间,满眼春色都不及眼前人的万分之一。

    男子孤身一人,十**岁的模样,一身绯衣,银色的长发松松绾在脑后,一双眸子犹如红色宝石那般璀璨却又深不见底。仿佛一个不注意便会被吸进去。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好看两字来形容了。

    她呆呆地摇头,“大夫现在不在里面,你换别处吧。”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一身散漫地风中隐隐成辉,此刻正是午睡时间,路上少有行人,否则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恐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沂水心里这般想,可是眼睛不听使唤,怎么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直到那人在视线中忽然消失,她才忽然回过神来,却回忆不起来对方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忽然,她浑身一僵,刚才那人,竟然是银发红眸!

    那——真的是人吗?

    王意之和凤流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慕容启会留一人去通风报信,更麻烦的是这里门口本就守着一堆人。

    这样的现象在晋华也不罕见,有些公子哥是家中的宝,每次出门为了安全起见必然会多带几个下人,只是出入酒楼时自然不会全带上,留下两三人,剩下的都在门口守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可以最快起到作用。

    王意之是知道这些的,可是他哪里想到头脑简单的慕容启也会留心眼,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可是下一刻,他的小心脏就被刺激得快要跳出胸膛了,凤流年在干嘛?如此毫不吝啬的释放杀气是想把事情闹大吗?

    凤流年已经动了杀机。

    王意之知道他的武功高,他也不曾将这几个小喽啰放在眼里,可关键是这个酒楼背后的人。即使你在这里砸了一层楼的摊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要记得赔钱就好,不过要赔原来价格的十倍。但是却不允许杀人,如果谁敢在这里杀人,下场就绝对不简单,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杀手刺客都不敢再暮春酒楼动手的原因。而且他刚才也只是将那小厮打得半死不活,亦没有在另外那个小厮身上补上一刀,因为,他还没有这个实力做这件事情。

    凤流年始终记得云楚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他忍住了,脚尖一点,直接飞身下楼,而他前脚下去,云昭和王允之等人后脚便赶了过来。

    王意之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事情的经过,楼下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

    一个女人的声音随后响起,“动了我慕容家的人,还想一走了之!”

    王意之十分清楚这是谁的声音,不禁看了一眼云昭,顿觉得头皮发麻。他为什么要选在今天出门,简直是找罪受——如果他拍到那十坛相思酒就绝对不是这副表情了。

    云昭刚才只看见凤流年抱着云楚跳下去,过来的时候亦扫到了慕容启在地上直挺挺躺尸的模样,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云楚遇上了麻烦,就要跟着跳下楼去,却被王意之一把拉住,“表哥,这一次,你还是别出面的好。”

    王允之也是点头赞同,楼下那位庆安公主和云家的梁子结的不是一般的大,此刻云昭出去反倒会刺激那个女人。

    云昭揉了揉太阳穴,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旁观,即使那女子不是他的亲妹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云昭虽不算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傻蛋,可是对于这个女子,却总是舍不得对方吃一点苦头的,在他的想法里,如此像自己妹子的女孩就应该无忧无虑地听着小曲儿绣着花,至于世上的肮脏事,暗黑面,都该由他这个兄长来解决。

    看着对方的表情,王意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从某方面来讲,他是不希望自家人为云楚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人去费心。人人都道王家四郎面如桃花心似铁,可那只是对着外人的,王家的人,向来护短,即使他再洒脱,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陷于水火。可是,他也知道云昭的性子,云狐狸一词不是白来的,这京城中,最让人恐惧的人是萧燕候,最让人敬畏的是国师,最让人憧憬的四皇子,而最让人不愿得罪的便是云家世子。云昭是那种表面上看着温润尔雅,可是内里性子却是完全继承了赤雍王,阴狠,顽固,他一旦下决心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他如今只能祈祷云昭对云楚还没那个决心,毕竟小姑娘身份不明,无名无分的还是不要管太多闲事为好是不?

    “我不下去,意之,允之,这件事情交给你们解决。”理智还是让云昭止住了脚步,不是他放弃,而是因为他确信庆安公主看到他包庇云楚会更加疯狂,倒时候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反倒适得其反。云昭生生抑制住自己的担忧。

    王允之摆摆手,示意云昭不用担心,也不给王意之反应的时间,直接拽起他就往楼下跑。

    云楚的脸由苍白透出一种诡异的红润,就像是红烛燃出的泪,衬得她越加妩媚。

    凤流年心提了起来,这一次,伤得是头吗?

    拦着他的人是庆安公主凤萍挽,三年前云楚在瑶山见过她几次,一心爱慕云昭,可是如今却嫁给了慕容华的长子慕容轩,这其中的缘由当初在尚京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后来被皇上下了封口令,加之时间流逝,慢慢地也就无人再提了。

    可是别人不提,不代表这位庆安公主会放下,反而比以前更加咄咄逼人,尤其是见到云昭的时候,那眼中的恨意足以将一个人焚烧殆尽,也难怪王允之和王意之反对云昭出面了。

    凤萍挽只看到凤流年抱着云楚从楼上跳下来,此刻的她正无比火大,即使她并不待见慕容启,但绝不代表有人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慕容家的人,这相当于在她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在皇家的面上打了一个耳光。

    “大胆刁民,竟敢打本宫的弟弟,来人,给我将他绑了。”凤萍挽出口,贵气十足。

    凤流年不动声色,手指微动,几根肉眼看不到的毛针射出,将刚刚上前准备动手的人放倒在地。

    他没有下杀手。

    若是以前,就算眼前时安成帝,他也照样让他活不到下一个日出。

    “你竟敢反抗!”活了这么久,凤萍挽一向都是天之骄女,除了在云昭面前屡屡吃瘪,从没有人敢这样公然忤逆她,再加上成亲之后,慕容家的人处处顺着她,让她更加变得无法无天,当下便气得失去了理智,忘了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了。

    她像一个疯子一样喊人,“给我杀了他!”

    “可是——公主,这里是暮春……”

    “出了什么事情本宫担着,快上!”凤萍挽目露杀机,嚣张到仿佛天地之间唯吾独尊的地步。

    此时,三楼上的一处厢房,有人含笑看着这一幕,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厌恶与将要摆脱厄运的解气。

    坐在他对面的人笑了笑,“慕容公子不打算下去帮一帮自家夫人吗?”

    慕容轩此刻才意识到对面还有人,他尬尴地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弄月你真是开玩笑,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又怎么可能会受人欺负。”

    此刻的长孙弄月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面目精致,脸上因为刚喝了酒而带了一点红晕,他闻言淡淡一笑,“慕容公子当真心疼公主。”

    慕容轩耳根红了红,“公主金枝玉叶,肯纡尊降贵嫁给我,我自然是要多心疼她一点的。”

    “是吗?”长孙弄月恶劣的笑了笑,“慕容公子这般情深,可要曾现在多看公主几眼。再过不久,恐怕就再也看不到了。”

    慕容轩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勉强,“长孙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长孙弄月似乎突然发现自己失言了,捂住嘴巴,可是过了一会会又神秘地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暮春楼是不准杀人的,公主这般肆无忌惮可不是好事。”

    慕容轩松了口气,有些不屑地说,“难不成那位国师还敢杀了公主不成。”

    长孙弄月笑而不语。

    楼下,十几个人七倒八歪地趴在地上,气氛一触即发。

    凤萍挽红了眼,他竟敢两次忤逆她的命令!她紧紧握着拳头,目光落在了凤流年抱在怀里的人上,因为对方保护得好,所以她并未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女子,脑海中立刻冒出一个恶劣的念头。

    不同于之前的吼叫,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有十名黑衣人突然凭空冒出,她指了指云楚,幽幽说道,“给我杀了这个女人。”

    凤萍挽的想法很简单,即使凤流年武功再高,但只要抓中了软肋,就不怕他不妥协。可是她高估了她的实力,也低估了凤流年的本事。几乎眨眼之间,旁人都不曾看清他的动作,两个黑衣人便倒下了。

    这一幕,让刚刚跑下楼的王允之和王意之都面面相觑,得,就这本事,哪里还需要他们担心。

    “你——”凤萍挽瞪大眼睛,只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荒唐的梦。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两个死士!

    此时,之前告密的小厮已经将晕死的慕容启拖了下来,暂时分散了凤萍挽的注意力,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她直接命令道,“拿水泼醒他。”

    小厮呆了呆,但立刻反应过来放下自家公子便屈吩咐楼中的伙计拿水。

    乘这个空档,凤流年抱着云楚便飞出了暮春酒楼,留下回过头来正要教训他的凤萍挽一人气得跳脚。

    王家兄弟见此便偷偷折了回去。

    长孙弄月看完这一出闹剧,再睨了一眼此刻沉醉于温柔乡里的慕容轩,眸色下敛,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这出戏,倒是有点意思。

    只是不知那人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