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此刻的秦焰与之前判若两人,更像是一个孩子,他的面色生动,有些手舞足蹈,“是傅师兄,他要和我们汇合了!”他说完,便在原地转了三圈,往另一间房间跑去,想要看看严霜有没有醒过来,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那个原本笑语嫣然的女子,此刻像是一个冰雕一般,僵在原地,神色仓皇而又凄凉。

    御辞之下,那人对自己的步步算计,句句欺骗,历历在目,后来,他放开她的手,一眼情深用着希翼以及命令的语气对她说着:“阿楚,你要记得,再见面时,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玲珑血,血玲珑,唯一能够破解的,只有至亲的血液。除了容箬,也唯有阿雪那孩子,能将你带进这里。”这是在御辞中,在她有限的记忆里,那个男人最后神志清楚地和她所说的话。

    阿雪!至亲!云楚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住,分明不长的指甲浅浅的镶嵌如肉中,整双手青筋暴起,嫣红得可怕,主人却浑然未觉。

    “阿楚,你要记得,再见面时,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她也想一笔勾销,可是,她流年来所受的苦,谁能给她一笔勾销?

    “阿楚,我已经准备好了,快走吧。”门口,传来秦焰轻松至极的小调,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能比较,仿佛傅雪琛的即将来临卸下了他肩上所有的包袱,一点不剩。

    云楚敛下眸子,将眼中的风云一一掩去,回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过来了。”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容很假。

    好在秦焰的心思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在门口徘徊了几步,终是看见云楚慢吞吞的走过来,便一把拉住对方的袖子说道,“快走吧,不然就找不到傅家那小兄弟了。”

    云楚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下却愈发的冷,她曾经为什么会觉得对方是个单纯的人呢?如此明显的心机,她真是识人不清,蠢到家了。恐怕对方已经猜到傅雪琛与傅云中带来的消息有着一定的用处,所以突然热络起来,对于严霜的毒,其实秦焰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上心,或许是出于同门情谊,更重要的恐怕也是为了大局,青华门掌门与秦大将军要好,说白了就是江湖与朝廷的联系,如果秦焰对严霜见死不救,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那么两个人的父辈一定会闹翻的,到时候皇帝便会有借口处置秦家,毕竟如今粉饰太平,哪个帝王会喜欢手握重兵的臣子,秦家如此,云家——亦是如此。

    可惜云楚还是小看了秦焰和傅雪琛的本事。

    这个城镇十分的小,人烟也不多,不过比之云楚刚来的时候要热闹多了,大街各处虽算不上人山人海,但也摆了小摊贩,卖泥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卖胭脂水粉布料的,总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是应有尽有。

    “这儿刚好是扬州与天阳的中间地带,过路的商人较多,偶尔也可以看见几个王孙公子,或者江湖人士,总之,这个地方还是挺混乱的,你要跟紧我。”

    “嗯。”云楚点了点头,但视线分明已经被沿路的风景吸引了。

    怎么办,好多好吃的,她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好饿啊。

    忽然,她的视线触及到了一处时,僵住了。

    那一抹白色,情妇韶华,风华绝世,只消一眼,便能让人从此沉沦。

    “阿楚,你怎么了,发什么呆?”秦焰弯下身子,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不曾想到,对方一巴掌就把他的手打掉了。

    “师父。”云楚喃喃道,发疯似的跑过去。

    “阿楚,别乱跑。”秦焰在原地跳脚,万分无奈之下,只好跟了上去。

    云楚好不容易那跑到了个身影所在之处,却只见远方洁白的衣摆如莲花一般,只在空气中留下了清香。

    她一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那惊鸿一眼,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师父,两月不见,你可有想我?

    对云楚来说,世上千千万万,不及凤倾阑一眼,包括她微不足道的执念。

    埋葬的思念如雨后春笋,疯狂滋长。

    她拔腿,再次跑如人群。

    秦焰的瞳孔一缩,转眼却不见了那女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办怎么办?傅师兄已经到了这里,并知道阿楚和自己在一起。是的,傅雪琛的信中并不是他即将到达这里与他们汇合,而是已经到达这里,只是为掩人耳目,才迟迟没有出现,这次来信,不过是因为想要见云楚一面,当然不是两方相见唠嗑握手什么的,而是傅雪琛躲在暗处,想看看对方是否安好,这也是秦焰为何屁颠屁颠地同意云楚出来的原因。

    得,他家师兄那点心思他早看出来了,恐怕那时连傅雪琛都不知道自己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云楚比较特别,毕竟是好兄弟的心上人嘛,就等着长大拐回家了。

    可是——现在那小姑娘究竟跑哪里去了?

    秦焰看着茫茫人海,有种想吐血的冲动。

    云楚跑得飞快,脸上的表情可称之为雀跃,她整整跑了一条街,才看到刚才惊鸿一瞥的白色身影。

    她大喊,“师父!”

    那人白衣如雪,头戴斗笠,一身风华,谁可比拟。只需一眼,她便认出他来,那日日思念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人。

    凤倾阑转身,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大街上,人来人往,但此刻,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云楚眼睛一亮,迅速奔过去,像小孩子一样扑进了凤倾阑的怀里。

    “师父。”

    想他了,确实想他了!

    凤倾阑头戴轻纱,轻轻摸了摸自家小徒弟的的头,如霜的手隔着发丝其冰冷的温度贴在头皮上,令人一阵阵地发麻。

    “爱徒可曾想念为师?”

    “想!想!”云楚猛地点头,生怕对方不相信。正如秦焰等待着傅雪琛的到来,凤倾阑同样是她的主心骨,只要有了他,似乎她什么都不需要苦苦上心,便能化险为夷。

    凤倾阑轻笑,继续蹂躏小徒弟的头发,语气却有些失望,“都说相思味苦,食难下咽寝难安,可是,一别多日,爱倒是徒长胖了不少。”

    “……”谁胖了!谁胖了!能不能刚见面说点好听的!

    “不过……”冰冷的手随之滑下来,触到她的脸颊,轻轻捏捏,凤倾阑愉悦地说:“手感好了不少。”

    “师父,不许再捏了,会变成包子的。”云楚捂着脸退后了几步,呜呜,这是报应吗,前几天老是调戏凤流年,如今被师父调戏了,流年……对了!“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扬州,我给你介绍个人。”她此刻也顾不上去问这些日子对方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只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师父,然后叫上凤流年三人一齐闯天下,哈哈。

    “……”斗笠下,在无人能看到的阴影中,凤倾阑似笑非笑,“爱徒现在能回去吗?

    “……”忽然的,秦焰和严霜的事情再次涌入脑海,她低下头,卷着凤倾阑的袖子,小声地撒娇道,“似乎不能走,可是,师父带我走吧。”

    凤倾阑没有说话,冰凉刺骨的手再此捏了捏小徒弟的脸蛋,但是下手比刚才轻柔了许多。

    “……师父等会儿还会离开吗?”

    “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走。”

    云楚的神色有些欣喜,拉着凤倾阑的手问道:“师父能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吗?我先去找个人。”

    这地段,多得是人,凤倾阑一点一点地抽回手,语气依旧温柔,“去吧,为师在对面的客栈里等你。”

    “好。”云楚答应着,却觉得有些怪怪地,只是很快被她忽略了,她像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往原路返回,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傅云中的身影。那人虽与她相处不久,倒也算一见如故,至少他目前,还没有算计过他,即使是离开,也不能一声不响。

    那孩子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芸芸众生中,凤倾阑才收回目光。

    “你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空气中,久久无人回应。

    凤倾阑抬头,黑纱微微有些散开,露出一角的脸,刹那间,光芒万丈。

    云卷云舒,风云莫测。这一刻,无人知道,这浩瀚天河在他眼中究竟是什么。

    此时,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一群黑衣人围着一个男子正准备展开搏杀这些黑衣人的脸上都没有一块完好的肉,连五官都模糊了,整张脸就像一张肮脏的草皮,坑坑洼洼,令人一看便终生难忘。

    而男子一身血衣,头戴斗笠,虽处于劣势,但周身淡然自若的气息却令人莫名的心安,也只有他,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公子无双,温润如玉。

    此刻的他依旧如玉,却是一块墨血毒玉!

    只见他影动发丝扬起,仅仅一瞬,落华剑下,便是亡魂一具。

    那些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场景 ,“不可能,他明明身中剧毒,为了逃脱主人的禁锢,动用了大量的内力震碎千年寒冰,怎么如今还这么厉害!”

    “你忘了他是什么人!”无双公子,被世人称之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又怎么可能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该死的,当时御辞之中真是失算,留下了那么大的破绽。

    尽管敌人的心中已经产生了恐惧,但傅雪琛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他只是用禁术将所有的毒逼到了一处,使得时时刻刻发作的毒在某一刻爆发,那样的痛苦将是难以想象的 ,可也只能是这样,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离开那个牢笼。

    忽然间,眼前一黑,傅雪琛只觉得一阵清风贴着自己的脸颊而过,下一瞬,耳边便传来一句女子凄厉充满希望的呼喊——

    “傅师兄!”

    为神马人家日更一万绰绰有余,我日更三千都有种做死的节奏o_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