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力争给灶坑续一把火,继续和大哥诉苦:去年年底,我单位头头被人告到县纪委。我老丈人负责调查这个案子,头头通过关系找到他,让他高抬贵手。哪知我老丈人死心眼,谁面子也不给。后来县里突然换了办案人,结果只给头头党内jing告处分。一个月后,单位下岗改革方案公布,我被列在下岗分流人员名单第一名。

    徐利国一边把菜往盘子里盛,一边问:你没找他们理论理论?

    徐力争接过盘子送进屋,出来接着说:理论什么啊?他们有一百句话等着你,政策文件给你一大堆。唉,只能认倒霉。

    徐利国刷完锅,又问:那你以后怎么办啊?

    徐力争用烧火棍挑挑炉膛里没燃烧好的柴火,由于cāo作不规范,生烟冒出来,把他呛的直流泪,用手擦擦眼泪,竟然把自己脸画成小花猫:还没想好。原来想找二嫂,可你看她那一付小人得志的样子,说了不但不帮你,还得被她教育一番,宁可要饭也不去求她。

    徐利国无语叹息,本想安慰徐力争,抬头看到他的花脸,笑起来:快洗洗脸,都成花猫了。

    徐力争对着门镜一看,也笑起来,赶紧用清水把脸洗一下,又过来帮徐利国。

    徐利国嘟囔着:念这多年书最后连工作都没有,读书还有什么用,下半年让燕子下地干活。

    徐力争感觉大哥的想法短见:大哥,我不过是社会转型阶段的牺牲品,不代表读书没用。随着社会发展,没有知识的人是行不通的。燕子愿意念书,让她念吧,就一个孩子。

    徐利国一边往锅里放菜一边牢sāo:现在学费太贵,将来上大学学费更贵,真供不起。就算我咬牙供她读完,毕业又没工作。我这不是两头赔吗?

    徐力争不再言语,低下头烧火,徐利国也不说话,厨房静下来,只有柴草燃烧发出的爆裂声,还有锅里菜汤发出的“咕嘟、咕嘟”声响。

    爹,三叔,我回来了。徐燕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从外面进来。

    徐利国怜惜地看着无忧无虑的女儿,拿起炒勺使劲地翻着锅里的菜,嘱咐女儿:去看看你爷,早晨还问你来的。

    徐燕调皮地说了声“遵命”,来到东屋和大家打完招呼,抱着徐福顺肩膀说:爷爷,生ri快乐。

    快乐,快乐。我大孙女也快乐。徐福顺眉开眼笑的回应着,然后关心地问:燕啊,学习累不累?

    还行。徐燕不好意思地说:爷,您过生ri,我没钱买礼物。这个送给您。从书包掏出一个证书,腼腆地说:我参加市里作文竞赛获一等奖,钢笔我学习用,证书给爷爷。

    徐福顺喜笑颜开地接过证书,翻开证书读起来:高中作文竞赛第一名。市共青团、市教育局。我大孙女真行,这个礼物爷爷喜欢,她nǎi,把孩子的证收好。

    本来正在炫耀的李梅梅被徐燕进来打断兴致,心里就不太高兴,现在看公爹又特别在意一个小破证书,心里更不舒服。她认为公爹在第三代孩子身上偏心。因为徐博是男孩子,他最喜欢,其次就是徐燕,最后才轮到我家的徐悦。心里有想法,却不敢指责徐福顺,只好酸溜溜地拿徐燕说事:小孩子们能写出什么好文章?看把爹乐的。燕子,把你获奖的文章读一下,让我们也开开眼。

    徐燕对李梅梅挤兑自己家早就反感,今天连自己这点高兴事,她也搅局,心里老大不痛快。所以根本没理李梅梅这个茬,而是习惯xing地收拾屋子。

    徐福顺看出孙女不高兴,对李梅梅的话也很反感。不过也很想听一听徐燕获奖作文内容,所以顺着李梅梅话说:燕啊,给家人读读你写的文章。你二婶,你三叔都是有知识人,让他们品评一下。

    徐燕知道爷爷是向着自己说话,停下手中活,一边从书包里找作文一边说:爷爷,我这篇还是受你的影响呢。

    徐福顺茫然地说:受我影响?我又不会作文。

    你不是最喜欢柳絮吗?我就是写的柳絮。说话间,徐燕已经把文章找出来,声情并茂地读起来。

    轻飘的柳絮

    轻盈洁白的柳絮,在chun风中翩翩起舞。让人联想到冬天飞雪,只不过没有寒冷,只有温暖,只有醉人。chun光因为有了这洁白,更加妩媚。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美景,让人想到浪漫。浪漫并不是独属于人类,也许人的浪漫就是从自然界中感悟而来,由自然的浪漫升华到人类灵魂上的情感,派生出人世间的喜怒哀愁。

    记得小的时候,我便很喜欢柳絮。在ri花飞扬的世界疯跑到太阳落山才记得回家。虽然老人们总是一边扑落满身的白绒,一边厌恶的叨咕着:这树绒子,这树绒子。但我仍爱极了这小小的会游走的花朵,即便是它落在我的身上,沾在脸上,有时还挡着我的视线,仍不恼火它的顽皮。

    我常常拿着一块玉米面饼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咬着吃,一边追逐着柳絮,饶有兴趣猜测她的尽头。笑声随着柳絮飞舞所到之处传播着,让人们忘记生活的愁苦,只有快乐和向往。

    喜欢柳絮,许多描写柳絮的句子,在我读来,都是一幅画面。“风吹柳花满店香”、“永丰柳,无人尽ri花飞雪”、“似花还是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chun分三sè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等等句子,虽然读过多次,可每次读后,心里总会滋生出柔软的感情来,生出浪漫情结。

    又是柳絮轻飘的季节,风是柔和的,空气是纯净的。三五场细雨过后,远远近近已朦胧着一团绿意。桃花杏花竞相绽放,柳絮参杂着花香随风飘散。那白sè的会游走的小花絮轻扑着行人的面夹,频敲千家万户的门窗,施展它所有的妩媚,把幻想、理想也送到千家万户。

    人们在这柳絮的幻梦中享受着和平,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徐燕读完文章,屋内短暂一段平静。

    徐燕心里直发慌:是文章写的不好,还是他们没听懂。

    在徐燕惶恐中,倚在门口的徐力争带头叫起好来:好,写的真好,没想到我大侄女这么小就有思想。

    李梅梅也被这篇清雅的文章消除浮躁,回忆起童年里的快乐。被徐力争的叫好声唤醒后,夸张的抱住徐燕亲一下:咱们的小燕子,真有水平,将来当大作家。

    徐福顺一直微笑着,专注地听着孙女读文章。他认为徐燕是特意给自己写文章,chun天、柳絮、童趣、幻想、快乐,这些不都是自己童年的经历吗?等徐燕读完,别人发表完意见后才说:大孙女,爷爷谢谢你的礼物,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

    徐燕脸红红地说:爷爷,我听您的话。说完没看到徐玲,便问:我老姑呢?

    徐芳说:在那屋呢。

    徐燕挣脱李梅梅,对徐福顺说:爷爷,我去看我老姑。

    徐玲和王玉枝到西屋后,双双躺在热乎的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

    王玉枝疲惫地问:玲子,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不找对象啊。农村的姑娘象你这般大,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徐玲也体力不济地回话:不着急,多挣几年钱再说。再说现在男人有几个能靠住的。好了,不说我的事。你身体怎么样了?没去看一看啊?

    一提到自己身体,王玉枝就心灰意冷:还是那样,一天不死不活的。上个月,病重了。你大哥张罗五百元钱,非得带我去市里医院。还没等看到大夫钱就花没了,我一生气就不看了。

    面对大嫂的境遇,徐玲也有点爱莫能助,只好跟着叹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搞的,药也贵,看病更贵,真是活不起死不起。

    可不是吗。当年合作医疗多好,有病几分钱就能治。王玉枝经常回忆着过去的待遇:现在真不敢有病,有病也不敢看。然后伤感地说:挺着吧,命大就活着,命小哪天去了哪天享福。

    面对王玉枝的失望,徐玲也很伤感,她拉着王玉枝的手安慰着:大嫂,别瞎想。等我生意好了,我领你去省城大医院看病。

    王玉枝对徐玲的经常帮助,非常感激,但也不能可一棵树吊死,叹息地说:你自己攒点钱吧,将来结婚哪不用钱,别往我家这个窟窿里填了。

    我不结婚了,将来当尼姑去。徐玲一句话把王玉枝弄得摸不着头脑,直愣愣的看着徐玲。徐玲看到王玉枝的样子,淡淡地笑道:大嫂,你别多心,我心烦,瞎说。

    王玉枝责怪道:你这丫头,口无遮拦,这话也是乱说的。

    这对嫂子和小姑子舒服地躺在热炕上,唠着唠着竟然都睡着了。

    徐利国看徐燕过西屋,嘱咐道:轻点,她们睡着了。

    徐燕会意,轻手轻脚的来到西屋。看到徐玲嘴里嘟囔着:打死你这个混蛋,打死你。

    徐燕觉得好笑,想上前叫醒徐玲。突然徐玲发出尖叫大喊起来:妈,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