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家

    兄妹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花厅走去。走不多久,便见王安迎面过来,见着二人忙叉手行礼,季竣廷摆了摆手,示意免礼,问道:“老爷与夫人可还在花厅?”

    王安恭谨答道:“回二爷的话,老爷与夫人已过去内院了!”

    季竣廷点了点头,挥退王安,便与荼蘼一道往内院行去。

    二人见过父母,季煊也只是颔,随口问起向玖打算何时离去。季竣廷答道:“看他意思,怕是要等岛上的消息!不过今晚,他倒是约了儿子在杏花楼喝酒!”

    季煊对应酬之事,倒没有表示甚么,看了荼蘼一眼,问道:“那你呢?打算何时去杭州?”

    荼蘼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却将适才与安哥儿的对话先行说了。

    段夫人听见杭州二字,本就有些不快,此刻听了这几句话,却是不由破颜一笑:“安哥儿这孩子!”语气听着虽似嗔怪。其实却多嘉许之意。

    季煊也不觉展颜微笑,便看了荼蘼一眼,问道:“那你如今又作何打算?”

    荼蘼略微犹疑,方道:“女儿想安哥儿既闹着要去,爹娘若是舍得,便容女儿带他同行其实也无妨。苏杭相隔本不太远,女儿此去杭州也无甚要紧事理,便只当让他见见世面了!”

    季煊皱了下眉,回头看了段夫人一眼。安哥儿乃是季家长孙,将来是要袭爵并承继家业的,男儿志在四方,因此他并不反对让孙儿随女儿同去杭州,只是却不知夫人是否舍得。

    段夫人初闻此言,第一感觉便是舍不得,女儿与长孙皆是她的掌珠,心宝,这刻竟要一同离去,她自是极舍不得的,但转念又一想,若是女儿带了长孙同去杭州,那过些时日,自己倒是大可借着思念长孙之由,堂而皇之的过去杭州待上一段日子。

    如此一想,她不由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安哥儿执意要去,便随你去看看也好!”

    荼蘼一闻此言,不觉大喜过望:“女儿定会好好照顾安哥儿。决不让娘亲担心!”

    段夫人瞪了她一眼:“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不让为娘的担心,为娘已是欣悦非常了!”

    荼蘼无可辩解,只得露出乖觉的笑容,并不驳嘴。

    在她心,自然是希望能带安哥儿一道往杭州的,只是又怕父母不舍得,便是此刻说了出来,也只是抱了一试的打算,谁料父母竟是一口允了,倒也大出她的意料。兄妹二人又陪父母说了几句闲话,眼见段夫人面现倦怠之色,便辞了出来。

    出门后,季竣廷便看了荼蘼一眼,问道:“打算何时离开?”

    “就在这几日罢!”荼蘼想一想,答道:“前几日,我曾问安姐可愿随我同往杭州,前儿她使人送信给我,已是允了。有她与木煜二个在,我便可放心了!”

    她口所言的木煜,却是她数年前无意在兰州救下的一名男子。

    此人自幼无父无母。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少林,当了一名俗家弟子。出师之后,便开始四处流浪,却不想在兰州地方盘缠用尽,且不慎染上顽疾,以致一病不起。为荼蘼所救后,他便安心留在荼蘼身边,这几年下来,倒也帮了她不少的忙。

    季竣廷早前也曾见过木煜几面,闻言不由颔笑道:“木煜这人,你还真是没有救错!”

    荼蘼淡淡一笑,却没有答话。季竣廷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小憩一刻,过不一会,只怕安哥儿就要去寻你了!”

    荼蘼应了一声,却忽然问道:“这几年,大哥大嫂可还好?”自打与韩璀撕破面子后,她便少有问起韩璀之事,此刻忽而问起,其实多数却是为了安哥儿。

    季竣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笑了起来:“其实这事远不如你想的那般严重!依我看来大哥大嫂也并不是不疼安哥儿。只是安哥儿常年不在他们身边,论起关系亲疏,自然及不上轩哥儿日日承欢膝下来的亲近自然。安哥儿这孩子,自幼在爹娘身边长大,爹倒也还罢了,娘对他可是千依百顺,疼爱的连我有时看着都觉酸溜溜的,更不说其他!”

    “安哥儿这孩子自幼被我们宠得惯了,回家稍一比较。心便觉他爹娘不甚疼他。况他一年也才回了一二次京城,哪里就能亲近得起来。我想着,等他再大些,自然也便明白了!”

    荼蘼听了这话,才稍稍放心,顿了一刻之后,毕竟又问道:“大哥的那个妾室?”

    “你放心,辛姨娘是个懂进退、知分寸的。大哥的性子你也明白,他心虽未必喜欢辛姨娘,但也绝不会亏待了她。况她如今又得了一个女儿。我去年回京时,恰值那孩子抓周。我瞧那孩子的眉眼,倒有几分像你,回来便对娘说了。娘听了,也极是高兴,直说要将辛姨娘与那孩子接来苏州住上几个月。只为天寒地冻,故此未能成行!”

    荼蘼微讶道:“居然会像我?”她口说着,眸却已现出几分欣然之色。

    季竣廷笑道:“侄女像姑姑,原是再正常不过了!你来之前,娘还念叨着,要我这次回京,便将辛姨娘与瑾儿接来苏州呢!”瑾儿,自然便是那个女婴的小名。

    荼蘼闻而笑道:“等她来了,二哥可要记得通知我。我也很想看看那孩子呢!”

    季竣廷自是一口应了,荼蘼这才别了季竣廷回屋小憩去了。她才刚回屋,喝了一盏茶,那边安哥儿已寻了来。荼蘼好笑的摇摇头,倒也没有揭破他,便继续教他**。安哥儿心有事,哪有学箫的心思,荼蘼只做不曾看出,继续不厌其烦的教着。

    安哥儿憋了半日,憋得脸也红了,终究憋不住。掷了手竹箫,扯住她的衣袖,只是叫道:“姐姐姐姐,你究竟走不走呀!”一双黑亮的眼更是充满希冀的看着荼蘼。

    荼蘼一再逗他,为的就是要看他究竟能憋到何时,此刻见他模样,心暗暗好笑,面上却现出几分黯沉之色,道:“姑姑打算过几日就去杭州……”

    安哥儿睁大了眼,一脸掩不住的失望表情,闷闷的坐在那里,只不吭声。荼蘼看着他,又是心疼又觉好笑,因伸手一拧他的鼻尖,笑道:“不过……安哥儿可愿随姑姑一道去杭州?”

    安哥儿骤然一惊,猛然抬起头来,诧异的望着荼蘼:“去杭州?”声音在瞬间已高了几个调,语调都有些微微颤了。只是激动了片刻之后,他又瘪了回去。

    “可是,祖母不会答应的罢?”

    荼蘼微笑了一下,却反而问道:“祖母若是答应了,安哥儿会跟姑姑去么?”

    漆黑的眸轻轻闪动了一下,安哥儿犹疑不答。

    他自然是想去杭州的,只是,想到若是去了杭州,便要与祖父祖母分开,不免又觉有些不舍。荼蘼含笑在旁观察着他,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温和道:“姑姑已与你祖父祖母商量过了,他们也答应让你随我去杭州见见世面。不过此去杭州,你必要听姑姑的话,过些日子,姑姑再送你回苏州,可好?”

    安哥儿想了一想,却跳起来道:“好,不过我要先去问问祖母!”言毕对了荼蘼俏皮的眨眼一笑。一个回身,飞也似的跑了。他飞奔出去时,紫儿刚巧提着红漆雕花食盒进来,却几乎被他撞了个满怀。紫儿哎呀了一声,待要叫他,已是不及,只得摇了摇头。

    荼蘼见紫儿手提着食盒,已知她是去取点心给安哥儿用,不觉一笑,指指面前的桌子,示意她将点心搁在桌上:“幸而你拿了食盒来,否则怕不是得摔个粉粹了!”

    这些日子以来,紫儿与荼蘼也熟悉了不少,听了这话,便笑道:“大少爷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平日里虽也顽皮,但却颇懂礼数,今日不知怎么的,竟似癫了一般!”她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几碟点心一一取了出来,搁在桌上。

    荼蘼淡淡一笑,午时用饭时,因向玖不时注意着她,弄得她很有些不自在,吃的并不多,此刻见了这些点心,却是不由的食指大动,便伸手拈了一块玫瑰松子糕送到口吃了。许是饿了,她竟觉得这玫瑰松子糕格外的可口,吃完一块,便又拈了一块继续吃着。

    紫儿在旁看着,不免有些讶异。她在荼蘼身边也待了有半个多月,知道这位小姐并无吃点心的习惯。此刻见她吃得香甜,她不由笑道:“小姐今儿可是没有吃饱?”

    荼蘼微带嘉许的看了她一眼,道:“不吃这糕也还罢了,一吃,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紫儿便笑道:“厨下这刻正在炖着燕窝粥,我去为小姐端一盅来罢!”

    荼蘼想着午时,安哥儿板着脸低头扒饭的模样,颔之后又补了一句:“也好!你去罢!一会子安哥儿怕还要过来,他今儿午也不曾吃好,你也为他端一盅来!”

    紫儿答应一声,却又忍不住多看了荼蘼一眼,试探的问道:“说起来,大少爷与小姐还真是投缘得紧。袁家飞霜小姐虽也常来,大少爷对她却一直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呢!”

    怡园上下对荼蘼与季竣廷的关系一直多有揣测,只是苦无证据。而季煊夫妇对荼蘼那种出乎众人意外的疼爱,更让人对此事好奇不已。故而,此刻紫儿才会语出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