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两败俱伤之计

    段夫人终拗不过荼蘼的执意,只得应了,只嘱咐她需早去早回。荼蘼自是满口答应,又陪了段夫人一刻后,方才起身回房。又叫了慧芝备了四色礼品,打算次日便去。

    已近暮春,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但仍不觉炎热,只觉甚是舒适。

    荼蘼带了明秀,又唤了几名护卫随行,一路径往城郊。金麟早得了消息,此刻正在门外候着,见她独自前来,却是不觉吃了一惊。荼蘼会意的朝他一笑,道:“二哥原是要陪我一道来的,我却拒绝了,白先生已将临盆,他若来了,难免搅得不安宁!”

    金麟闻言一笑,便引她入内。荼蘼一路走,一路便问起白素云的近况。金麟笑道:“她倒没甚么不好,虽是身子沉重,行动不便,心情却是好得紧!”他说着,这些话,面上却有掩不住的喜色隐隐的透了出来。人近年,忽而得子,于他,自是意外之喜。

    荼蘼一笑,便道:“如此,却是要恭喜二位先生了!”

    金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到恭喜,我与你白先生还想恭喜你来着!”

    荼蘼闻言,微微的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金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她走入后院,白素云早守在门口等着,她已大腹便便,举止也颇困难,见了荼蘼也自高兴。金麟便叫了几个丫鬟来陪明秀,明秀见荼蘼点头,便跟了那几个丫鬟去了。

    三人说了一回话,白素云得了金麟的眼色,便笑道:“你们师徒两个且说着话罢,我近日疲乏,便不多陪了,先去休息一刻,再陪你吃饭罢!”

    送走白素云后,金麟深思的看了荼蘼一眼,问道:“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落水,几乎丧命,原打算去看看你,后来又说你并无甚事,我便没有去。怎么了?”他教了荼蘼几年,对这个女弟子颇为了解,见她今日忽然前来,便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因此才主动问起。

    荼蘼抿了下唇,半日才叹道:“我本不想来求先生,但京城之大,一时半刻的,竟寻不出一个可以助我之人,少不得只有厚颜来求先生了!”

    金麟慢慢的转动着手茶盏,细细看着盏身细腻的青花图案:“你是想说,你不想嫁给肃亲王?”他问,语气镇定平和,却极为肯定。

    “是!”荼蘼很是干脆的回应。她并不意外金麟竟会对这事了如指掌,毕竟适才金麟便已说了,他知道她在景川行宫落水之事,这般说来,他自有途径能够随时了解京内之事。

    金麟放下手的茶盏,深思的望了荼蘼一眼:“听说皇上已允了肃亲王之请?”

    荼蘼一笑,答道:“先生该明白口谕与明旨还是有些区别的!”

    口谕只是嘴巴一动,虽是金口玉言,却也未必没有挽回余地。

    金麟闻言哈哈大笑,赞道:“说的不错,口谕毕竟只是口谕!说罢!你想我如何帮你!”

    荼蘼正色问道:“我听说先生曾教导过严家的女儿?”

    金麟闻而诧异,微微眯起双眼,他深思的看着荼蘼:“你是想借严婕妤之手……”当今朝,严姓为官者不在少数,但其官位最高者,莫过于户部尚书严樘。

    严樘此人,正是严婕妤姊妹的亲生兄长,也即堰王的亲舅舅。

    荼蘼明白他为何诧异,因而一笑,答道:“我知严婕妤为人精明,并不容易利用,而先生如今有妻有子,我亦不愿先生涉险,我只想请先生想法子传一句话给严家!”

    金麟伸手轻抚颌下短须:“你说!”

    “先叔后侄,皇室颜面何存!”荼蘼简单干脆的说出八个字来,面色是一径的安然平和。

    金麟细细的咀嚼着这八个字,半晌才叹息了一声:“你这丫头,我有时真有些想不明白,你小小年纪,这满脑子的东西,究竟是谁教的?”

    荼蘼笑得有些苦涩,有些东西,若非亲身经历,又怎能学得会。不过若是这般推论下来,她生命之,最好的先生,也是教她最多的那个人,岂非正是林垣驰。

    “为何选择严婕妤?”金麟缓缓问道。

    荼蘼笑,明净的双眸却清澄宁静如古井不波:“先生难道不觉得,有些时候,朋友做不到的事儿,你的对头却会做的比你预期的更要好上无数倍!”因此她才会选择严婕妤。

    给你的对头一个小小的机会,她自会穷追猛打,将你置之死地。

    而如果你很了解她,往往也能从寻到一线生机。而她的生机就在于,严婕妤是不希望她嫁给林垣驰的,所以她会竭力破坏这桩婚事,但在破坏之余,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应该也不会过于得罪季家,从而将季家逼上那条名唤肃亲王与她相争的贼船。

    金麟轻轻叹了口气:“荼蘼,你是在冒险!”这明明便是一条两败俱伤之路,考验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若是严婕妤稍稍笨上一些,有一些考虑不周,或是当今皇上心狠些许,这桩婚事固然不成,荼蘼自己,也将会因此落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荼蘼轻轻笑了起来,眸底却有寒冰凝结:“先生,我讨厌受人摆布的感觉!”何况,我很了解严婕妤,她能在新人层出不穷的深宫屹立二十载,自然有她的一套。

    金麟看她许久,才道:“你若执意如此,只是一句话的事儿,我自会帮你做到。只是……荼蘼,我还是希望你能细细考虑,莫要意气用事!”

    荼蘼偏头莞尔一笑,却道:“既然先生如此担心,便请先生再添上一句罢!”

    “是甚么?”

    “是林明轩……”荼蘼冷静道:“福威伯三子,去年年底,他的母亲曾上门求亲!”

    金麟瞪视着荼蘼,半日才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荼蘼,你可知道,你今年才刚满了十四岁,但你这老气横秋的模样,倒像是曾经沧海,看透一切的老人!”

    荼蘼无语扁嘴:“我也不想,是他们总在迫我!”

    金麟叹气道:“我如今只希望严婕妤能够把握好分寸,否则我怕是要内疚一生了!”

    荼蘼闻言展颜一笑,灿烂光辉,一似云破月来,一时满室生辉:“我虽从未问过二位先生间的事儿,但我知道,二位先生必也有一段往事。我之一生,愿做白先生,苦尽终得甘来!”

    金麟点头,露出心有戚戚的神态,哈哈一笑之后,说道:“明轩那孩子,我看着倒极不错,若你二人好事能谐,可莫忘记谢我!”

    荼蘼嫣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