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4故人现况

    马车在京郊的道路上缓缓前行着。荼蘼懒懒的靠在车壁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外头几个男子说话的声音。离开了五年,京城人事都已大变模样,她想着林明轩,不由自主的绽开一丝微笑。林明轩与她三哥同岁,今年该是二十一岁了,容貌也早在秀美之更添了几分英气,不复当年三娘子的美貌,确是有些三爷的气质了。

    她想着,忍不住便笑了一笑。穆远清的容貌却无多大改变,只是英武之气更重。看到穆远清,倒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手还有一个烫手山芋未曾丢了出去。

    那个东西,自己该交给谁才好呢?林垣驰?他如今已将登上太子之位,她对锦上添花之事实在兴趣缺缺。前情已随风去,她早无意再去计较,但也实在没有必要对他太好。

    她默默想着,那么……就送给林培之好了!让他去称霸海上,助他打下一个比大乾更要广阔得多的世界……只是,想到林培之,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冼清秋来,苦笑的叹了口气。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混乱成一团,让她深感有些无所适从。有些怅然的暗暗叹了口气,她收回纷乱繁复的思绪,听到外头闫凡的声音温和道:“我看今晚,我们不如便去清平侯府叨扰一番罢?”语气里带了几分笑谑之意。她微微的挑了下眉,想着闫凡。

    闫凡与穆远清一般,亦是将门出身。在四人里头,年纪最长。这位闫公子乃是京出了名的风流种子,据说此人十四岁初通人事后,便开始流连于秦楼楚馆,四年里头,竟是连娶了八房姬妾,且皆是闻名京内的绝色名ji。闫家只他一个独子,正恨不得他能多多开枝散叶,因此也不阻拦。不过据说他的妻子宁氏既妒且悍,故而他娶妻之后,倒也收敛了不少。

    荼蘼听他说今儿晚上想去自家府上叨扰,不觉略一撇嘴。

    外头季竣灏哈哈大笑道:“去我家也好,不过先说好,等见了我爹,你们可得好好的为我说说情,务必求他老人家放我自由才好!”外头闫凡闻言便已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听在耳,似乎……有些孤清?荼蘼有些诧异的想着,因外头明明有五个人在,可是在笑的居然只有季竣灏与闫凡二人?外头两个人显然也现了这事,于是笑声便有些尴尬的止歇了下来。季竣灏疑惑的大声叫道:“明轩?远清?”林垣驰毕竟乃是皇子,虽说几人平素交情甚好,但碍于上下之别,终究不好质问于他。

    外头顿了一下,旋即传来林明轩带些茫然的声音:“怎么了?”

    啪的一声轻响,显然是季竣灏无语的一拍脑袋:“没事没事,你们两个只继续呆就是!”

    荼蘼在车内暗暗怀想车外季竣灏一脸无奈的神情,忍不住抿嘴偷偷一乐。

    季竣灏虽是叫林明轩与穆远清各自继续呆,但这两个人毕竟有些不好意思,因强提精神,各自说了几句。闫凡见状,便又将适才的提议重新说了,二人自是点头。

    林垣驰却是直到此刻才含笑问道:“竣灏,你二哥大约何时到京?”

    季竣灏随口道:“我二哥比不得我,他既说了年前回来,年前就一定会回来!”

    荼蘼在车内听他们说起季竣廷,倒不觉怔了一下。季竣廷若回了京,不知卢修会否随他一道回京?或者会罢!她暗暗的想着,一时之间,倒也无心再去听外头几人说话。

    因着大雪,马车行的并不甚快。却是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到了侯府。荼蘼径回内院,换了衣裳后,便往段夫人房里行去。才刚进院子,便听里头传来孩童欢快的叫声,却原来是安哥儿与轩哥儿兄弟两个在雪地里奔来跑去,玩的好不尽兴。安哥儿还好些,轩哥儿还小,个子矮,穿的又多,看着活似一只红色绣球在院子里滚来滚去。

    几个丫鬟在旁守着,生恐两个小祖宗摔了跌了。

    房内,段夫人立在窗前,含笑凝睇着外头两个好不开心的孩子。二个孩子瞧见荼蘼,已双双扑了过来,甜甜叫道:“姑姑!”荼蘼见他二人皆是一色的脸似苹果,手如萝卜,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毕竟哄了他们一回,这才一手一个,将二人都牵了回房。

    三人进了房,段夫人忙使丫鬟为他们脱了外衣,又叫人去煮红糖姜茶来,待缓一缓,一人喝上一碗去去寒气。轩哥儿年纪还小,刚才玩了一会,也有些累了,只是眼皮打架。

    段夫人便令人将他们二人一并带去稍稍休息。这当儿,荼蘼早脱去了身上的银狐斗篷。笑着在段夫人跟前坐下。段夫人便问起金麟与白素云的近况,荼蘼一一答了。

    段夫人点了点头道:“白先生有了身子了么?这可是喜事!”

    荼蘼笑道:“可不是,女儿看金先生的模样,也是高兴的很呢!”

    因又说起林垣驰等人来,段夫人听得直皱眉,不悦道:“你三哥如今可是愈的不成体统了。虽说这几个人,不是皇室贵胄便是世交之子,从前也都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如今你已大了,他们也都还不曾娶妻,你三哥这等做法,却是大不应该?”

    荼蘼其实倒并不在意这个,虽说她实在不想下次再有这种事情生,但也无意让季竣灏被责骂,闻言毕竟笑道:“女儿听说闫凡可是妻妾成群呢,哪有都不曾娶妻的说法!”

    段夫人蹙眉摇头:“凡那孩子,原是个风流种子,好容易娶了妻子收了心,却不料又是个命薄如纸的,过门才三年,连个一儿半女也没留下,这便去了,至今也还没有续弦。家里的妾室又不知因了甚么原因。这些年,也6续的遣了出去,可把他爹娘急得坏了!”

    荼蘼闻言,也不觉轻叹的摇了摇头,旋即笑道:“还是娘的消息灵通!”

    段夫人笑道:“这些话,都是你爹回来同娘说起的。娘想着,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些闲言碎语,还是少知道些的好,便没有对你说起!”她说着,倒想起另一件事来。因道:“远清那孩子原已定了亲了,不想他娘今年春里忽然没了,便一直耽搁到现在。明轩原已看了袁家的女儿,只是还不及上门提亲,他祖父便没了,事情便也不了了之。”

    荼蘼听段夫人说得这般详细,不觉怔了一下,心便有些疑惑。段夫人适才还在说女孩儿家,闲言碎语只是少知道些好,怎么这一刻的工夫,却又将这些话儿全说了给她听了。她心下疑惑,不免诧异的望着段夫人。段夫人微笑了一下,只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荼蘼见了段夫人神情,这才恍悟过来,知道段夫人是觉得这些人无论哪方面都及不上林培之,因此有意将情况说给她听,好使她心有数,该避的,只是避着些。

    母女二人说了一回话,却听见外头月琴笑道:“夫人来了!”旋打了帘子起来。

    荼蘼抬眼看去,果见韩璀披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进来,斗篷上,依稀还沾了些许雪珠。才一进来,她身后的芸桦便上前为她除了斗篷,她这才过来见了礼。

    段夫人便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却来了?”

    韩璀笑道:“今儿肃亲王等人来了家,侯爷使我来问婆婆,看可有甚么需注意之处?”

    段夫人已从荼蘼口得知事情原委,当下道:“你公公还不曾回来么?”

    “公公适才已差人回来说了,说外头雪下得大,天也黑了。三舅父那里又只是苦苦留他,盛情难却之下,少不得只有留一晚了!”

    段夫人点了点头,原来今儿季煊却是去了她嫡亲兄长,现如今朝的兵部尚书段元清家。在自己兄长家,她自无不放心的道理,因道:“外头的事儿。便由着他们兄弟两个去罢!他们都是少年人,又是享受惯的,我看他们呀,有酒也就够了!”

    这话说得房内众人皆笑了起来。等众人都笑过了,段夫人才又吩咐道:“你一会子去叫几个人,令他们将西面的厢房细细打扫了。雪天路滑,他们又都骑的马,叫侯爷无论如何都将他们留下过夜,明儿再回去也不迟!”

    韩璀闻言,忙道:“还是婆婆想的周到,正该如此呢!”便回身叫芸桦去。

    芸桦答应着,匆匆出门去了。这当儿,两个孩子也都醒了,听到母亲说话的声音,都欢欣雀跃的奔出来,腻住母亲。韩璀摸了摸安哥儿的脑袋,却将轩哥儿抱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同他说话。安哥儿也不在意,一回身,便钻进段夫人怀里去了。

    又过了一刻,段夫人便传了饭,待用了饭后,她又想着荼蘼今儿不曾午睡,便令她早早回去休息。荼蘼应了,便带了明秀径回自己的院子。外头,雪下的愈的大了,一团一团的飘落下来,四下里,全无一丝声息,好一片宁静安详的琼瑶仙境。

    荼蘼才进了院子,便觉冷香幽幽袭来,她不自觉的深深吸了口气。

    身边的明秀却忍不住笑道:“这院里的梅花平日看着倒也罢了,便是香也不觉得如何出奇。只一到了雪天里头,便觉得透心沁肺的,竟是格外的好闻!”

    荼蘼轻笑道:“梅花之香原就是冷香,从来皆是愈冷愈香。走罢,我们今儿早些歇了,等明儿早上雪停了,我带你去园子里扫些梅上新雪,明年好拿来烹茶!”

    明秀忙喜孜孜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