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忙乎了好久,李砚秋终于在第二天拂晓的时候醒来,脸sè惨白,没有一丝血sè,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时ri无多,吕三娘下手的确够狠的,那后心突然的一剑,力劲十足,任何的武林高手都是躲不过的。

    此时,龙吟啸站在床前看着李砚秋,默不作声,他只是安静的看着李砚秋,似乎空气都凝结了一般,眼眸里全是淡淡的忧伤。

    两人平ri里吵吵闹闹,其实在心里两人已是过命的交情,龙吟啸为了救李砚秋不惜破了自己的重誓。而李砚秋为了成全龙吟啸的恩义,则以身犯险。

    见李砚秋醒来,穆灵忙将他扶起,李砚秋目光黯淡,脸sè苍白,他看着床前的穆灵与龙吟啸,向他们讲起了一段往事。

    “你们一定很惊讶,为什么我双腿残疾是假的,为什么我会武功?”

    “是啊。李前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将军府的小少爷吴灵玉为何会无故出现在这里?”穆灵的心中似乎有无数的疑问,如奔流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她急着想要知道答案。

    而龙吟啸依旧站在一旁,双手抱着剑,默不作声的盯着李砚秋,眼神里充满了哀戚,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生命之外的东西。

    李砚秋用力的咳了两声,那虚弱的模样,叫人看了心里难受,他勉强笑了笑,惨白的笑容散失了往ri的光彩,却依旧带着魔幻般的感染力。

    他轻轻一笑,目光停在穆灵身上,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一本记载有续经接骨的神奇医书,名叫《经脉鉴》。”

    穆灵一听,猛然想起那ri钟花美向她说起《经脉鉴》一事,脱口说道:“相传此书乃是宫廷的一名御医编写的,本来收藏在宫廷之中,后来,因为,一场大火,不知去向。”

    李砚秋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还得从二十年前‘靖难之变’说起,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为了屏藩帝室,将诸子分封为王,镇守要害之地,这也为皇位的继承埋下了祸根,及惠宗皇帝即位,诸王权倾朝野,尾大不掉,惠宗皇帝甚忧,便与齐泰、黄子澄密议削藩,先后削废周、齐、湘、代、岷五王,剪出燕王手足,形成了对燕王朱棣的压迫之势。

    燕王朱棣素有大志,早就厉兵秣马,以待时变,终于,在明惠帝建文元年七月,他以‘清君侧之恶’为名,于北平起兵。

    燕王起兵不久,即横扫了北平的外围,排除了后顾之忧。战争历时三年,建文四年六月,燕王大军渡江,下镇江,直逼京师,守军迎降,攻下南京。

    是年,朱棣登上帝位,是为明成祖,年号永乐。

    战争虽结束,与此相关的很多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燕王进京后,宫中起火,建文帝下落不明。有人说建文帝于宫中**而死,或云建文帝由地道出亡,落发为僧,云游天下;传说他于正统朝入居宫中,寿年而终。建文帝的真正下落,成为一个世人众说纷纭的误解的迷。

    世人只知道燕王入宫,宫廷便起了一场大火,在这一场大火之中,《经脉鉴》不翼而飞,建文帝也不知所踪,而那位御医也无故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它了。这便是‘靖难之变’。”

    听了这一段龙吟啸,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却依旧沉默不语,伫立在一旁,而穆灵想起了那ri钟花美向自己说起过这一件事情,点点头,说道:“我听说过这《经脉鉴》乃是天下奇书,上面记载着续经接骨的奇方,听说只有它才能治好我的受伤的右手。”

    李砚秋淡然一笑,伸出一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的胸口,低声说道:“我就是那个宫廷御医,而《经脉鉴》就是我所编写的。”

    穆灵一脸的惊讶,眼睛里充满了迷惑,见穆灵的脸上如此表情,李砚秋继续说道:“老夫原名常林茂,出生军官世家,能舞刀弄剑,也jing通琴棋书画,先祖曾随太祖皇帝打天下,先父常遇chun乃是都是太祖皇帝的从龙功臣,我十五岁便从军打战,武功自是不差。

    后来腿脚受过伤,本该退身行伍,却因读过一些医书,转而,做了大将军吴勉初营帐下一名帐营郎中,替战场之中的伤兵医治,由于多数伤兵皆是断筋折骨,在医治的过程中,我逐渐摸索了一些续筋接骨的医治之法,我治好了自己的腿伤,便将它整理成《经脉鉴》。”

    “战争结束之后,我被擢升为宫廷御医,在太子府任职,可伴君如伴虎,本来生活安逸,却因为一场变故,而失去了一切。

    不料,皇太子朱标英年早逝。事后,太祖皇帝悲痛万分,可是国不可一ri无主,太祖皇帝决定立嫡孙朱允文皇位继承人,也就是建文帝。

    洪武三十一年,建文皇帝继位,天下安泰,靖难之变发生后,建文帝爱妃丽妃娘娘临盆,诞下一名皇子之后,身体极其虚弱,由老夫亲自负责娘娘的ri常起居,内忧外乱,朝纲大乱,建文皇帝亦是心急如焚。

    在老夫的jing心治疗之下,丽妃娘娘的身体有所恢复,可突然有一天娘娘不知吃了些什么东西,竟然一病不起,老夫竭力救治,却还是回天乏术,娘娘仙逝的消息传到了到皇上的耳中,皇上竟然没有怪罪老夫,老夫深感皇恩浩荡,自当以死报之。

    然而,就在此时,燕王已经兵发皇城之外,建文皇帝的处境十万火急。老夫心念皇恩,便谏言建文皇帝下一道密令,让大将军吴勉初紧急率兵进京勤王,我领了皇命,悄悄找到吴勉初,向他请兵援京,可谁知他早已归附燕王,对于圣上密令置若罔闻,还下令将老夫一家满门抄斩。

    老夫惊恐不已,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宫中,待我回到宫中之时,建文皇帝,已经了无踪影,宫殿变成了一片火海。老夫本想追随先帝而去,却见一旁的嗷嗷待哺的小皇子,十分不忍心,便带着《经脉鉴》与小皇子一并逃出了皇宫。”

    “逃离皇城之后,我回到家中一看,惨不忍睹,尸横遍地,而我的妻儿皆被残忍的杀害,死相极其凄惨,我现在还忘不了妻儿死前那凄惨无助的眼神。

    不久,燕王称帝,他想要斩草除根,他下令焚宫,万千宫阙皆化作瓦砾尘埃,他未能杀死建文皇帝与丽妃所生的皇子,他寻不到我,便让吴勉初全城搜捕我,为了躲避搜捕,老夫带着小皇子来到一处荒山,我们在那里待了三天三夜。

    后来,我将小皇子抛在荒野阡陌之中,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我将妻儿掩埋后,在妻儿坟前我立誓一定要找吴勉初报仇。老夫装成一个双腿残疾的人,这样谁也想不到一个腿脚有残疾的老人竟然会是能够续经接骨的宫廷御医。老夫,我隐姓埋名,改名李砚秋,为了逃避追捕,我涉足江湖,为了养活自己,便替人作画,却为自己博得了声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以棋会友,与龙贤弟结成至交。”

    “朝廷找不到我,这便成了一件悬案,随着光yin的流逝,朝廷也渐渐忘了我这样一个逃犯,而将军府戒备森严,我也不敢贸然闯入,仇恨之心,也逐渐淡。

    然而,就在数月以前,我听闻吴勉初的孙子吴灵玉从将军府逃出,复仇之心重新燃起,我在林中趁乱掳走了吴灵玉,也许是数十年平静的生活洗去了那一份仇恨,在抓到他之后,我竟然不忍心下手了,便将他关在一处房子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聪明无比,采摘树上的野果充饥,竟然活了下来,还从屋子里逃了出来,被你遇见了,便有了那夜你在树林之中遇见了他。”

    听完了李砚秋的一番讲述,穆灵对这一段前尘往事有了一些了解,她叹了一口气,略带感伤,说轻声道:“没想到发生在到李前辈身上的故事竟是如此的凄惨,对了,那位皇子后来怎么样了?”

    李砚秋一怔,很显然,他没想到穆灵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此刻,他盯着穆灵,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目sè凄然,说道:“小皇子的下落,我也不知道,或生或死,皆是天数,只是我记得他右手虎口位置有一颗黑痣。前几ri与龙贤弟在客栈下棋之时,见到一个使剑的少年,右手虎口位置有一颗黑痣,倒是有些神似。唉,不可能!是老夫多想了,世间这右手虎口生痣的人千千万万,且那孩子被抛弃在荒野,想必也逃不出那豺狼虎豹的血口,唉,倘若那孩子还活在世上今年应该有二十岁了。”

    听了李砚秋这一席话,穆灵猛然记起易未忆的右手虎口位置也有一颗黑痣,脸上不由得又流露了悲伤的神sè,却不知李砚秋口中所言那ri在客栈所见之人正是易未忆,命运总是捉弄人,相爱的人近在咫尺,却误作了yin阳永隔。

    见穆灵面sè沉重,李砚秋淡然一笑,在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一丝悲痛,他轻松的说道:“穆姑娘不必替老夫悲戚,我心中已无仇恨了!”

    李砚秋的语气轻轻淡淡的,似乎真的忘记了仇恨,突然,他目光如炬,盯着穆灵的右手,说道:“穆姑娘,右手受了剑伤,使不得剑,那多可惜啊!如果执意报仇,那将是以身犯险。”

    一提仇恨,穆灵面sè凛然,语气坚决,说道:“李前辈能对于血汗深仇能够淡然处之,晚辈是在佩服,只是这海天之仇,若是不报,我难以安寝!”

    李砚秋本想劝穆灵放下仇恨,却见穆灵态度坚决,每谈及仇恨时,皆咬牙切齿,也就理解了她的处境,他对穆灵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在为姑娘做最后一件事情吧,来,扶我起来!”

    李砚秋让穆灵扶着自己起来,走到一处房子里,在一个落满灰尘的角落了,取出一本书,看那书名,让穆灵惊叹不已,正是《经脉鉴》,天下医学奇书《经脉鉴》!

    李砚秋轻轻一抖,将书上的灰尘掸去,铺展,翻开,又让穆灵撩起右手衣袖,一番推拿过后,又取了银针,在右臂上几处要穴下针,渐渐的,穆灵的右手竟能活动了,看来李砚秋这续经接骨的医术果然奇妙。

    过了一阵,李砚秋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脸sè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强忍住疼痛,取来一张纸,蘸墨,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交到穆灵手中,叮嘱道:“按照此药方去药铺抓药,捣碎敷在伤口处,三天之后,即可完全恢复。”

    穆灵拿着药方,想到自己伤愈之后便可报仇,喜不自胜,而此时李砚秋却已经奄奄一息,竟倒在了地上。

    穆灵忙叫龙吟啸帮忙,两人合力将李砚秋扶到床上,穆灵失声叫着,忧悲的情绪一时难以控制,李砚秋缓缓的睁开双眼,此时已经虚弱不堪,他盯着穆灵,轻声说道:“穆…穆姑娘,你我相见即…即是缘分…,《经脉鉴》就由你收…收好…,切记…切记…不要落入jiān人手中。”

    他又将目光徐徐转到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龙吟啸身上,他凄然说道:“龙老弟,我…我对不起你,你坦诚相待…,我…我…我却隐瞒身份这么多年…,我并不恐惧死亡,只…只是遗憾…遗憾再也不能陪你…陪你下…下…下棋了…”

    说完,双手垂下,双眼合上,身体变凉,再也没有醒来了。

    鸟雀惊飞,风云变sè,乌云堆叠,寒风猎猎,似有大雨将至。

    此时,穆灵悲伤的哭着,悲痛yu绝,龙吟啸虽是一脸的悲痛,却也不过分流露。

    已经是夜幕降临了,林间吹着晚风,寒鸦惨叫,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凛冽的寒风吹得树木呼呼作响。

    那声音凄婉哀怨,仿佛人悲惨痛哭的声音,像在奏响一曲生命的悲歌。

    龙吟啸站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宛如木头一般,而穆灵悲惨的低声哭泣,将场面里悲情的气氛无限加剧。

    无论多凄厉的叫声,也叫不醒李砚秋已逝的那一缕亡灵了。

    当雨点渐渐下起来时,两人已经挖好了一座新坟。

    李砚秋的尸体被放入了坟坑内,穆灵用手把泥土慢慢的合上,龙吟啸砍下一段粗大的树干,用剑削成一块木板,在上面慢慢刻字,他将刻好的木板立在合上的坟头。

    在暮sè四合的天空下,一座新坟默默的堆在大地上,坟头刻着一行字:

    亡友砚秋之墓

    穆灵停止了哭泣,周遭的世界变得沉寂了,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与树木沙沙的响声。

    龙吟啸将斜插在坟前的剑拔了出来,又从取出穆灵带在身边的另一把长剑,他拉着穆灵看。

    他举起剑耍了一套jing妙绝伦的双剑给穆灵看,穆灵在一旁默默记着,一遍之后,龙吟啸抛下一剑,飞身离去。

    林间就只剩下一人,一剑,一坟。

    穆灵将眼角的泪水抹去,提着剑,一个人转身投入夜sè的怀抱之中。

    这时,风呼呼呼刮得更烈了,树沙沙沙震得更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