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哲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时间要倒回到几天前,孙思邈跟明长老等人感叹五庄观改变之大的时候。

    当帮助他们建村的孙思邈说出来的时候,明长老等人这才发觉,自从陆哲落水被救起的短短数月,给山村带来的变化比过去十几年都大,村里有了火炕,食堂,干净的食盐和新的食物诸如蕈子豆芽豆腐等物,最重要的,是村里有了耕牛和新的耕犁,上一头村里的拥有的大牲口还是在十年前,那年年景不错,村里用猎物换回的一头驴。

    没想到才过了不久,村里竟然会因为牲口太多开始烦恼了,世事真是奇妙啊。明长老叹了口气,看着远处村口写着五庄观的石碑,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人一旦上了年纪,对于时间的概念也会相应地变得模糊,十年前的事情仿佛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不管汝乃何方仙妖,汝乃吾山门血脉,此事绝无可疑!看着正在跟邓长老和林木匠勘察地形的陆哲,明长老心中终于下了决定。

    是的,明长老等人一直没有放下过对于陆哲的提防和探查,那帮陆哲施肥的影雉小姐姐,其实就是明长老们对影雉单独授意的,连影家的人都不知道,还以为影雉和陆哲有私,而陆哲还傻傻地把她当做邻家大姐姐。

    有人说陆哲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还被村中的人怀疑。开玩笑,一个大字不识的孩童突然出口成章,懂得各种知识,发明出各种见所未见之物,哪怕是在后世,也有人怀疑是被魂穿了吧。还不要说在如此封建迷信地古代,山妖附身和老鬼夺舍的故事他们不是没有听过,而且作为山门中人,这种奇闻,他们接触的比一般人多得多,隐隐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的。

    陆哲做掉杜镜伏的事情,村里三位长老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就凭陆哲头天才让影雉带着铁三出村,第二天那个地方就发生了雪崩,就足以让长老们把怀疑地目光望向陆哲了。

    陆哲虽然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是架不住长老们一直都没有放下对于他的戒心,还有影雉小姐姐的演技好呀。

    而陆哲在陈州城外“召雷”,杀了不少吐蕃人的事情,幸好明长老等人还不知道,不然就会肯定杜镜伏之难,就是陆哲干的了。

    陆哲没有讲,孙思邈也没有讲,因为其作为一名医者和道士,无论是对于别人的“道术”,还是“杀人”这件事,孙思邈都是持中立甚至厌恶的态度的,所以也没有告诉明长老。

    当然,孙思邈以为明长老等人已经知道这件事,也是很大的。

    抛开明长老心中的波澜不说,这次孙思邈来五庄观,是来致谢的,陆哲能柳树皮退烧的奇怪方子,竟然真的救了那位尊贵的小娘子,他这次是专门来道谢的,同时对于鬼门的医学发展表示了惊叹,没想到鬼门医学走上了另外一条,与天下医家都不同的奇路,不用君臣配伍,只用一味奇怪的药,竟然能将风邪入肺给治好。

    孙思邈表达了这个意思之后,鬼长老的脸色更臭了,手指也在隐隐抽动,如果不是孙思邈作为道士,武功颇高而且对于五庄观有大恩的话,估计鬼长老早就冲上去点他个半死了。

    当日陆哲只说了方子,并没说出处,孙思邈看到这只老鬼教陆哲点穴,就知道这位山水郎也算是鬼门传人了,所以,陆哲那个柳树皮那个偏方,被孙思邈理所应当地当做了鬼门的方子了。

    而这个误会让心高气傲的鬼长老简直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打不过也不能对孙思邈动手,于是他当天晚上再次把陆哲点到怀疑人生。

    孙思邈这次带来了大量的粮食还有药材,说是用那位贵人酬谢之金买的,能够治好那位小娘子,鬼长老居功至伟,而且又无私传他方子,鬼宗千年大宗,果然内涵深厚,连内科都如此精通,端的不凡,自己这次承蒙鬼宗一个大人请了,区区财货,简直不值一提。

    当时孙思邈说出这个话的时候,饶是鬼长老一张老脸,亦是羞愧不已,自己这是赢了孙思邈?明明方子是那个小子的,没想到药王宗第一次向鬼宗服软竟然是要靠一个外人,虽然很想出口驳斥,但是想到自己终于让药王宗的宗主向自己鬼宗承情了,鬼长老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反正那小子找老夫学了点穴,便是吾鬼宗之人,这一阵,便是吾鬼宗占了上风。鬼长老有些阿q的想,同时决定从今天开始,自己要好好教下那个小子了,别让他堕了自己鬼宗的名头。

    抛开当晚陆哲的课程难度直接大了一倍不谈,伴随着孙思邈所带来的,还有一个口信。

    那位贵人的父亲,想要见一见这位神奇的山水郎。

    至于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邀请,孙思邈大概也能猜出来,当日那位小娘子治好之后,那位贵人的生母与父亲大为高兴,要重重赏赐孙思邈,并且力邀其入御医院,但生性爱自由地孙思邈不愿接受,天生不愿居功的他,就把治好小娘子的姑娘推给了陆哲,有几分夸大了陆哲方子的作用,说要赏就赏那位神奇的少年吧。

    谁知道,当他一说出口,那位一挑眉,竟然开口就问道:“此人莫不是就是名震陈州诗会,号称仙人弟子的清都山水郎么?”

    惊异于这位竟然知道这山水郎,孙思邈低着头只得称是,于是那位的兴趣更大了,直让孙思邈邀请陆哲来长安,为那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长孙皇后治病。

    长孙皇后有心疾,这个病孙思邈是知道的,但是他只能减缓这位奇女子的痛苦,更无法根治,作为医家的他,心中也确是有些遗憾,听到那位的提议,孙思邈不禁也心中一动,万一这位号称的仙人弟子的山水郎真的有什么奇方呢?于是在对于医术的好奇和那位的命令下,孙思邈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所以,孙思邈又出现在了五庄观里。

    对于这个邀请,村里长老和陆哲的意见是有些不同的,比如邓长老不置可否,但是鬼长老坚决不想让自己内定的传人跟着这药王宗之人走,而明长老的态度很暧昧。

    当然,陆哲是想去的,当孙思邈问他对于气疾有什么了解的时候,陆哲就隐隐猜到了,这次去长安治疗的对象是小名观音婢的长孙皇后了,至于为什么,穿越者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不知道吗?

    因为历史上,孙思邈是给长孙皇后看过病的,也正是气疾,古人认为是气不通所制,心肺较弱,但是按照后来某个考据党考据,有可能就是先天性心脏病,那个时候古人没办法做手术,所以基本上就是绝症。而长孙皇后,正是贞观十年,正好是明年死去的,享年三十六岁。

    去长安——贵人——气疾——贞观九年——孙思邈,这个线索连起来,答案就快呼之欲出了,陆哲又不笨,况且还带着先觉者优势。

    隐隐能察觉这点的,似乎也不止陆哲一个,当日在五庄观的会议室里,明长老就极少地露出双眉紧锁的神情,看着孙思邈和鬼长老的争论,显然在做一个颇为艰难的抉择。

    “汝也乃一宗之主,虽未行冠礼,但得遇仙缘,自是不同于常人,汝乃何意?”过了好久,明长老这才缓缓开口,一开口就冲着陆哲来了。

    “众位长老,以今日五庄观之势,日后可为天下独一庄,吾可保证吾庄中之物,处处与天下人所用所食不同。可哲,林无咎,段二狗等村中少年皆快及冠,而村中段小娘,吾妹蕴娘,却乃孩童也。”

    陆哲笑着说道,搞得鬼长老一头雾水,邓长老突然脸色大变,只有明长老依然神情凝重,半晌,才幽幽地开口道。

    “善!”

    于是,陆哲前往长安的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陆哲再次将哭得泪人似的陆蕴交给了林姜氏,眼中也是一阵酸楚。这才踏上了出山的路途。

    虽然陆哲很想带着陆蕴一起去见见世面,但是也是只能想想,一是自己此去前途未卜,二是村里长老也不会让自己带走陆蕴的。

    昨天陆哲在会议室的话虽然有些没头没脑,但是确是直指五庄观的问题核心!那就是五庄观的男女比例和年龄问题,村里他们这一代男多女少,而年龄差别大,以前都还好说,但是按照五庄观这个发展势头,以后能变成富庶之地是肯定的了,少不得从山外补充人口进来,五庄观如此多新奇之物,若是被人混了进来……

    所以,陆哲点出这点,意思就是告诉长老,我就是去解决这件事的,我去给贵人治病,若是治好了,给兄弟们买几个媳妇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陆蕴就更不可能跟他走了,因为,长老们也怕这位仙人子弟到了长安之后,被繁华迷了眼,不再归来,不仅村里还指着他,更怕他暴露山门的存在。所以,年幼的蕴娘,就成了类似人质的存在。

    关于这一点,其实明长老和陆哲都心知肚明,但是明长老也不敢肯定这位妖孽地少年会不会这么想,还是只是习惯性地服从长老,但是见到他跟妹妹依依不舍的样子,明长老还是有些不忍。

    “谁教汝生在吾山门”。轻叹一声,明长老走回石屋,嘴里又念着“皎皎白驹”了。

    明长老没有想到的是,陆哲并不是想单纯的买几个媳妇回来,他所想要的,竟然是让山门走出大山,重新入世。只有这样,他才能给自己的妹妹和林无咎等人一个像人的活法,而不是像这样,作为前朝幽魂和儒家之敌,像野兽一样躲在山里。

    所以,陆哲出走的时候,熊猫的背后有个箱子,里面装的是曲辕犁模型地大部分零件,而重要零件被他托付给孙思邈,放在他的行李里面了。

    这就是他用来交换自由生活的重要底牌之一!

    两人早早便出发了,穿过幽鬼林,很快就到了磐石镇,当陆哲出现在镇里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好大一番轰动,镇人虽然不认识山水郎,但是那头黑白异兽俱是认识的。不少人想要上前求个符什么的,大那是想起此人前些时日在陈州城外,听说召雷劈死了几百吐蕃人,想起那些恐怖的食人生番竟然都被此人几道雷全部劈死了,镇人也不敢靠近,只得远远围观尾随。

    于是陆哲就享受了一把后世国宝过境的待遇,被众人一路围观到天然居,此时定明这才迎出来。见到恩师,自然行大礼相见,此时陆哲看着新修的天然居,也是颇为满意,让定明带着自己和孙思邈四处看了一看之后,心情大好的陆哲看到后院的大锅,就让定明给搬到前面来,准备给众人露一手。

    于是,贞观版的麻花就这么出现了,虽然是用胡麻油炸的,但是味道还颇为不坏,甚至比豆油炸的还要香一点。

    麻花销量极好,甚至说是供不应求,住在这里的士子们就不必说了,在听说是仙人弟子亲自做早点之后,哪怕是镇上的匠人,也从街对面赶来,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文钱,买上一个,然后拿回去细细品尝。

    等到杨弘毅从天地石碑后来绕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正在炸麻花的陆哲,定明还在一旁打下手,旁边桌子上,一位仙风道骨地老者,正在品尝此物。

    “额?”刚刚从杨弘毅身后出来的崔元礼,看到陆哲和滚滚,不由得愣住了。

    “见过山水郎,多日不见,山水郎依然风采依旧。”崔元礼行礼道,想起陈州城外这位小郎君笑吟吟地让自己走开,然后下一秒血肉横飞,此子在血肉雷火中行走,视刀剑如无物,是世人如蝼蚁,且歌且走的画面,跟现在这个一脸温和笑容,正在做早点的少年郎,怎么看怎么有些违和。

    “范阳卢拙玉见过山水郎,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似人间人物。”看着一身锦衣的陆哲正在从事庖厨之事,想起天然居里面的诗文,卢拙玉也觉得有些微妙。

    “几位贵客,要不要来几根麻花?”陆哲热情地招呼道。

    “即是山水郎亲手所制,那某定要试试。”卢拙玉倒是很有兴趣,其余两人也点点头,显然,在他们眼中,天然居出品,必是美食已经印在他们心中了,昨日那据说是按照山水郎所留菜谱做出来的菜都如此美味,这山水郎亲手所制之小食,定是错不了的。

    “几位还请少待。”看着锅里还在翻腾的麻花,陆哲有些歉意地说,三人自是连称无妨,在一旁等候。

    “三位既天然居贵客,对于贵客,我天然居自有贵客之礼待之,这小食片刻后送到,现在还请三位移步,去二楼砸个蛋吧。”

    “嗯?”三人一脸懵逼,砸蛋?什么鬼?各自用一种你闹哪样的懵逼眼神看着陆哲。

    “人来!上金蛋!”陆哲冲着后院,意气风发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