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烦请明兄带路。”孙思邈自觉站在明长老右边,落后半个身位,以示尊敬之意。

    当然,这是古礼,上古秦汉之时,都是以左为尊,但是隋唐时期,就变成以右为尊。孙思邈之所以右自居,表示自己今日是以山门之人的身份前来。

    三人经过陆哲身边的时候,孙思邈也不着痕迹地往陆哲身上一拂,陆哲发觉自己又能动了,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我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兰花拂穴手的前身?陆哲扭了扭,觉得浑身无一处毛孔不妥帖,药王爷就是好鸭。陆哲看着鬼长老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怨念中。

    “哼!故作姿态。”鬼长老冷哼一声,他给陆哲点的穴道,只要片刻就要消散了,这时孙思邈过来解开,这老儿,端的奸猾。

    四位老者,迈步往鬼长老家而去。陆哲虽然很好奇,但是他还是依言回到食堂,开始给几位长老准备吃食。

    除了惯有的豆浆,豆渣鱼肉野菜饼之外,陆哲还开了个小灶,舀了几碗豆花,给上了一盘炒豆芽,早春的春笋极为新鲜,让林狗组合挖了几根,放到火力烧得漆黑,拨开笋壳,露出里面白生生地肉来,一口下去,笋天生的鲜甜滋味让人欲罢不能,陆哲将外面笋给了食堂众人,只选了脆嫩的笋心,细细的切了,旁边另有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上好的精盐,用来蘸着吃。

    做好了这一切,陆哲请邓鬼氏帮忙煎下鱼肉饼,自己找了个竹篮,左手提着一个装着豆浆的瓦罐,开始往鬼长老家走去。

    刚刚进入鬼长老家门,陆哲就听到隐隐有谈笑声传来,等到进入鬼长老家里的时候,陆哲发觉四人已经在鬼长老堂屋里,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明长老,邓长老和孙思邈俱是满面春风,谈笑风生,只有鬼长老在一边冷着脸,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一般。

    虽然很想近距离接触下药王爷孙思邈,但是看到鬼长老冷如硬铁的神情,陆哲自然不敢多待,免得自己又不知道哪里触了鬼长老霉头,又给自己一下。

    于是陆哲匆匆将竹篮放下,拿出竹篮里的竹杯,先给四人倒了一杯豆浆,这才将豆渣鱼肉野菜饼,炒豆芽,还有烤笋,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说了声“长者慢用。”就要准备回去吃饭。

    “汝也留下来罢。”正当陆哲转身要离去的时候,明长老的洛阳雅音响起,好似虚无缥缈处传来。

    “诺。”陆哲老老实实地停住了脚步,他一直都对于明长老是为何总是能在各种地方发出带回音的声音,哪怕是在狭小的屋子里,让人听着像是从极高处的传来的,显得极为的悠长威严。,

    带着对这个问题的思考,陆哲提着装有豆浆的瓦罐,侍立在一旁,伺候几位老人吃早饭,俨然一副晚生后辈的样子。

    “此物——味道甚美。”孙思邈对于豆浆好像颇为喜爱,喝了一口之后,又细细地抿了一口,仔细在品味,“此浆水乃是用菽所制?”

    桌上其余的三人都没有说话,陆哲知道自己的活来了。于是他继续扮演好自己店小二的角色:“长者所言极是,此物名为豆浆,乃是用菽磨成汁所制,每日食之,对人身体极有裨益。”

    “甚美,甚美。此物极为滑嫩,品之有豆香,又是用何所制,还有这菜蔬,老道亦从未见过,极为爽脆可口,又是用何所制?”美美地吃了一勺撒了香菜与盐的豆花,夹了一筷子炒豆芽,孙思邈像是没有看见对面而坐的鬼长老冷得冻死人得臭脸,自顾自吃得很开心。

    人都说七十从心所欲,古人果然诚不我欺,传说孙思邈出生于西魏大统七年,此时已经70多岁了,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一头银发银须是骗不了的。陆哲小心翼翼地看着鬼长老的脸,发觉对方从鼻端下发出一句轻轻的冷哼,而明长老和邓长老则是用鼓励地眼神看着自己后,陆哲于是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好叫长者得知,碗中之物乃豆花,又叫豆腐脑。盘中菜蔬名为豆芽,皆是用菽所制。”

    “哦?未曾想菽之难以下咽之物,竟然能作出如是美味,倒让老道开了眼界,菽性平,味甘,长肌肤,益颜色,填精髓,增力气,补虚开胃,久食之,对人大有裨益也。”

    “咦,药王宗的高人出入世家大户,平日受起醇酒美食供奉,也会看得上我等山野之人,日日所食之粗苯之食?”看到孙思邈捋着胡子,从医学的角度,说出种种吃豆子的好处,鬼长老不由得冷嘲到。

    “此物倒是极好,亦是美味,若是日日所食,怕是要耗费不少菽了。”孙思邈没有理鬼长老,而是语重心长地对着其余两位长老说道。言下之意,不仅轻轻回击了鬼长老的话,还有的就是担心村里弄了这么多豆子有关的食物,担心村里粮食不够吃了,谆谆长者之风,可见一斑。

    “孙兄过虑了,所有此物虽然是用菽所制,但是所用不多,具体情势,还是让此小子为孙兄解惑吧。”看着鬼长老又要开口嘲讽,邓长老笑吟吟地接过了话头,随即,所有人望向了陆哲。

    “哦?那还请这位小郎君为老道解惑。”孙思邈拱手为礼,鹤发童颜,让人觉得仙风道骨,如沐春风。

    “那小子便僭越了。”陆哲冲着四人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开口道,“长者今日所食之物,皆由豆所制,此豆芽,乃是用豆之芽也,豆浆,乃豆之浆汁也,将豆浆煮沸,稍微用些手段,便制成豆花等物,而长者所食之饼,则是榨取豆浆之后,所余之物所制,所以,这几物看似不同,实乃一物所产。”

    “好好好,先用菽生芽,再将其榨汁,汁水制成不同食物,剩余渣滓亦可食用,陆兄有孙如此,倒教老道羡慕。”孙思邈哈哈大笑,显得极为愉快。

    “额?长者亦知哲之祖也?”想必他口中的陆兄就是自己的便宜爷爷,再加上从明长老和邓长老等人的态度来推断,看来这位药王爷跟村中各个宗门,关系匪浅啊,

    “汝样貌与令祖颇为相似,老道与令祖乃是故交,大业年间便相识于太师府,陆兄花艺之高,可谓冠绝天下,可令牡丹于隆冬之日绽放,颇为奇妙,未曾想当日匆匆一别,斯人已作古,时至今日,只见其孙也。”孙思邈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了沉湎的神色。

    果然,孙思邈跟五庄观的人关系匪浅,从他能独自来到村口就可以说明,此人是知道护山大阵的走法的,从之前鬼长老的话,陆哲就知道这孙思邈亦是山门之人,出身于药王宗,而且跟鬼长老有些不对付。

    难道之前这药王宗的孙思邈,其实也是住在左华山里面,跟村里人一起的?陆哲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哲在这边沉默不语,周围的人,都以为是他想到了自家先人,暗自伤情,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知道陆哲父母也双亡的鬼长老,更是用眼白看着孙思邈。

    “见到故人之后,一时兴起,反而勾起小郎君伤心事,倒是老道不是了。”孙思邈不愧是有德长者,哪怕此时已经是天下闻名的活神仙,也放下身段,不顾耄耋之龄,赶紧向陆哲这一童子道歉。

    “哼,孙思邈,今日上门,莫非就是为了欺负一小子乎?”鬼长老冰冷地话语传来。

    “非也,非也,若非有要事,老道岂敢打扰鬼兄,今日冒昧叨扰,则是遇一难事,特来想请鬼兄出山助我,还请鬼兄不要推辞。”孙思邈站起身来,对着鬼长老深施一礼,态度甚恭。

    “休想!”鬼长老站起来,拂袖而去。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冰冷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