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深夜,寒风呼啸。借大的皇庄里灯火通明,这里听不到紫禁城五凤楼的钟鼓声,附近也没有居民的村落,但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冷清。

    皇庄的巡更灯在不停地晃动着,四周的白雪与刺眼的灯光相映射,整个皇庄营地像是披上了深银灰色的大锦袍。

    皇庄显得很宽敞很气派,一排排桦树、榆树、松林形成了天然的围墙、屏风,别有风格,内侧铺有马道,正中是松轩茅顶、圆木垒壁、兽皮铺地的“行宫”。

    虽没有雕梁画栋的色彩和飞檐斗拱的气势,但在这周围大大小小的军营、帐篷中却非常引人注目,里面烧着火炕、火塘,铺着华毯锦被、裘皮,嘿,真比住在皇宫大内还温暖舒适呢。

    此刻,在行宫正中的宽大火炕上,董小宛像只可爱的小猫蜷缩在一旁,可能是火炕太热了,她的一只膀子伸在被外,雪白的手臂上戴着一只楼花的金镯子。

    转眼间福临北上狩猎已过了四十多天,塞外的秋景转瞬就被银装素裹的冬雪所覆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风景更佳。

    迷恋塞外景色的顺治帝决定在皇庄继续住下去,选个吉日再举行冬季木兰围场,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玩就玩个痛快。

    再说了,这里日日都有美人董鄂妃相伴,并且也没了朝中诸多的规矩羁绊,朝中之事自有太后和一班子文武大臣们帮忙打理,福临反倒落得个自由自在,这一段悠闲玩乐的日子下来,他还真有些乐不思蜀了!

    福临满是怜爱的凝望着眼前的如花佳人,情不自禁地说:“牡丹号称国色天香富贵花,哪里能比江上芙蓉风流潇洒,面如芙蓉柳如眉,正可以赠爱妃了!”

    “皇上过奖了!”董小宛的面色愈加娇艳。

    “待到来年天下一统,四海平安,朕要江南一行,领略水乡风光,探究苏杭水土,何以熏陶出爱妃这样**秀雅的人儿!”

    一听到有机会能够重返自己的故乡,董小宛的美眸当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随即心头一颤,突然涌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她不由自主的由敛起了笑容,微蹙蛾眉,一股悲凉之感象秋风似地扫过她心底。

    过了半晌,董小宛才神色黯然地说:

    “皇上受命于天,日月方长。

    然妾妃以弱柳之姿,蒙陛下宠幸,天恩高厚,没齿不忘,虽粉身碎骨也难酬答。

    只怕福薄之人,当此重恩,反而折寿,不能长侍陛下啊!……”

    福临不明白董小宛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念头,连忙出声安慰道:

    “爱妃如何会有此言?咱们两人恩爱的日子还长着呢,等过两年,朕还要和你再生一位太子,将我大清国统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

    董小宛双目荧荧欲泪:

    “妾妃……怕是难有此厚福了,况且,四阿哥之死,未必不是六宫怨气所锺,怨气郁结,上达诸天,上天才降下这样的惩罚……”

    福临听到这里,脸都白了,他想制止董小宛说下去。

    其实,福临是知道内情的,但他没有说话,因为“怨气所锺”确是都是实情。

    那年是因为康妃所生的皇子三阿哥玄烨染上天花,谨贵人和康妃都怕乌云珠所生之子四阿哥日后册为太子。

    于是,谨贵人秘密地把三阿哥病中所穿过的肚兜给四阿哥穿上,使四阿哥染上天**折。

    不过,这件事情的真相,后来竟然被孝庄太后在无意中发现,震怒之下,她先是将整件事的主谋谨贵人赐死,然后又把康妃禁足。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玩乐,木已成舟,四阿哥的性命,却终究还是无法挽回!

    想到这里,福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董小宛说道:

    “爱妃不要多想了,徒自伤神,对身体不好,咱们还是早点安歇吧!”……

    第二日福临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收拾停当之后,福临对吴良辅随口说道:

    “走,随朕去看看吕岳,也不知道他先前所受的内伤好些了没有。”

    说起来,自从吕岳刚刚受伤的那几日,福临曾经命鳌拜和索尼前去探望过,后来就忘了此事。

    直到今日起床之后,他突然才想起,因此临时起意要去探望一下,顺便还可以见一下玉林禅师。

    刚一出房门,福临便被四周洁白的瑞雪刺得眯起了眼睛,白雪反射着耀目的阳光,银光眩目,眼前似有无数条彩虹闪烁。

    最美的是福临御座前的篷顶树枝上挂着的一串串冰珠,冰树玉枝与红黄夺目的龙旗相辉映,鲜艳夺目,无比璀璨。

    御座里铺着厚厚的皮褥子,众太监们伺候着福临坐了进去,又忙着递上手捂子和毛毯。

    福临头戴着薰貂冬冠,冠上饰着一颗龙眼大小的东珠,身披豹皮大哈,围着火红的狐毛厚围巾。

    侍卫们抬起御座,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往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玉林和吕岳所居住的帐篷外面。

    这时突然起风了,虽说已经是临近中午时分,但突起的狂风卷起了地上的积雪,呼啸着抛上半空,刹时太阳的光芒便被遮住了,天变得有些阴暗而显得冷清。

    强劲的朔风吹得松林呜咽,像刀子似地刮着人们的脸,营地里的帐篷像一只只遇上风浪的小船,晃动着似乎很快就要倒塌下去。

    “该死的天气!”这时候福临不禁想起了紫禁城的好处,是的,出巡多日,他也真的该回“宫”了。

    玉林的帐篷位于皇庄的外围,正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着,皱着眉头走进帐篷的福临四下张望着,脸色煞白。

    一般在野外搭篷内室起码要围上皮毯,把火煻、火炕烧得旺旺的,尤其是在寒冬时节,否则,人睡着了还不得冻成冰棍儿?

    可是玉林和吕岳所居住的帐篷却只是一层单薄的牛皮,室内简陋得令人吃惊,昏黄的油灯发出黯淡的亮光,火煻和火盆中的火似乎燃尽,只剩下发白的灰烬,室内充满了阴冷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