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月时间,就在这短短一个月内,东东竟然连续接受了五次手术,尽管这五次手术都是局部修补,但从理论上来说还是太快了,至少牛飞鹏是感到非常吃惊,可能也只有东东最清楚其中的原因。

    又过了些时日,又经过两次修补手术之后,出现最终结果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今天无论对病人还是对大夫都是极其重要的日子,而且今天也正好是东东接受治疗以来的第九十天。

    早晨九点钟;东东端坐在椅子上,牛飞鹏手持剪刀站在一旁,只要将纱布拆开,最后结果就会呈现在眼前。东东明白对方这么多年是被过多的失败吓住了,所以才显得犹豫不决。过了一会,牛大夫终于下了决心,剪开纱布,当纱布一圈一圈被除掉时,东东也清楚地看到对方表情的变化,似乎也在承受着越来越重的压力。当最后一圈纱布应手而落,牛飞鹏也猛地张大了嘴,呆立在一旁。这样的表情的确令人费解,东东也不禁被传染得一阵紧张,他估计自己的脸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啊!哈——!真没想到啊!哈......!!!”在突然之间,牛飞鹏的表情从一种状态立刻跳跃到另一种状态,象是受了刺激一样,又喊又笑,还手舞足蹈。

    东东愈加是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喂,怎么回事,难道把鼻子安在脑门上了?”

    牛飞鹏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东东的手,激动地说:“小兄弟,谢谢,谢谢!是你让我又一次得到了成功的喜悦!让我得到了莫大的信心和勇气,多少年来,我从没有象今天这么高兴!不信,你来看看,看看我们共同创造的奇迹!”。东东被拉到镜子前,当他看见镜中另一个陌生形象时,也是惊异非常,那张脸比以前更白嫩,额头比以前更平滑,一双凤眼比以前更显端秀细长,鼻形,嘴角比以前更有个性,脸颊上那两道疤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简直就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容貌,如果剃去胡须,再留上长发,完全就是一个气质非凡的美女之容。

    “真是太棒了,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效果,感谢老天,感谢老天!”牛飞鹏依然还沉醉在成功的喜悦里,扶在东东肩头的双手在一个劲的颤抖,好象是不敢相信这份杰作是出于他手。东东此刻的感受却与之相反,短暂的惊异之后,便从心底生起一种沮丧,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你不高兴?”牛飞鹏也注意到他的表情。

    “是的,我不喜欢从前的样子,但更讨厌这张面孔,妖里妖气,象个女人!”东东无奈道。

    “你怎么能这么讲?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非常幸运了,象你这样严重毁容的患者能恢复到这样的程度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据我所知,世界各地在整容手术上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成功率就算很了不起了,可你现在看一看,谁能看出你整容的痕迹?”牛飞鹏好象很生气,大声道。他根本不理解东东的意思。

    “对不起,我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开个玩笑”东东歉意道。看来这也是命该如此,他永远都离不开这种‘漂亮’的形象了。但不管怎么样,这三个月没有白过,总算让他脱胎换骨,重新塑造了一个崭新的形象,清除了所有危险的印迹。

    “牛大夫,我的治疗是否到现在就该结束了?”东东回身问道。

    “不用急,刚除掉药布,最好再稳定两天,万一有个什么变化,也好能及时处理”牛飞鹏一边收拾杂物,一边建议道。

    “我想也是,反正也不急这一两天”东东坐下道。

    当天晚上;牛飞鹏为祝贺东东的伤愈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这次可不是要钱,绝对出于一片诚心。

    “来来,我们好好喝几杯,这几个月的确过得很有意义,值得庆祝一下”

    “我不喝酒”东东按住酒杯。

    “没关系,你的伤已经好了,喝点酒不会有影响”

    “不,您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从不喝酒”

    “哦,是这样,那好吧,那你随意,我可要多喝几杯”牛飞鹏自斟自饮,好不愉意,几杯酒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东东也很高兴与他多聊一会。

    “小马,其实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仗义的人,就象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瞒你说,我以前在监狱时认识一个人,不知怎么,我一见你就忍不住想起他,总觉得你们有些相似之处......对了,是眼睛,简直象极了......”牛飞鹏还在不停地喝着说着。而对坐的东东却沉默了,他的表情非常的阴沉,同时他的心情也非常的阴沉。

    “喂,小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介绍你给他认识,不过他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可能还在监狱里......”牛飞鹏根本不会注意东东的表情,他依旧在悠然自得品着开心酒。

    东东这时看看表,已经过了二十一点钟,这才说了一句话,似乎是很不容易:“牛大哥,午饭吃得那种咸菜还有吗?我想来点”

    “有,等着,我去拿”牛飞鹏站起来,晃晃悠悠明显有些过量。东东看着对方进了厨房,点燃根火柴扔进废纸篓里,纸篓燃起火苗,他又泼上一盅酒,火苗大了起来,他顺手抓起一块毛巾投进纸篓,毛巾压住火苗,立刻冒起浓烟。

    “嗨!嗨!你这是干什么?!玩火吗?”牛飞鹏正好走出来,慌忙放下咸菜过来扑火。就在他来到近前时,东**然一脚勾在他的小腿上,他一下跪在地上,与此同时,东东已经掐住他的脖子,将对方的脸按在纸篓冒出的烟雾之中。牛飞鹏被呛得一阵剧咳,拼命挣扎,可在东东手里,无论怎么的挣扎也是无济于事的。就这样持续了一会,东东有意让他吸入肺中一些烟尘微粒,然后五指用力,直到对方完全停止了动作。

    半夜里;牛大夫的中医诊所突然起了大火,整个双驼巷乱作一团,消防车鸣着警笛呼啸而来......

    早晨的阳光非常艳丽,悄悄然洒遍老城古都,这座城市才苏醒过来。这是一座充满文化魅力的地方,位于环城南路三学街的博物馆内有一片书法艺术的圣地,这便是举世无双的西安‘碑林’,慕名而来观摩学习的游人过客络绎不绝。西安碑林是北宋元祐五年为保存唐开成年镌刻的《十三经》而建,此后历代都有增补,共展出碑石墓志千余块,自汉迄清,各代名家手笔荟萃,不愧是一座书法艺术宝库。碑林中比重最大,也最为可贵的还是唐代书法家的手笔刻石。初唐的欧阳询,笔力刚劲峻拔,笔画清朗方润,结构通密严整。中唐的颜真卿,笔画肥厚圆阔,结构严整刚健,给人以雍容华贵,威武非凡之感。后唐柳公权,吸取欧体之方,和颜体之圆,方圆兼收,笔力遒劲瘦挺,既有疏朗开阔之神情,又有清秀方整之风采。张旭,怀素的草书,字迹翩若惊鸿,婉如游龙,体势连绵飞动,意境奔放洒脱,也颇引人注目。

    在涌动的游人里,有个年轻人也在其中,面对着碑文时尔沉思琢磨,时尔空画临摹,也完全陶醉于这片神奇的碑林字海之中。他就是东东,在很早以前,他就听说过闻名于世的西安碑林,多少年来都梦寐以求能得以一见,而今天,他终于实现了这个心愿。致身于这座书法艺术的精神宝库,他才真正感受到汉字的意境是何其博大精深,自己多年的追求,相比之下,仍不过是井底之蛙,感慨之余,他也高兴自己终于有幸见到了一片广阔无际的天空。

    “......小朋友们!”这时有一位长须老者正在不远处为一群未来的小书法家们讲述关于书法的故事,好奇的东东也侧耳聆听。老者说:“我国的书法艺术,源远流长。历代名家,各领风骚。书法家里有文有武,文武兼备者尤多。文臣武将的正.草.隶.篆,都是宝贵的文化遗产,应该继承和学习。然而;更值得学习的,是书法家们勤学苦练,勇于创新的进取精神,和心地纯正,刚强不屈的高尚情操......有一次;欧阳询习字极其用功,当他以重金购得王羲之教子习字用的‘指正图’时,如获至宝,日夜揣摩,喜而不寐。他对索靖所书碑帖非常喜爱,在碑前观摩,乐而忘返,倦了便席地坐卧,三日后才回家。颜真卿博学工词章,善正.行.草书,不仅是著名的书法家,又是一名德高望重,刚强不屈的武将,因而才能道出‘写字应用折钗笔法’的高论。柳公权博学经术,尤工正书,取欧颜而独树一帜,他为人正直不阿,当时皇帝曾问其用笔法,他直言不讳,一针见血地说‘心正则笔正’。古人云:‘字如其人’,是将一人的书法和其品格联系而看的,对古人的书法评价也是如此。元代书法家赵孟頫的‘赵体’妩媚流洒,开一代流派,但因其本人是宋朝宗室,后改做元朝重臣,后世人们鄙薄他的为人,也就贬抑他的书法。宋朝书法有四大家,其中的‘蔡’原指蔡京,但因其奸诈险恶,为后人所唾骂,所以人们就把他从四大家里剔除,改指为同是宋朝人的蔡襄了......”东东听的很入迷,也觉得很有趣。不知不觉,已时近中午,他这才恋恋不舍离开碑林。总之;他觉得不虚此行,经过上午的参观,虽然是走马观花,却受益匪浅,所得仅用几句话是难以概括的......

    在一列即将开往北京的列车上,东东手持车票寻找着位置。他身上的钱虽然不多了,但还是买了卧铺票,他认为睡卧铺除了舒服,更重要是少受打扰。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先把车窗抬起一条缝隙,现在的天气正是最炎热的八月份,车厢里象个蒸笼,坐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他不怕冷,却怕热,碰到过热的天气就会心烦意乱,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北上,而不是南下。他反正是个无名无姓的‘黑人’,去哪都无所谓,思想起来觉得还是先去北京,毕竟是伟大的首都,再说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机会去看看。

    开车的时间到了,车厢里也都坐满了旅客,与东东相对的下铺上是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而且还是一位身着警服的警察,此时也是热得敞胸露怀,快将一把纸扇扇烂了。可能是因为条件反射,东东看见警服就觉得象中了暑,浑身不自在,索性倒头躺下,闭目养神。

    一阵气笛响过,列车晃动了一下,然后徐徐开动起来。东东习惯性的看看表,对面那位警察也在看表,而且边看,还用手指敲点着表门,可能是时间有点不对劲。东东又闭上眼,不料对方却和他搭上了话:“我的表停了,请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东东懒得回话,抬起手腕,将表露给对方。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反应,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却意外的发现对方此刻正直勾勾盯着他的手表发呆。

    “看完了吗?”东东问了一句。

    “噢......”对方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道:“小伙子,对不起,我刚才根本没有注意时间,而是觉得你手上这块表很好,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一块四十年代,瑞士生产的劳力士金表”

    “是的,你说得没错”东东顺口道。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好象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王海东”东东还是在随口应付,他可没有兴趣和他闲聊。

    “我叫李伟华,在秦皇岛市公安局工作”这位姓李的警察主动自报家门。

    东东见对方如此热情,只好坐起身,应付着问一句:“您在公安局是搞什么工作的?”

    “哦,主管户籍档案,是个轻闲的工作”

    “一看您就象个当官的”

    “什么官不官,这么多年,也就是个付处级”李伟华谦虚道。东东一笑,觉得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便点上一只香烟。

    “小伙子,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李伟华又开了口。

    “您问吧,没关系”东东示意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戴得这块表是哪儿来的?”

    东东这下听明白了,对方主动和他搭腔,原来只是为了这块手表,不由一笑,象讲故事似的,说道:“这块手表最早是我爷爷的,那时正是抗日战争时期,我爷爷无意中救了一名美国飞行员的命,对方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把这块表送给了我爷爷,后来到了我父亲手里,再后来又到了我手上,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看来这块表的身世还不简单哪!”李伟华笑道。东东也笑了。

    沉默了一会,李伟华忽然又道:“王海东,如果我想买你这块表,你愿不愿意卖呢?”

    “什么?您要买这块表?”东东有点意外。李伟华真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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