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鲤坐在大厅最前方的一个巨大的椅子里晃着腿,目光扫过整整齐齐跪在大厅里的所有人。那些装着金银财宝和字画武器的箱子就摆在她两边,墙壁上摇曳的烛火照着那些箱子,衬得她整个人更显得娇小玲珑,分外无害。

    耿十把那五个从地下挖出来的箱子搬进大厅时,就注意到了先前对着那些金银一直没太大情绪波动的杜骞舟眼角抽了抽,目光紧紧黏到箱子上。杜骞舟下意识流露出的神情让耿十都怀疑他下一秒会不会心疼得直接哭出来。

    杜骞舟好半天才把目光移回小锦鲤身上,字字悲愤,“卑鄙女流!有本事你和我杜家寨正面比划比划!背地里下药算什么好汉!”

    小锦鲤闻言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那把大椅子下来,越过他走进人群中。耿一几人跟在小锦鲤身后,小锦鲤指谁他们就动作麻利的把那人拖出去,不多时门外便会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女娃你做什么!”杜骞舟原本还在心疼自己那几箱被挖出来的宝贝,这会儿在第五个人被拖出去时他终于觉得不对,忍不住挣了挣身上捆得结结实实的绳子,大声喝骂,“有什么招数你尽管冲我杜骞舟来!要杀要剐老子绝无二话!我寨中多是走投无路前来投奔的老弱妇孺、无辜之人,你莫要伤到他们!”

    “噤声。”小锦鲤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伸手指过几个人。

    耿一几人麻溜地把这些人拖出去,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杜骞舟闻声,挣扎得更狠。小锦鲤叹气,非常善解人意的交代耿一,“拖出去的时候把嘴捂上吧,别吵到那个老人家了。”

    杜骞舟:“……”

    杜骞舟开始破口大骂。

    直到小锦鲤将这数百人都看过一遍,他也挣扎着将小锦鲤全家都问候一遍了。

    然而小锦鲤化形之前未开灵智,对自己的家人可以说毫无印象,杜骞舟的这一通叫骂于她而言真的是不痛不痒。她走回到大厅最前面,看着杜骞舟双眼赤红的瞪着她,好奇道,“叫了那么久,你嗓子干不干?”说罢,她看向耿一,“给老人家拿杯水吧。”

    杜骞舟:“……”

    杜骞舟又愤怒又心塞,还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差点没当场气厥过去。

    小锦鲤看着耿一把水灌进杜骞舟嘴里,才向杜骞舟解释道,“你这寨子里本也没有无辜之辈。自己懒得劳作,便去抢别人,还很有理不成?……你别这般看我,我自有识人的本事,方才不过是处理了几个手上沾了太多人命的喽啰,并没有滥杀。”

    她毕竟与凡人不同,她是真的能一眼觉出这些人中有哪个是满手人命的。而且她还分辨得出,那些人手上的人命中有没有枉死的冤魂。

    看着杜骞舟依旧对着她吹胡子瞪眼,但好歹没有骂骂咧咧激动地想要挣脱绳索了,小锦鲤才又转回头看向耿一,“剩下的人罪不至死,该如何处置?”

    毕竟杜骞舟有些话说的没错,杜家寨确实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因为走投无路来投奔这里的,尤其是些老弱妇孺。

    耿一也有些犹豫,半天没有作声。

    小锦鲤想了想,“不如将青壮年皆送去伏玉城,耿煜曾说过这些天伏玉城应当在修葺城墙,这些人多半会被遣送去以劳抵罪。至于这些老弱妇孺,若是有家想回的就给她们些银两回家,无家可归的便带回军营,同样让她们负责涴衣做饭等事。若是妇女中有愿意婚嫁的……就更好不过了。”

    她终归是月老身边养大的小鱼儿,有机会还是会忍不住做些牵红线的事。

    耿一点头,“全凭姑娘处理。”

    小锦鲤和耿一商量好如何处理这些山匪,又开始挑选由十个护卫中的哪些来完成押送这些人去伏玉城的工作。这边讨论的专心,那边杜骞舟已经趁他们不注意,不着痕迹的移到了自己的一个部下身旁。那部下也有些本事,在他自己也被缚的情况下竟三两下解开了杜骞舟身上的绳索。

    杜骞舟心下大喜,趁着杜一等人都在低头应和小锦鲤的吩咐,足尖一点,朝着小锦鲤就攻了过去。

    然而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了小锦鲤那一剂软筋散的后劲,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小锦鲤的发丝,就已经被一众护卫发现,耿一更是动作迅速地顺手抄过身边的矮桌,一回身就把那桌板迎面拍向了杜骞舟。

    猝不及防被拍在地上的杜骞舟:“……”

    刚还叫他老人家,这些人就是这么对待老人家的???……嘶,好痛。

    小锦鲤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就看到被拍在地上蜷成一团的杜骞舟。她眨了眨眼,轻声对耿一道,“耿一,你下手太重了。”

    耿一垂首,瞥向地上的杜骞舟,“姑娘提醒的是。”

    杜骞舟稍稍抬眸,就对上耿一冷漠的目光。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深信这会儿在这小姑娘面前说什么是什么的护卫,下一次只会把他更重地拍飞出去。

    小锦鲤倒没注意这些,她绕着杜骞舟走了一圈,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扫过那些跪在人群靠前位置的一众人。这些人都是先前和杜骞舟一起在中了软筋散后还能有所抵抗的练家子。

    她想了想,比划了一下这些习武之人,“这些人就不必送去伏玉城了,想来一般官差也看不好他们。把他们捆紧些,我想到了适合他们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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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骞舟,幼时长于摇光某个大城的镖局,习得一身不俗武艺,后来战乱四起,便去了摇光边关伏玉城,当了个土匪山大王,这半辈子都是个肆意洒脱、无拘无束的爷们,是带着一众兄弟们走过南、闯过北,劫过天枢人的镖,砍过西戎人的头的响当当的人物——

    如今,却被人封了穴脉,在练兵场里顶着烈日,和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娃娃们一起,拿着兵器,戳!稻!草!人!

    杜骞舟:“……”

    真真是晚节不保!!!

    “你!说你呢!”百夫长冲着杜骞舟的方向高喝,“姿势不对!你这样拿戟,上了战场要被捅成筛子的!”

    杜骞舟磨了磨牙,翻了个白眼,还是乖乖看向身边的新兵,纠正自己的姿势。

    百夫长也翻了个白眼,他还不乐意操练这群山匪呢。

    今日凌晨时分,小将军夫人带着那一队护卫和被捆着的男女老少百来人,扛着几十个箱子就回来了。那些箱子入了库,据库房登记造册的那些人说,箱子里全都是真金白银,大家都在猜小将军夫人怕不是去哪儿抄家了。

    今儿一大早,小将军夫人又和耿一护卫长带着这五十来个青壮年找到他,说是让他把这些人当成新兵操练就是。他这才知道他们昨天竟是去把这附近最大的山匪窝杜家寨端了。别人或许还觉得杜家寨是清流,他们这些跟着小将军这么久的人却知道,这片地方的山匪都是一样的黑,杜家寨无非是在这个杜骞舟的带领下又当又立,还立的成功些罢了。

    他们这些当兵的可真没几个看得上这群本质上一样欺软怕硬的山匪。

    想到这,百夫长轻嗤一声,也不再管杜骞舟,专心去教导他其他的新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