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莲将她父亲请到一边,轻声问周大掌柜:

    “老周掌柜。还要你女儿下嫁给这花心萝卜?让她给人当小老婆呀。”

    周大掌柜苦笑,摆摆手却不回答。

    周莲却顽皮地追究:

    “嗨,我说老周。你要还不死心,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明日将这灵堂披红挂彩,办它一场大喜事。”

    “将我和月儿一块嫁了。弄一出双美嫁夫的大剧,好让我的紫玉妈妈更高兴。”

    “不然谁知道这赖皮家伙,外面还有没有人?你女儿可要做人小小小老婆也是不一定了。”

    周大掌柜好不尴尬,只当作自己聋了。

    周莲走到灵前上了一柱香,再分出香来递给月姬;

    冲官小意摆摆头,示意月姬让官小意一起敬香:

    “紫玉妈妈一定最开心能看到,你们二人恩爱完美;你们并排上一柱香吧。就是拜见父母大人之礼了。从今往后相敬如宾,恩爱一生。”

    “我当你们的见证人。”

    她向官小意一瞪眼,教训说:

    “我姐姐以后是你夫人了,可没有什么月儿姐姐一说了,你天仙媳妇还没娶到手,是不是就嫌弃她年长过你哪。”

    官小意现在最怕是她,更甚于当初怕阿玉。

    期期艾艾地问她:“没有,没有。哪,我应该怎么称呼才好?”

    “要叫娘子,娘子。懂了吧?”

    官小意老老实实照办,叫了一声:“娘子。”

    周莲跟着月姬一起答应:“哎,相公。”

    自己抬袖掩口“咯咯”地笑出声来;她这一顽闹,庄严肃穆的大堂上人人都会心微笑。

    周大掌柜也上了一柱香,祝祷说:

    “紫玉夫人你放心去吧,孩子们和好了。他们马上要去处理大事。等他们回来,我自然会将他们的婚事隆重操办。”

    也不知他心里是想办个几人婚礼?

    现场亦喜亦悲的气氛,感染着所有人;连月裳都开心起来,感叹好人必有好报。

    忽然有人进来传报:“门外来了一位锦衣卫大人,他自称严飞鹄,急着要见到官公子。”

    月姬将官小意手轻轻一打,从无边喜悦中警醒过来说:“快放我下来。这事越来越紧急了,说正事要紧。”

    官小意刚放下人来,严飞鹄已经踏进堂中。

    他一眼扫见堂中情形,也不说话,先上一柱香。

    严飞鹄向来是不爱说话的,望着傅虎,尽是讯问之意。

    傅虎说一声:“严大人。紫玉夫人走了,天大的事也只能放一放。”

    严飞鹄点头。

    傅虎向官小意说:“官兄弟。你要稳住。我有一件大事要告知你,小宛儿不见了。”

    官小意“腾”地站起身,失声疾问:“为什么?她不是在杭州城好好地嘛?是不是在万少东家出的事。”

    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强撑着往下听。

    “小宛儿确实是由万少东保护。”

    “我们大家也想去接了小宛儿过来,连俞大人都出了面。”

    “小宛儿说她待在万府习惯了,就在万府东院等你回去。”

    “昨天一早,万少东来说小宛儿失踪了。”

    “严大人急的不行,让我赶紧来找你。”

    “我一天一夜走了五百里,到的晚了,还没来的及说呢,请官兄弟责罚。”

    缚虎金刚要跪下赔罪,官小意抢前托住说:

    “傅大叔。礼节上的事我也做不来,你就不要自责了。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想办法要紧。”

    “严大人来一定有新消息。”官小意定定地看着严飞鹄。

    “锦衣卫已经查明,宛儿是前天下午失踪。贼人将她偷偷运送出城,由小天的船接送出海去了。”

    “当时不给小天通行文书就好了,现在后悔莫及。”

    “我来找金千山。督抚下文书放你。你把他的窝都改了。极好。”

    他一句一句地,说来简单之极。

    其实就是准备金千山再不放人,锦衣卫就强攻了。严飞鹄从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出海上了。为什么?”

    官小意知道宛儿的身世,但没想到才十来天;自己答应保护一辈子的人,已经给人劫持海外。

    劫持宛儿的必然是她亲哥哥。

    “宛儿是东瀛人。你是不是知道。”

    严飞鹄说,官小意点头。

    “难怪她给人送走,一点迹象都没露,自然是她主动配合。她怎么舍得下你呢?”

    严飞鹄,还是有好奇心的。

    “严大人说的极对。我们三方四面加倍保护着小宛儿。”

    “万府也有我们的人在,稍有蛛丝马迹,这事也绝对不可能得逞。”

    “除非是小宛儿自己配合。但她在意你胜过自己性命,怎么会让你担心的。”

    傅虎更加好奇。

    官小意心中呐喊:她是为了救我。

    一定是找到她那个大英雄哥哥谈过;答应跟他们回东瀛去,换他们来救我。

    他却不能说明。只是问了一句:“万少东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严飞鹄很奇怪。

    “宛儿在他家失踪,万少东必然要来救我,以为补救。这不难想到,是吧?”

    他反问。

    这理由极好,非常正确。万少东也是这么表达的。

    “宛儿什么话也没有留下来吗?”

    严飞鹄不答,自然是没有。

    “海上侦缉已四下派出,远至去往东瀛。相信不久就有确定音信。”

    事已至此而已矣......

    “老周。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呀。眼见得前面已经二位排前了。”

    “你家宝贝到底能算老几,神算盘先生你心里有底没有?”

    “不如还了你女儿自由,大家才好安心。不然的话,这小无赖别的本事不行,哄女孩的本领天下无双。”

    “哪天他耍起不要脸手段,把你的千金这样抱上一抱,说不得我也就乖乖从了他了。”

    “然后也是这许多的,悲欢离合怪事百出。你难道不要担心死了?嘻嘻。”

    周莲低声说过,笑望着父亲;很得意让父亲狼狈不堪。

    月姬轻轻一拉官小意衣袖,向外走出去。

    官小意跟在后面,二人走到院中无人处。

    月姬说:“宛儿有东西给你,你看过了也就明白她的心意了。”

    她送过来一方丝帕。

    这方丝帕用七彩缠金丝线,绣着一只精美的神鸟;

    形似凤凰又如孔雀,是一种中土没见过,无比神美的神鸟。

    丝帕上艳艳唇膏,写下清秀小字:

    万里波折千年愿,三日宠爱幸此身;异族殊途终是梦,晚别何不早分离。

    神仙伴月可如意,劝君爱惜眼前人;缘尽东归勿相念,祈祝事事越从前。

    “宛儿这说的是,不要我这个哥哥了吗?”

    官小意虽然不太懂,其实是懂的,只是不肯接受现实。

    月姬说:“你这人总是这样子。好吧,我来说给你听。”

    “那一天西湖分别。我哪里也没去,就在暗中守着你。”

    她坦承心迹,平静说来,内心可不平静。

    官小意伸手握着她,愧疚地说:“我害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月姬就说:“我知道的,也不怪你,你先听我说。”

    “后来,我看到还有一个人也陪着你。”

    “那时我就打定主意,只要知道你一切都好了,我就出家,再不理会这世间之事。”

    “她是神仙姐姐。啊,她是阿雪,小仙子阿玉的姐姐。在金华她是婆婆,你早就认识她的。”

    “后来你和宛儿去降伏倭寇海盗,我本想暗中也出一份力。却发现我养父也到了,他向来只为自己打算,我担心他有什么图谋。”

    “也不愿见到他,所以就隐在暗中。”

    “你和明果大师比武、一如神僧指点迷津。”

    “你们走时,我却给神僧神拦下来;他对我说了一些话,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反正要没有他,你今天是不会见到我的。”

    “你给我养父捉住,无非是要用你来让我难堪。这个人心思邪恶,妥协是没用的。”

    “我知道你会吃苦头,也可能会害了你,大不了我陪你就是了。正是我心中所愿。”

    官小意听她说的平淡,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还是吓的不轻,急急说道:

    “你得跟我过一辈子。再有以前的任性胡来,我可不答应。天大的事,也不能丢下你相公不是?”

    “不会了,我都依你了就是。”月姬甜蜜蜜回答。

    “我当时想不如我帮你照顾宛儿好了,等你回来,我也就功德圆满,从此大家各不相干。”

    “宛儿为了你什么事都敢做。第三天夜里,她居然从万府东院偷偷出门要来寻你。”

    “可是她不会武功,从里面用梯子上了院墙,扑通跳下来却起不来了。”

    “我看着又好笑又为她难过,以前我为了你,也是一样不管不顾。”

    “我扶她回去。那时看她眼睛红肿,分明极为悲伤担心。”

    “我印象中这小女孩是不会哭的,任何时候都无比坚强。”

    官小意点头认同。

    “出了这件事。每天她都会和我见一面,说一小会话。”

    “又过了二天,有消息说金陵门将总督衙门的说客都赶走了。”

    “我们都知道这事不好办了。”

    “我决定回来看看,总是要你平安无事,不能让宛儿为你担心。”

    “去和她告别时,她已经非常平静;这是她当时写好了,让我带给你的。我问她要做什么?”

    “她说没事,只让我告诉你,她找到她长一哥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请你不用为她担心。”

    “她说你知道她的身世,会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那天她行为中有许多举动,分明不是我们汉人的。临别时给我行礼,我从来没见过。”

    “她只说了不多几句话。是女孩子的私已话,就不和你说了。”

    月姬没说出来:当时宛儿按扶桑礼节,并膝跪拜请求月姬。

    她说:“我懂得姐姐是深爱着我好哥哥的。我不在他身边时,请务必悉心照顾他。”

    “他大大咧咧地内心很单纯,最容易冲动答应别人。承诺多了,难免对得起一个顾不到另一个,到后来徒让很多人无奈伤心。”

    “天底下爱一人时,没有人愿意与别的女子分享。”

    “阿雪姐姐已经因他毒发,又黯然离去了;姐姐你何尝又不是?我是不会管这些事的,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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