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政坊与发生水灾的青龙坊仅有一街之隔。在去时的路上,熟知长安的方定远告诉王烁,长安人更习惯把拜火教称为“袄教”,他们的寺庙则被称为袄祠。

    在长安,一共有四座袄祠。修政坊的这一座,是其中规模比较小的。

    每座袄祠都有专职的祭司负责组织信徒举行“圣火礼”,履行对火的崇拜。这样的专职祭司一般就是所在寺庙的寺主,在古波斯语当中被称作“麻葛”。

    方定远不知道修政坊的这座袄祠的麻葛,是何方神圣。但他和很多长安人一样,都知道一位名叫“亚里斯”的袄教大麻葛,他曾经还得到过圣人的接见,在长安挺有名气。

    就在王烁一行人赶往修政坊的路途之中,袄祠后院的旧城密道之中,一场激烈的博斗正在进行。

    崔敬,将两把长约尺许的近身障刀舞出重重幻影,如同一台精钢所铸的绞肉机,在数十名手持长刀大剑的打手围攻之下,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在他身后已经躺下了十几个人,无一例外的都在惨声嘶吼,性命无碍,但再也无力搏斗。

    面对数十人的夹攻,崔敬越战越勇,不停的往密道深处推进。那数十人一个个的面露惧意畏手畏脚,在气势上被他一个人完全压制住了。

    “董寿,我知道你在,赶紧给我出来!”崔敬宛如雄狮的怒声咆哮,一刀斩出咣啷大响,竟将对面砍来的一柄横刀切成了两截。

    他左手刁钻的斜刺里轻快一抹,袭击他的那人当即手腕被切发出大声惨叫。再又快如疾电的反身一踢腿,受伤那人像是一发炮弹那样就弹射了出去,撞翻他好几个同伴,一同惨摔在地。

    众打手更加恐惧,有人大叫一声,“上弩!”

    “嘎嘎嘎”一阵弩机声响,崔敬连忙就地一滚逃进了地道的拐角之中。

    “董寿,别再当缩头乌龟了!”崔敬大声道,“你拼命在找的东西,就在我手上!有本事,你就出来拿!”

    “射死他!”

    “慢着!”

    一声断喝,众弩手都退了下去。

    崔敬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露出了笑容,“你总算现身了!”

    在一众打手的簇拥之下,一个唇红齿白如女子般清秀的俊俏公子,不急不忙的走了过来。

    “崔敬。”他朗声道,“亏你一向自诩忠义,今日却背叛我董家,与我为敌。”

    “董寿,你不代表董家。”崔敬道,“董将军倘若知道你背着他干出这么多坏事,他一定会清理门户,亲手灭了你!”

    “崔敬,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董寿微然一笑,说道:“你就是我们董家养的一条狗。离了我们董家,你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今日,若非本公子还顾念着一丝往日情份,你早被射得千窍百孔,下去见你的兄弟了。”

    “董寿!”崔敬大怒,“我兄弟一向对你言听计从,鞍前马后尽心伺候。他们何尝得罪过你,你要下此毒手?”

    “主人家想要宰杀一两条自己豢养的猎犬,也需理由吗?”

    “禽兽!”

    崔敬大骂一声,挥刀从隐蔽的角落里冲了出来。

    “嗖”的一声响,一枚弩箭准准的射中了崔敬的左腿。他闷哼一声连忙滚到了角落的另一侧,洒下了一片血珠。

    “多年未曾操练了,手艺居然还在。”董寿不急不忙的,将手中一副弩机扔给了身边的打手,淡淡道,“崔敬,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莽夫。我董某人只需动用一根指头,轻松就能灭了你。”

    “你以为我身边的人,真的那么容易被你降伏?若非是我有意引你来此,你怎么可能打听得到,我今日的行踪?”

    崔敬躲在角落里,捂着鲜血淋漓的大腿,咬得牙根发疼。

    “念在你追随家父多年的份上,我今天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董寿道,“把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吧,我放你走。只要你离开长安从此不再回来,我答应不杀你。”

    “可以。”

    出乎董寿的意料之外,崔敬一口答应了下来,并道:“只需你把杀我兄弟的凶手交出来。”

    董寿眨了眨眼睛,抬手一指,“下手之人,已经被你重创打倒在地。过去补刀吧!”

    “嗬!”崔敬大笑一声,“你们都听到了?你们效忠的主子,是一个怎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崔敬,你这种低级的招术,对无常来说根本就没用。”董寿笑道,“你也是从军几年的老兵了。应该知道,何谓死士?”

    崔敬微微一怔,“他们不是江湖人,是军人?!”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董寿淡淡道,“我的耐心有限,你手中的东西对我来说,没你想像中的那么重要。能拿回来,固然最好。拿不回来也无所谓。我大可以先宰了你免除后患,慢慢再去寻找它们。”

    “董寿,你别太自负了。”崔敬大声道,“你以为崔某当真是来送死的吗?”

    董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有本事就叫你的人,上来杀我!”崔敬大声吼道,“今日就算我死,本判官也要拉着你这个禽兽和这些无常,一起下到阴曹地府!”

    “判官?”董寿冷笑一声,“区区一条丧家之犬,还敢在阎王面前大言不惭!”

    “无常听令!——给我抓活的!”

    “喏!”

    此时,王烁一行数十骑已经风驰而来。

    震震的马蹄声踏碎了袄祠的宁静,祠中近百名教众与信徒不约而同的来到祠外,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情景,不由得都有些慌张。

    王烁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左金吾中郎将领左街使王烁,特来袄祠求教。有请麻葛,出来相见!”

    近百教众与信徒全都惶惶然的不敢吱声,站着不敢动。

    王烁站在了祠前,大声道:“有请麻葛,出来相见!”

    还是没人吱声,没人搭理。

    王烁眉头一皱,对身后看了一眼。

    李晟、方定远与大角手、不良人及金吾游徼等,一同齐声大喝:“有请麻葛,出来相见!”

    近百教众与信徒仿佛是被这一波声浪给震到了,全都后退。

    还是没人出来应声搭话。

    王烁摇头笑了笑,“这就怨不我了。”

    大步朝前一踏。

    总算有一名穿着火红色大长袍的教众站了出来,三四十岁的一个大脸壮汉,往王烁面前一拦,“王将军,有何赐教?”

    “汉人?”王烁看着他,点头笑了一笑,“你知道袄教主神是哪位吗?”

    “……”大脸壮汉一脸蒙逼,深皱眉头不说话。

    “算了,我来告诉你吧!”王烁淡淡的道,“祅教主神是阿胡拉?马兹达,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智慧之主’。传说他创造了火,于是就有了你们整天崇拜的圣火。”

    “这我当然知道。”教众道,“王将军,究竟有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求教的。”王烁道,“但是看起来,你们麻葛好像不在。”

    “我就是本祠的新任麻葛。”大脸壮汉沉声道,“王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哈,就你?麻葛?”王烁大笑,“你知道麻葛是干什么的吗?”

    “麻葛就是祭司。”大脸壮汉道,“也是本寺的寺主!”

    “亏你还有脸说。”王烁笑道,“一个连主神都不认识的祭司,就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大脸壮汉明显是动了怒,脸皮抽搐眼中也现出了戾气,“王将军,究竟想要怎么样?”

    “揍你!”

    话音未落,王烁一个耳刮子就朝他脸上抽了过去。

    大脸壮汉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扭头一闪挥臂一拦。

    王烁顺势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如铁钳一扭。大脸壮汉当即疼得哇声惨叫蹲下身去,王烁一脚就踩中了他的膝弯,他跪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教众和信徒们都大惊失色。

    “啧啧,好一个祭司!”王烁看着他的手,说道,“满手的老茧子!”

    说着,王烁伸手就从他的大红袍子下面,抽出一把长约两尺的短刀来,往地上一扔。再又连连动手,竟从他身上搜出了五六把长短不一的暗器、匕首和短刀。

    “你怕是从来没念过经,但凡有点时间,都用来耍刀子吧?”王烁大喝一声,“此人冒称袄祠祭司并当众谋刺本官,捆了!”

    这一下,藏身于教众当中的打手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刷刷的一片响,竟有三四十人亮出了兵刃,对着王烁就一拥而上。

    “我去你妈的,来得正好!”

    王烁一拳就打晕了那个大脸壮汉,简直高兴得要死!

    “咣郎”一声,王家的家传宝刀,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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