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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陈依收到一条陌生人的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她第一反应是:白祁。

    早在分手的时候,她就把白祁的微信和手机号码给拉黑了,所以她是不能收到他旧号码信息的,因此她猜他收到了白糖转交的礼物后,为了向她道谢,买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

    她正在卧室里为褚凡家的剧本做批改意见,而迟诺正陪着周碧云一起看电视,两个人对着剧情激烈讨论,“苏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思前想后了一会儿,她还是走到了阳台,对着这个陌生号码拨了回去,她耐心地听着“嘟嘟”声响了许久,不免想象白祁握着电话犹豫不决的样子,竟莞尔一笑,终于被对面接听了,陈依“喂?”了一声,却不见对面反应,但只是听那呼吸的声音,她也知道是白祁。

    毕竟那么多个夜晚里,她是听着这呼吸声入睡的,每一声都像是月光下静谧的海浪,微不可闻,却轻而缓慢,悠悠荡荡,是叫她安心的浪声。

    她听了一会儿,温柔地说:“生日快乐。”

    那大海于是好像被风暴搅乱了一般,一时屏息无声,最后挺过了狂风之后,是卸下防备的一声“谢谢。”紧接着,似乎反悔般挂断了电话,将陈依这一支小船抛向了没有依托的茫茫空中。

    听了一会儿盲音之后,陈依也挂了电话,听见客厅里传来迟诺的声音,“姐姐,我洗了葡萄,你忙完了么?来吃吧!”

    陈依于是放下手机,边走出去边一脸平常笑容地问,“能帮我做一杯咖啡吗?”

    “好嘞!”迟诺连连点头答应,走向了家里的咖啡机,为了照顾陈依爱喝咖啡的习惯,他通过网络自学了咖啡师课程,已经能做出奶泡充足,表面油脂如漆的拿铁了。

    到迟诺已经上床睡觉时,陈依为了不打搅他,坐在客厅里继续使用电脑打字,当这一天快结束时,白糖才发了许多微信消息过来,“刚才跟哥哥的朋友们在high,本来没想做这么大的局,大家都想帮我哥做个‘趴·’,但他不愿意过,晚饭的时候,我把生日礼物拿给他的时候,他那一脸震撼我靠,一时间我分不清楚他是感动还是要打我,也没问我从哪里搞来的,可能觉得没必要问吧,然后就突然出门去了,吓得我也不敢问,等他再一回来,心情看着完全不一样了,竟然叫我出去庆祝去。”

    陈依笑了,她知道他是出去买新号码,然后等来了她的电话。

    白糖还在继续发消息:“等下我们要去续摊了,你不知道他有多疯,巨好笑,抹了我的口红把他哥们儿都亲了个遍,蛋糕半口没吃,全给他们抹身上了,这群疯东西。”一张图片传了过来,她写道,“附上喝高了的他给你,么么哒。”

    暖黄色灯光的韩式烤肉店包厢里,白祁被他前后左右的朋友们挤在中间,白祁眯着眼睛,很是陶醉,像是吃饱喝足的小狮子,晒饱了太阳在犯困。

    他穿着白色衬衫,皮肤红红的,可能因为燥热的缘故,扣子解开了好几颗,露出里面不再膨胀而是平坦的胸肌,说明他瘦了不少,胳膊那里也不再是鼓鼓囊囊的了,他剪了个较过去更清爽一些的发型,没有刘海和鬓角的修饰,整张脸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像少年时的他。

    陈依无声地发出一声长叹,太久没见到他了,又陌生,又熟悉,又遥远,又亲近,她在台灯下久久凝望着这张脸,很奇妙,她觉得,他也正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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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依的心情好多了,虽然近来她也没感觉自己多不开心,但在体感上却觉得一直存在于恒温的阴霾气候之中,此刻终于能感受到一抹日光照在皮肤上的温度,她神采奕奕得像是过度充电的灯泡,走进公司时甚至一改往日的面无表情,不自觉地对每个人面露微笑,这叫大家都很惊奇,竟都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全公司里唯独白羽媛没能被陈依的正面情绪所感染了,她怒气冲冲地从自己办公室里,径直朝她大步而来,怒道,“陈依!”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刷刷屏住了呼吸,却不敢明目张胆地抬首观望,纷纷斜着眼睛偷瞟,竟然对陈总直呼其名?她是胆肥了还是真的坐稳李却知大腿了?众人相互交换着猜度的脑电波。

    陈依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办公室迈去,笑意盈盈地说,“白总,有事儿找我请预约。”说罢,轻巧地消失在门口,而白羽媛则气急败坏地冲上去狂砸了几下门,陈依的助理赶紧冲上去询问,“白总,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有你什么事儿?”白羽媛推开她,“我找陈依有话说——”

    助理感觉到被明显轻视,心中憋火,但脸上也只能赔笑道,“白总,不好意思,你也听见了,和陈总面谈需要预约。”

    “你让开。”白羽媛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算什么东西?”

    “她是我助理——”陈依突然地拉开门道,“安排我的会面和行程,决定谁能见我,是她的工作。”

    白羽媛见了她,刚要张嘴,却见她说完,“请预约。”后,再度关上了门。

    见到白羽媛一脸哑然,助理的委屈与火气便下去了,语气里是憋不住的笑,她强行一本正经地说,“请预约,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白羽媛冲她吼道,“约!约!约!我就约现在。”

    “稍等,我报告一下。”助理煞有介事地转过身去,敲了敲门,“老大,白总监现在想见您,可以吗?”

    “进来吧。”陈依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门没锁。”

    助理于是冲白羽媛做出去“请”的手势说,“陈总现在有空。”

    白羽媛能感觉到后背密密麻麻的视线,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发笑,她愤怒地转过身去,却又没能抓住任何“现行”,只好狠狠地撞上门,众人这才仗着陈依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好,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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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背贴着门,白羽媛耸着双肩,好像斗牛看着斗牛士般怒瞪着陈依,一副要把她办公桌都给掀起来的样子,“陈依,你背后做这种事不觉得手段下贱吗?”她咬紧了牙关发问。

    “你在说什么?”陈依确实一头雾水,她奇道,“白总,火气这么大,是你办公室里的冷气不够吗?要么请你的助理帮你买杯冰咖啡呢?对了,公司给你安排助理了吗?”

    “你不要装傻——”白羽媛冲到她桌前,双手重重拍下来,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打小报告?我有没有男朋友,需要你管?为什么要告诉李却知?”

    “哦,你是指这个啊……”陈依眯起眼睛,看来李却知找白羽媛质问过了,而且俩人可能闹得不太愉快,她笑一笑说,“你有男朋友是什么惊天机密?影响你在公司工作了么?”

    白羽媛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陈依,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看不得我上升速度快么?你就是要打压我。大家都是女人,你没必要装傻,你能坐到这个位置,那过程也不见得多光彩。”

    “淫者见淫,不要拿你的套路去套全世界的女人,我们都是普通的劳动妇女,光明正大靠汗水挣钱的老阿姨,不像你是只走捷径不能吃苦的小妹妹,我坐到这个位置上的过程就是因为太光彩了,所以才留下了给你暗度陈仓的空间。”陈依的身体前倾,双眼里冷光四射,像是母豹子在玩弄猎物般地阴冷一笑道,“既然李却知提出的这个小问题能把你惹毛成这样,你也回敬他一个,你问问他,有没有向谁求过婚,然后被拒绝了?你也刮一层他的脸皮。”

    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她陈依不要的男人,才轮得上白羽媛。

    “你——你——”白羽媛指着她,由于情绪紊乱而口齿不清,“好哇,你,陈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白祁以前是一对,你不就是想逼我跟他分手么?”

    陈依往后倒在自己硕大的老板椅里,轻佻地说:“可以啊,这样李却知开心,你也开心了,皆大欢喜。”

    白羽媛转身走出两步,又猛然回过身来,似乎借着这个动作想将体内的恶气顺一顺,她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太狰狞,瞪着陈依说:“我就猜到了,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告诉你,不可能,白祁是我的男人。”

    “哦,如果真是你的男人——”陈依莞尔一笑,“你倒是召唤出来给我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