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从众。虽然周大智算是个有主见的,但是刹那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是跟着这个矮相士,带着几百号人一窝蜂地朝前跑。

    肃顺领着一众八旗新军,在后面看到这些刁~民竟然不与他们接阵,径直地掉头就跑,不由心中大怒。

    他的人马都是清一色的步卒,虽然可能结成阵势后有不小的杀伤力,但是火枪的射程局限住了他们的迎敌能力。火枪射程只有七十步,但是如果敌人不想与你交战,他们在一千步之外就能看到你,肯定撒腿便跑。现在这个情形就是这样。

    肃顺军中当然有骑兵,但是只是他和他的几个亲卫骑在马上,更不是那种能在马上放枪的欧洲猎骑兵,即使他心中大怒,可是也没有傻到,带着他的几个亲卫去追赶上千米远的几百名“持械歹~徒”。

    无法可想,肃顺只得下令道:“都给我听着,加快脚步,跑步行进,给我追上这些刁~民!”

    于是一场北~京~城街道上的战斗,变成了两拨上千~人的城市摩登竞速比赛。肃顺的八旗新军也许有了一定几率,战斗力可观,但是这不能掩盖他们是二百年铁杆庄稼的事实。二百年的旗饷政~策养出来的大~爷们,有着天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与生俱来的偷奸耍滑情结,他们也许能排着队举枪射击了,但是千万不要指望他们能够私下里加练体力和耐力。

    于是肃顺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精锐”新军,在这场滑稽的马拉松比赛中,被一众刁~民落得越来越远。

    周大智跑在民夫队伍的前面,紧紧地跟住了一马当先的矮相士,他是河北沧州人~士,出过家当过和尚,练过一身的功夫,体力自不是常人能比,他边跑还边问道:“这位先生,不知是何来历,要帮助大家?”

    矮相士虽然没有练过什么功夫,但是却是个有点操守的假道~士,学过一两手气~功,所以也能够跑着讲话,他道:“你管我是什么来历,只需明白贫道是汉~人,你们大家伙都是汉~人便可以了!”

    周大智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道:“原来道长是反清义士!失敬失敬!”

    矮相士不屑笑道:“什么义士,不过混口饭吃。你这汉子,如今也不成了什么劳什子的反清义士了么?”

    周大智倒是实诚,道:“本非我所愿,只是朝~廷逼人太甚,我实在瞧不过眼,与其这般糊弄着死在南朝大炮之下,不如就这么反了,也算是有些许骨气。”

    矮相士哈哈一笑,道:“你倒是有几分性格,不错,不错。”

    一大帮人亡命飞奔,其间也有几个掉了队的民夫被肃顺的人了结掉,但大多数的民夫仍然安然无恙的进行着马拉松。

    矮相士领着众人跑过一个街口,看到旁边一家房顶上,一个蓝衣人举着小红旗摇了三下,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跑过这一段就他~妈安全了!这狗屁的鞑~子也忒傻,竟然不知道分路截住咱们!”

    周大智道:“官军不知道咱们往哪里逃,自然不能截住咱们。道长,你说安全了是何意?官军还追在后面呢?”

    矮相士停住脚,就这么站在那里,叫道:“兄弟们,到地方了,朝着开着门的屋子进啊!”

    民夫们一听指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开着门的院子里挤去,还有几十个跑疯了的,竟然听不到矮相士的话,还是闷着头往前跑。

    周大智皱了皱眉毛,也没说什么。

    没多久,肃顺骑着马,带着他的五百新军就绕过了街角,冲了过来。

    矮相士虽然表面镇定,但是心里其实也打鼓不停,他忙喊道:“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他话音刚落,就是一声巨大响动,周大智匆忙扑倒在地,只见肃顺和他的八旗新军站着的地方暴起了巨大的火光,土石和血肉飞~溅,惨叫~声不断传来。一声爆~炸声之后,更多的爆~炸声密集地传来。

    周大智趴在地上,就看见地上不断爆~炸开来,八旗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掀上了天。

    想着刚才自己才从那里经过,周大智顿时不寒而栗。

    矮相士反而站在那里,嘻嘻哈哈地拍手叫好。

    而躲进屋子、院子里的民夫们,有的也好奇的探出了头,观察外面是怎样的情形,见到了火枪队遭殃,也都哈哈大笑。

    没多会儿功夫,爆~炸声稍停,幸存的清军还没缓过这一口气。只见周围的房顶上,院落中涌~出了几十号上百号穿着蓝衣的家伙,他们手里有的拿着棍状的手~榴~弹,有的拿着样式奇怪的步~枪,谁都可以想明白,这些清军又要不好了。

    特~务们首先将手~榴~弹扔向了这些幸存者,拿着步制1845的特~务们开始像打靶游戏一样地寻找着自己的猎物,然后一枪将他们送到地狱。每打完一枪,特~务们就拉动扳机外面的锁环,继续打出一发子弹。这种惊人的射击速度,明显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清军们的步~枪扔在地上,或是朝天乱放,放过之后,就再没机会重新装弹了。另一边特~务们则放枪,再放枪,放枪。直到放到第八枪,才有人拆下了枪上的供弹管,从腰上抽~出一根新的,迅速地装上去,然后继续放枪,再放枪,放枪……

    五百人的满清新军,肃顺一手打造的救国的终极武~装力量,华丽丽地在步制1845的狂飙突进和情安局的阴~谋暗算下,全员扑街。

    其中还有那位踌躇满志的辅政大臣,仍是青壮年的肃顺,他在第一个冲到埋伏圈的时候就被埋在地~下的炸~药炸断了马腿,抛飞上半空,落地时,不幸脸先着地,将脑浆给摔了出来。

    矮相士仍然在拍着巴掌,兴~奋地道:“有这般犀利火枪,还用什么渤泥亲王,咱们自家就把北~京~城给打下来了!”

    只是他的兴~奋还没持续多久,一个一身月白僧袍的苏小~美就施施然出现了。

    周大智爬起来,他以前当过和尚,最是敬佛,朝着苏小~美合什鞠躬,口称:“大师好。”

    苏小~美竟然十分应景地一副无口高僧状,也是合什一礼,道:“居士好。”

    矮相士一瞬之间,竟然觉得从苏先生的身周,看到了佛光。

    当然,这都是狗屁……

    苏小~美转过头来对矮相士道:“第二阶段计划,我稍微改了改,就是你们刚才这个基本套路,引~诱、设伏,围歼。我们现在要让北~京~城彻底地乱起来,让守军彻底地疲于奔命,你和张老~爷、八字胡立即行动吧!”

    周大智看到矮相士一副对待爷爷的态度对待这位佛门大师,立即认为这是什么反清组~织的重要人物,连忙道:“大师,在下周大智,也是佛门弟~子,愿为大师反清大计效犬马之劳!”

    苏小~美佛光万丈地点了点头,道:“居士有心了,劳烦居士继续拯救被抓的民夫兄弟,拿起刀枪,去消灭尘世间的孽障们吧!”

    周大智恭敬地躬身合什,道:“是!”

    他一踢地上的长枪,在半空中抓~住,大声道:“众家兄弟,有没有几个带卵~子的跟我一起去救被抓的兄弟们?”

    民夫们都不是傻~子,此时见到刚才凶神恶煞的几百名清兵,樯橹灰飞烟灭的样子,顿时都有了胆气,纷纷出声答应。周大智很快就集~合了一支几百人的民兵队伍,开始四处解救民夫,杀伤清军的活动。

    帽儿胡同里,赛尚阿已经坐不住了。

    外面此起彼伏传来各种枪炮声和爆~炸声,惨叫~声和怒喝声更是充斥着人们的耳朵,尽管帽儿胡同这里驻扎着几百名拿着洋枪的新军,赛尚阿仍然心头惊惧,坐立难安。

    他唤过一个兵丁,问道:“你是哪里的啊?”

    虽然旗人~大~爷们都牛气得很,但是也得分人,赛尚阿是当朝辅政大臣,又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头头,这个兵丁十分谄媚地道:“奴~才是阿鲁特氏,正蓝旗的,跟主~子是本家。”阿鲁特氏是蒙古八旗中的重要成员,在满清也是极得重用的。

    赛尚阿点点头,道:“你很不错,有机会我会向肃顺说说,提点你一下。”

    那个兵丁连忙跪地扣了三个响头。

    “你们肃大人呢?”赛尚阿问道。

    兵丁茫然地回道:“回禀大人,肃大人点了五百人马出门镇~压局面有一会儿,这会儿该回来了。”

    赛尚阿眼皮子一跳,问道:“这满城都是枪炮声大作,你们肃大人怎么能只提了五百人?”

    兵丁有回答道:“出去了四五队人,也就是两三千~人,听这效果,倒像是大家都在拿贼。”

    “那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又是那些细作在捣鬼么?”赛尚阿紧紧攥着椅子的把手,紧张地问道。

    只是还没等这个兵丁回答,赛尚阿的戈什哈就冲了进来,他半脸鲜血半脸汗地跪在赛尚阿面前,哭道:“主~子,不好了,肃顺大人没了!”

    赛尚阿一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问道:“肃大人怎么就没了?”

    “肃大人中了贼人的埋伏,被炸死了!”

    赛尚阿听后,不能置信,呆呆地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北~京~城还是广州城?怎么在城里还能被人家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