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见到杀红了眼的骑兵们老老实实地撤下来之后,曹翰微微一笑,只是他的笑容里不知藏着什么阴险狡诈,他瞧了远处的清军大营一眼,像是默哀一般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嘀咕道:“可不能怪我心狠啊,谁让你们这些汉~奸为~虎~作~伥,替鞑~子卖命。”

    随即他面目一肃,下令道:“装弹!”

    143旅临时客串的炮兵们迅速手忙脚乱地从炮弹箱中取出一颗颗圆柱状的炮弹。这些个头不小的炮弹,算不上什么大家伙,跟海军68磅的重炮炮弹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这些炮弹前后分了两个部分,中间画了一条红线,上半部分涂着白色,下半部分外露着铁皮,就似寻常炮弹。

    曹翰生性谨慎,再次确认了一边风向,才放下心来,下令道:“开炮!”

    炮手们迅速拿起他们的军用火机,给这些还不怎么成熟的榴弹炮,点上了引线。

    只听几十声巨大的炮响,冲天的火光带着呛人的白烟,这些圆柱状的炮弹被高高地抛向了空中。这个时代的火炮,尤其是像榴弹炮这样的新型炮种,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像是143旅的这些大家伙们,虽然口径基本上都能达到75以上,但是由于设计上的弊端,它们的炮口初速都不是很高,直接限~制了射程和威力。

    不过,并不怎么精通炮学的曹翰不在乎,即使他明白这些问题,也不妨碍今天的作战计划。

    40枚圆柱炮弹转瞬之间就飞到清军大营的脑袋顶上,新绿~营中受过所谓的精锐训练的士兵们,一时之间恐惧骤升,可是就是没有人想到什么卧倒,或是找掩体之类的。因为,这在他们的欧洲教官眼里,卧倒是不勇敢的行为。

    不过这些长相奇特的炮弹,并没有像寻常炮弹一样一头扎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就爆~炸了开来。

    “什么玩意儿,原来是傻弹!没打到人就炸了,哈哈。”一个清军笑嘻嘻地道。

    只是他的笑,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这枚圆柱炮弹炸开之后,第一节掉下了一个个封装小铁盒和铁屑。就像霰~弹一样冲向了站在地上茫然的清军。铁屑很显然就是为了增强弹片杀伤的,巧夺天工的提前引爆的炮弹,有着极其不稳定的特性,很有可能导致炮弹炸膛,或者是提前引爆或者直接变成哑弹。但是显然,这些炮弹虽然炸开的位置不同,但是基本上都在清兵头顶上。

    而那些铁盒子虽然没有像铁屑一样造成很大的杀伤,却竟然泄~露~出大量的液~体。液~体受着爆~炸的力量,四处飞~溅,迅速沾到清兵的皮肤上。

    又有清兵怀疑道:“怎么回事,怎么往我们身上淋水啊?这些南蛮子是不是傻了?”

    只是他说话有些不经大脑,他正说着的时候,他的同~僚们正在经历的巨大苦痛。

    因为炮弹第二节除了引爆火~药,还装填了大量的石灰,这些体积超标的炮弹,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石灰弹。

    白色的粉末随着并不怎么激烈的爆~炸,一蓬蓬地从天空撒下,跟炮弹中泄~露~出的水相合,沾到士兵身上,迅速产生了化学反应。生石灰遇水会生成氢氧化钙,同时这个反应还有明显而强烈的放热过程。

    被石灰沾身的士兵,身上不是有水就是因为夏天的酷热有汗,本来就是热得让人受不了的时候,石灰的放热立即变成了催命的无常。

    一波一波的石灰弹迅速的被打到了清军大营中,不断地有士兵被石灰弹这种卑鄙的武~器灼伤皮肤。皮肤燃~烧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勇敢不勇敢,坚毅不坚毅能解决的问题,痛苦的清军士兵扔下武~器,撤下衣服扑打身上的石灰,可是仍然无济于事。

    甚至还有不明就里的人,一股脑地跳进营房外面挖的水沟中,希冀着水能够清洗掉这些恐怖的毒药。

    只不过,他们应该后悔没有上过初中化学课。跳进水沟的清兵,面~临了更恐怖的灼烧。

    曹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清军大营升起的白烟,催促着身边的炮兵,道:“还不够,没看见清狗大营外面都是水沟么?快给我多打几颗炮弹过去,现在是水~多石灰少,我们炮弹足够,给我可劲儿地打,今天非得把这帮瘪三们给闷熟了!”

    而给冯京震撼更大的是清军大营中杀猪宰羊一般的嚎叫~声,他相比曹翰离着清军大营更近一些,能够清楚地听到里面士兵凄厉的叫~声,而这些有若地狱鬼哭的叫~声,已经让刚才率领143旅大杀四方的冯京不寒而栗了。

    石灰弹几乎可以算作人类军事史上最早的化学武~器了,据称,这种简单的化学武~器在古希腊城邦时代就已经成为了军~队中的一项秘密杀手锏,到了十七到十九世纪的欧洲,这项卑劣的武~器仍然还在使用,但是很多自认为是绅士和良~民的军官,都对于这种武~器嗤之以鼻,而且极其不满。因为,很明显,比起真刀真枪的拼杀,石灰弹这种沾上就弄不下来,然后还能把人烤熟的武~器,实在是没有骑士精神,而且极其不人道。

    在中~国历~史上,聪明的古人当然不会想不到使用这种大杀器,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有诸侯军~队使用石灰进行攻击和守城战。只是像皇家陆军这样用尽心思地将水和石灰分离,做成复杂的复合弹,却是天字第一号。

    石灰武~器杀伤力明显,遇水反应后,能产生200到300度的高温,对皮肤地灼伤极其厉害,痛感也是明显的。如果石灰不慎进入了眼睛、口鼻中,那么就更不幸了。同时,石灰的使用必须搭配水,如果没有水的帮助效应,仅仅是干燥的生石灰,在干燥的皮肤上,效果并不大。

    143旅的火炮威力有限,可是占着发射速度快的便宜,从刚才开始,基本上石灰弹就没有停止过向满清大营倾泻。不断有士兵被暗算,整个大营中的秩序迅速崩坏,不管长官怎么维持,都无法继续形成有效地管束。

    而随着石灰越来越多地打入大营外面的水沟,整个大营像是坐在了火炉上一样,即使没有沾上石灰被灼伤皮肤的人,也能够明显感觉到空气中带着强烈化学味道的热度。

    曹翰有些可惜地道:“真是的,杀伤效果很明显,可是这是无差别攻击,只要是人进去了就没办法,这样的乱象,要是提一支人马直取大营,战斗也就结束了。可是,现在谁也不敢直接进去啊。”

    他又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没有好办法,只得放弃,他又吩咐传令官:“去告诉你们旅长,一会儿肯定有清兵逃出来,一个也别放过,全给我宰了,不过让冯旅长小心别靠的太近,这玩意儿我也没办法解决。”

    “是!”传令官觉得这个不负责任的参谋在这一刻,化身有翼有尾的恶~魔。

    果然如曹翰所料,很快就有不听从约束的清军从大营中溃退出来,四处奔逃,冯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派出一个个以排为单位的骑兵小队,对这些丢盔卸甲的清军进行剿杀。

    中~国的清军旧式军~队在溃退的时候有个鲜明特色,那就是扔装备,怕装备影响跑路速度。在正史中,甲午战争朝~鲜的陆~战战场,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清军都占有这较为明显的优势,可是平壤吃了败仗之后,几万清军一股脑的把火枪火炮全都扔给了日本人,而得到这些战利品的日本人,极大地获得了军备的补充。特别是缺少火炮的日军,直接快速地利~用了这些清军从德国弄回来的先进火炮,更加速了清军崩溃。

    显然这里的新绿~营同样继承了满清军~队跑路不拿军械的优良传统,空着手地就闷着头往外扎。而比起已经忘记读书人礼义廉耻,满足于使用石灰武~器的曹翰,本来就是丘八出身,连廉耻两个字都不会写的冯京,更是丝毫对于骑在两米高的战马上,像赶牲口一样地驱赶或是宰掉清兵,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白烟冲天的大营为背景,一群像魔鬼一样狂笑的143旅珍奇异兽骑兵们挥舞着他们的马刀和马枪,以及无良参谋不断催促着炮兵发射着石灰弹,这种违和而令人说不出任何话来的场景,就这么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日暮降至,才缓缓结束了荒唐的战斗。

    当白烟已经慢慢散去,已经没有多少能够继续站在清军大营中的活人,曹翰才牵着自己远比云梦宝驹“娇~小”的坐骑,优哉游哉地进入了已经是满目疮痍、狼藉一片的清军大营。

    冯京跟在曹参谋的后面,心惊肉跳地道:“妈呀,这东西也太毒了把,你看这些人身上连块整个的人皮都没了。”

    曹翰摊了摊手道:“我也不想啊,但是我们最起码地完成武司令下发的任务吧。”

    冯京心中吐槽道:“任务是让我们拖延敌军,不是消灭敌军。”

    他突然看到那边还有个穿着华丽还喘气的年轻人,对曹翰道:“曹参谋,那个估计是个有地位的。”

    曹翰瞧了瞧,走了上去,问道:“你就是曾伯涵了吧,林则徐那老贼呢?”

    已经被烧灼的快不醒人事的曾国藩还留着一股傲气,骂道:“尔等逆贼不~得~好~死,林大人英勇不屈,怎能受尔等侮辱,大人已经自刎了!”

    曹翰也看见了不远处,敞开的营门中,死在帐子中穿着官服的男人,心中默默一叹,嘴上却说:“又不是没被我们俘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