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然正坐在自己的宿舍中看书,聚精会神地用功。

    砰地一声,他宿舍的门被推了开,何沐然讶然地瞧向门外,只见潘巧夕一脸珠泪地站在门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何沐然放下书,赶忙走过去,问道:“巧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还是跟叔文吵架了?”

    潘巧夕却一把抓~住他,摇晃着他的胳膊,哭求道:“沐然!快去救救姐姐吧!姐姐要去跳江自尽!”

    何沐然脑袋嗡的一下,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叔文为什么会要去自寻短见,不要小瞧情安局的办事能力,这些人一早就摸清了叔文和潘巧夕的底细,只是这两人又没做什么破~坏社~会稳定,人~民团结的事情,所以也就姑且当做满清留~学~生了。

    何沐然当初怀疑过这两个女孩子接近自己的目的,但是每当他想到叔文那张容易脸红,还拼命装着大家闺秀,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样子,自己心里也砰砰的乱跳。每当想到潘巧夕撅起樱桃小~嘴撒娇使性子的样子,都觉得生活是这么的放松美好。

    所以,他也不曾把两女当做是真正的敌人。

    可如今民间风传皇帝陛下又要起百万大军,再次北伐,直~捣黄龙,恢复汉家河山。而且跟随着这些风声的是大街小巷竖~立起来的征兵告示,以及各种战略物资的收集采购案子,不少的运输船舶和铁路线路都被征用了,这无疑是给那些没什么证据的消息做了最好的注释。

    “别发呆了沐然!快去吩咐你的手下们,去找姐姐啊!晚一会儿说不定就不好了!”潘巧夕大力地摇着他,终于把梦境中的何沐然摇醒了。

    何沐然暗暗攥拳,心道,决不能让叔文出半点差错,他反手握住潘巧夕的玉手,坚定的道:“放心吧,巧夕,我这就回皇家庄园找我皇兄,让他出动~情安局的人帮我们找到叔文。”

    说罢,他不再多费工夫,抓着潘巧夕的手,就朝宿舍外面跑。

    而潘巧夕脸颊上却红红的一片,心里刹那间竟然忘了自己的好姐姐,想的是:“他握了我的手,他握了我的手……”

    两人跳上了何沐然就停在宿舍外的马车,有专门的车夫伺候着马延公爵的出行。

    “走!去皇家庄园!”何沐然焦急地道。

    车夫是个没眼力价儿的,看何沐然牵着一个小巧的女孩子,自以为明白了何沐然将要去做什么,于是鬼鬼地道:“小公爵,这办那档子事情不应该回皇家庄园啊!万一让皇上看见了,免不得要斥责您的!听我的,小公爵,咱们去香格里拉酒店!听说那里的那个什么包房,又是熏香又是帷幔的,令人情致大发啊!”

    这回潘巧夕可坐不住了,装不得淑女,就是一脚踹了出去,骂道:“你这嚣张的奴~才,主~子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充什么大头鬼!”

    马车夫也是欺软怕硬的,看见公爵的小情人这般凶悍,立即唯唯诺诺,连声道歉,赶忙驾着马车,朝皇家庄园赶去。

    何沐然皱了皱眉头,但是没说什么。

    潘巧夕却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沐然,你难道就不问为什么姐姐要去跳江?”

    何沐然一语不发,只是摇摇头。

    潘巧夕一瞬之间好像醍醐灌顶,明白了什么东西。

    她沉默片刻,问道:“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么?”

    何沐然点了点头、

    “到底我和姐姐是哪里漏了马脚?”潘巧夕不服气地问道。

    何沐然指了指前面的车夫,小声道:“就刚才那句主~子奴~才,就不是一般家里的人叫得出来的。你那股颐使气指的样子,定是得了家中莫大的宠爱,家中又是实力庞大,才能让你如此的风风火火下去。我倒不是说你这样子不好,只是觉得你的来历不一般。”

    潘巧夕惊讶道:“就这个?”

    何沐然又道:“你和叔文明显的带着京片子,怎么改都能露~出一点底子。说话的时候,还经常说些一听就能听出你们是北面的亲贵的话。你们两个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却只有两三个丫鬟,也不见其他家人,更是可疑。”

    潘巧夕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改不了的,没办法。那你知道我和姐姐的真~实身份么?”

    这回轮到何沐然沉默。

    潘巧夕得意地道:“不知道了吧,让你再厉害。”

    何沐然开口道:“叔文是荣纯亲王之后,你是北面当朝军机潘世恩的嫡亲孙女。皇兄的人告诉我的,我也未曾想到你们两人如此尊贵。”

    潘巧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垂头丧气地道:“这都被你们查出来了,北~京~城里肯定安满了你们的探子了。我们再尊贵,也是末~世王朝的遗眷了,你却是当朝公爵,皇亲贵戚,怎么比得上?”

    何沐然定定的道:“人不是以出身来衡量的。”

    潘巧夕静默不语,想了半晌,又握住何沐然的手,可怜兮兮的道:“沐然,我们是好朋友吧,你能不能求一求你皇兄,来日皇家陆军攻入北~京~城的时候,放叔文全~家和我全~家一条生路,叔文父亲已经死了几年了,家中都是些可怜的孩子和女眷,我爷爷年纪也大了,就饶他一条性命吧。”

    她又转了转眼珠子,抿着小~嘴道:“如果你能帮我,我为奴为婢,侍奉你终生。”

    何沐然温柔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她细腻的脸蛋,道:“说的什么话,你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是好朋友么?好朋友又说些什么怪话。叔文的家人和你的家人都没犯什么大罪,纵然不如以前富贵荣耀了,但是身家性命都保得住。这件事情不需要担心,我说的不算,连皇兄说得都不算,法~律说的算。”

    潘巧夕悻悻的道:“只是好朋友么,果然你只喜欢姐姐啊……”随即她醒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小~嘴,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何沐然也觉得多少有些尴尬,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枯坐在那里,两人直到皇家庄园都没再讲过话。

    两人到了地方,径直跳下车来,何沐然也是皇家庄园的经常性访客,守卫庄园的禁卫军只是行了个礼,便放他们两人进去了。

    两人在庄子里横冲直撞,终于进到了何沐平的小院子。何沐平和何沐恩两人坐在院子里,正在乘凉,顺便在一个巨大的蓝色泥塑的沙盘上,玩着小朋友玩得游戏一般的沙盘推演。

    这是潘巧夕第一次见到皇室全部成员,虽然只有三位,但是这三位却都长得有些相似,又各有不同。

    三弟何沐然长得多少还有些青涩,在三人中是最矮的小弟。他面向憨厚,脸盘更宽,让人一看就有信任的感觉。

    二弟何沐恩身材略高,身~子很瘦,让人怀疑这位东方纳尔逊是如何~在风暴一般的海上指挥战斗的。他面色冷峻,但是却别有一种酷男的味道。只是他有些女性化的面孔,让这位亲王在很多少~女少~妇心中都是巨大偶像。

    大哥何沐平是三人中最高的,身材孔武有力,十分雄~壮。只是他却长了一张十分漂亮的脸,中和了自己身材过分的阳刚,让人觉得他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不仅男人味十足,而且他淡然的笑和温和的举止,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何沐平先看见小弟跑了进来,开口道:“呀呀,带着小女友回家了?”

    何沐然最敬畏兄长,脸色先红了,但是却依旧大着胆子道:“请皇兄帮个忙,事态紧急,叔文听说朝~廷要北伐,心中忧郁,竟是要去跳江!还请皇兄派遣情安局的得力干~将们,找到她。”

    何沐平玩味地道:“一个满清没什么身份的固山格格,死了便死了,你找什么急!”

    潘巧夕一听,立马失去了对他美好外貌的所有欣赏,戟指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是一直鼓吹什么人~民最高,每条生命都是平等宝贵的么?为什么不去救姐姐?”

    “放肆!混入我~国,接近皇族,心存不轨,她何来权力与我~国国~民平等?”何沐恩脸色冷峻地道,他一句话讲完,似乎空气都冷了三分,吓得潘巧夕住了嘴。

    何沐平笑道:“三弟,为了一个北国鞑女,值得么?”

    何沐然如遭雷殛,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潘巧夕也慌了神,抓着何沐然大叫:“何沐然你算不算男人,明明喜欢,却因为怕你皇兄而当懦夫!”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醒了何沐然,他坚定本心,道:“皇兄,我觉得值得。”

    何沐平又是一笑,道:“你喜欢她,可考虑过喜欢甚至娶一个鞑~子女人的后果?”

    何沐然无所谓的一笑,道:“无非是歌曲爵位,逐出皇族罢了。小弟已经长大了,即使做的事情不合皇兄和大家的看法,小弟却要做下去,因为这是小弟自己的决断,男人需要有男人的担当。”

    冷峻的何沐恩突然笑了起来,拍手道:“这才是我们家的人的样子,想~做就做,由于担当!”

    何沐平坐在一旁不动声色,举起茶杯轻轻一品,道:“在里屋呢,要是等着你去救,早就喂了鱼了。喜欢就去吧,本兄长还没有闲到管自家人恋爱婚姻的地步。”

    何沐然和潘巧夕惊喜的对视一眼,忙向二何行礼,急匆匆地冲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