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品茗论道

    ——“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

    云栖寺始建于北宋,是吴越王为伏虎志逢禅师兴建的三座寺院之一,后改名为“栖真”。

    此后寺院一直名声不著,至明弘治七年,当地连降暴雨,山洪突发,寺院经像随水漂没,荡然无存。

    直到隆庆五年,这里才由一代名僧莲池重建。莲池,俗姓沈,名袾宏,字佛慧,明仁和(今杭州)人。未出家前是西湖一带极有文名的秀才,落笔成章,“每试必居高等”。三十二岁那年,他翻阅《慧灯集》时,失手打碎茶杯,忽而醒悟,于是“世相一笔勾销,作歌寄意,弃而专事佛”。在四川剃度后,他曾遍游全国各地,最后回到杭州,见云栖山水岑寂,便在此结茅居住,终日默坐,一日只煨粥一餐。并在身上挂了块铁牌,上书:“铁若开花,方与人说”八字。自从莲池到云栖之后,寺院重又复兴,规模宏大,隐然成为一方大丛林,莲池也因此被称为云栖大师,附近名贤大儒纷纷前来就教,明孝定皇太后还将其绘像置于宫中,礼敬有加。

    莲池不但是华严宗的名僧,也是净土宗大师,被列为莲宗第八祖。他一生著作丰富,主张儒、释、道三教合一,对振兴明末佛教影响很大,与真可、德清、智旭并称明代四大高僧。

    藕益大师本常年居于孝丰县的灵峰山上,为探寻莲池大师之足迹,这才每年都要来此修行,以期窥探莲池大师的意愿。

    深吸了一口凉爽馨香的新鲜空气,品味其中淡淡的竹乡,王维本来略显浮躁的心情重新归于平静,既来之则安之。王维本来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但想通之后,王维的心里便再也没有什么负担,就算藕益大师知道自己是天外来客又如何,自己仍然可以安稳的做自己的皇帝,再说了,就算是他宣扬出来,又有谁会信?顶多将自己看成是上天派来的……天子……

    “化域空三界,门徒落四禅。”艾儒略望着一副对联念了出来,虽然是一个西方人,但艾儒略对汉学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他学识渊博,更是格外的精通汉学,甚至就连许多的大明人也远远不及,更有‘西来孔子’之称,其人学识可见一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东方的诗句,但我仍然惊叹于东方人的聪明才智,短短一句话,渺渺数字便能将一幅幅美景描绘出来,而且其中饱含的哲理更是发人深省!”

    “呵呵……汉学的魅力便是源于此,这是我们中华大地数千年来聪明才智的体现,是我们华夏祖先智慧的结晶。简简单单的一笔一划之间,不仅仅只是勾画出一个符号,更是勾画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灵魂!!!”王维此刻异常自豪的说道。

    我们的祖先创造了文字,使得我们有了传承文化的载体,使我们有了自己的民族文化和精神,这是值得我们永远敬佩和膜拜的!

    “这是海士所书?”王维看着后面的提款,不禁兴趣盎然的问道。

    “这幅对联是陈卧子任浙江绍兴府司理,寻兼摄诸暨知县时,游览云栖寺所留……”藕益大师双眼微绽,似乎是想到了当年与陈子龙谈经论道的场景。

    藕益大师这么一说,王维才恍然大悟,想起来,当初选定陈子龙为松江府知府的时候,王维特意查看了他的资料,陈子龙确实是在杭州当过官的。

    ‘有才就是不一样啊,一副对联竟然能也能写的这么富含哲理……’王维心中由衷的敬佩道,这样的对联什么的搁王大官人这里是无论如何都玩不转的。

    ……

    “诸位,请……”一套闲云流水般的茶艺,被藕益大师演绎的尽善尽美。

    茶是好茶,正宗明前龙井,水是好水,虎跑泉水。杯中汤色清洌,茶汤芽叶一旗一枪,簇立杯中交错相映,芽叶直立,上下沉浮,栩栩如生。

    不用深吸,清新雅丽的“兰花豆”香扑面而来,丝丝入鼻,幽香四溢,香气清高持久,香馥若兰;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

    王维等人迫不及待地品饮茶汤,一股沁人心脾馨香游走于全身各处,齿间流芳,回味无穷。

    龙井茶便是源于杭州古刹,是以杭州各古刹几乎都有专门的茶室。这里的茶室亦有一副有趣的对联‘说法平台,生公一语石一语;栖真斗室,老僧半间云半间。’细细品味,确有一番禅机……

    中国人没有几个不知道茶,不喜欢茶的。作为名茶中的极品的龙井茶自然受到许多人的热捧。在另一个时空,上好的龙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另一个时空中,王大官人平时也只不过喝次一点的龙井茶而已。如今遇到珍品龙井茶,而且还是名泉名茶,王大官人自然不忍放下。其实,龙井茶不仅仅是茶的价值,也是一种文化艺术的价值,里面蕴藏着较深的文化内涵和历史渊源。茶的历史几乎是和我们中国的历史一样悠久,他真的是深刻的印刻在了华夏子孙的骨子里了。

    “大师的技艺真的是出神入化,这手茶真的是让人回味无穷!!!”王维由衷的赞叹道。

    “其实,这茶就如同佛法修行一样,用心则以,心中有之,则行与神随,自然能泡出上好的茶。”藕益大师不愧是佛门中人,即使是品茗都能和佛理拉上关系,王大官人撇撇嘴心中想到。

    “禅者佛心,教者佛语,律者佛行,不于心外别觅禅教律,又岂于禅教律外别觅自心,如此则终日参禅、看教、学律,皆与大事大心正法眼藏相应于一念间”。

    “我到大明数十年,大师之茶艺乃是我见过的最高超者!”艾儒略品过之后,对大师真挚的说道。

    艾儒略出身于意大利的一个贵族家庭,早在欧洲的时候,他对于茶就比较钟爱,但是在欧洲,即使是身为一个贵族,茶对他们来说也是奢侈品。而且,中国运到欧洲的茶在经过漫漫的海路之后,其品质等各方面都要下降一个层次。是以艾儒略神父在品味到如此美味后,也没有顾及到信仰之争,不假思索的赞美道。

    “艾神父过誉了,要说到茶艺,老衲实在是算不得高超,更谈不上最高超者!就拿这幅对联的主人来说,老衲的茶艺就远不及他……”大师指着那副对联说道。

    王维听到藕益大师这么说,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那副对联之上,重新看看这个被藕益大师称赞之人到底是谁。

    “张岱?”

    就是那个在墓碑上自称‘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的张岱?

    就是那个坦白的可爱的张岱?

    自从从课本上识得张岱以后,王维一直以来都认为张岱其实是生错了时代,他更适合做一个现代人,更适合在现代的这个多姿多色的社会。

    “张岱于崇祯二年中秋次日途经镇江。日暮时分,至北固山: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噀天为白。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余呼小仆携戏具,盛张灯火大殿中,唱韩靳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句,锣鼓喧填,一寺人皆起看。……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金山夜戏》)”

    这就是张岱的生命和生活,一场大静之中热闹红火的戏。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天马行空的人物难道不是生错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