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章

    跟在他后面的西凉士卒早就想逃了,这时听到撤退的号角,立时紧勒马缰,拨转马头,一窝蜂地狂奔而去。李应本想带着他们撤到中路会合李傕,但这些西凉卒慌不择路,竟然直接南下,逃离战场了。李应不敢独自去见李傕,更不愿舍弃这些老部下,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他们打马而逃。

    李暹正指挥大军结阵固守,忽然看到李应不战而逃,把战场左翼全部让了出来,不禁气得暴跳如雷。战场左翼如果给白波军控制了,自己撤向中路会合李傕的通道就被切断了,而李傕想从中路接应自己也难于登天。

    “该死的李应,我要抓到他,剥了他的皮。”

    ………………

    白波军的铁骑大军出现在天际之间,气势磅礴。在铁骑后面,几千步卒大军紧紧地杀来。

    李恒惊呆了、他没想到白波军还有这么多的兵马,这几千生力军是他们能够抵挡的吗?

    “这次完了,彻底完了。”李恒惨然一笑,“白波军安排了这么多后备军。完了,彻底完了。”

    “大人,走不走?再不走我们就要成肉饼了。”李恒的亲卫连声催促。

    “走,快走……”李恒一鞭抽到马腹上,夺路狂奔,“快去告诉中郎将大人,白波军还有几千生力军到了战场,快……”

    他带着一千多人还没跑上几百步,迎头遇上了李应,“白波军铁骑杀来了,李暹被包围了,我们快走。”

    李恒骇然心惊,跟在李应后面打马飞驰,跑了一段路,他忽然想到这样逃离战场,可能会给西凉军带来灭顶之灾,急忙上前叫道:“我们不能逃,要去会合中郎将大人,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带着军队尽快撤离,否则,西凉军可能全军覆没。”

    李应当然不愿意逃离战场。如果李傕安全撤回,自己这颗脑袋就危险了,只不过现在士卒们肝胆俱裂,想喊也喊不住。

    “先脱离战场,不要给白波军铁骑困住了。”李应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大声说道,“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们再重整军队会合先生。”

    …………

    白波军的骠骑营铁骑呼啸而至。霍平并没有立即指挥大军发动攻击,而是命令两个军候各带一军切断了李暹的退路。此刻白波军的步卒大军已经到了,只要先把李暹围住,不让他趁乱逃走,这一仗就已经打赢了。

    李暹神采飞扬,在阵中往来飞驰,鼓励各部将士坚守战阵,“西凉军在中路战场和左翼战场已经确立了胜利的优势,只要我们在这里拖住白波军主力,让西凉军有足够的时间击溃白波军,我们就能取得关中大战的胜利。”

    李暹信心十足,说得天花乱坠,但他手下的将士们却将信将疑,毕竟白波军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冲上来,这对大军士气的打击非常大。不过侥幸的是,这支大军的主力是西凉军,他们一直待在西北,只听过白波军的神勇,并没有亲眼看到白波军神勇到什么程度。还有一部分人是关中的军队,对白波军更是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再加上刚才把白波军打得狼狈不堪增添了他们的信心。另外还有一帮胆子撑破天的统军主将们把白波军骂得狗屁不如,结果李暹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大军的军心。

    吴川、霍平没有急于进攻,给了李暹部署兵力坚固战阵的时间。李暹把步卒部署在战阵中间,免得他们在激战开始后因为恐惧逃跑而摧毁了战阵。西北的军队布阵于外围。几十台冲车和两百多部辎重车错落摆放,虽然车具的数量不够,但这个车阵足够阻挡和减缓铁骑的攻击速度了。

    白波军的大军源源不断的杀到,让李暹的自信越来越少。

    从目前战场上的兵力部署来看,胡才显然jing心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早就下决心打这一仗了。现在自己被白波军的大军围得水泄不通,想突围会合李傕困难重重。

    …………

    吴川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下前方两百步之外的西凉军战阵,突然笑了起来,接着放声狂笑。

    “哈哈……”

    周仓、霍平等人惊讶地望着吴川,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人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

    “李暹就是一个王八。”吴川举起马鞭,指着西凉军战阵说道,“这只王八我要了。”

    周仓等人闻言哈哈大笑,

    …………

    李暹睁大眼睛望着远处高高飘扬的战旗,一时瞠目结舌,仅有的一点自信霎时不翼而飞。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白波军会投入这么多军队。

    “胡才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军队?”李暹目瞪口呆,良久才失声惊呼道,“是不是胡才把所有的白波军调来了?”

    “准备突围。”李暹猛然叫道,“即刻突围。”

    …………

    战场中路。

    张绣和李乐稍整军队,再度向白波军发起攻击。此刻务必要缠住泰兴的铁骑,不让他有任何的机会支援右翼战场上的吴川。

    张辽的军队受损严重,虽然得到了武器补充,但将士们jing疲力竭,急需重整,所以他在西凉军发起攻击之前,下达了后撤的命令。步卒大军一撤,铁骑随即从两翼展开,步骑大军形成雁行战阵,徐徐后退。

    张绣在前,李乐在后,两军以锥形战阵奋勇杀上,在声声嘹亮的号角声中,西凉人如同呼啸的鬼风一般卷起层层烟尘,一扎进了敌阵。

    被张辽临时任命为军司马的郝昭,带领一千jing锐返身迎战。泰兴指挥铁骑从两翼阻敌。双方旗鼓相当,杀得血肉横飞。

    张辽指挥大军主力再退两百步,接近了城池,“擂鼓,列阵……准备反攻……”

    “马上禀报主公,请求主力支援。”

    …………

    旌旗如林,迎风狂舞。

    晏明率领近卫军四千大军列阵于城门外,静静地等待着攻击的一刻。

    “张绣还剩下多少人?”晏明从一个破旧而jing致的小皮囊里抓起一把饼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大概还有五六千人吧。”旁边的军司马把水囊递了过去,回答道。

    晏明把小皮囊里的饼屑一把倒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大人,张辽大人的求援大旗……”在战阵前方焦虑不安的军司马突然举手叫道,“大人,我们可以出击了。”

    “你看清楚了?”晏明问道。

    “大人,出击吧,快,快……”

    晏明不紧不慢地收好小皮囊,又抬头看看天sè,猛然一脚踹到马腹上,“走,我们杀出去……”战马痛嘶,疾驰而去。

    “咚咚……”战鼓雷鸣,四千大军齐声高呼,奋力冲向战场。

    …………

    李乐骇然心惊,死死勒住战马,回头狂呼,“急报中郎将大人,城内还有敌军,正在我侧翼迂回,中路极有可能被包围,形势危急,请他急速支援。”

    “吹号,吹号,让他们撤出来,撤出来……快……”

    张绣此刻带着大军已经和白波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将士正在战场上往来飞驰,根本撤不出来。

    李乐急得团团乱转,眼睁睁地看着白波军援军从左翼战场和中路战场之间的空旷地带上风驰电掣一般飞速越过。如果让他们赶到自己的背后建立阻击战阵,大军的退路就被切断了。

    “快,再吹号,吹号,告诉李应,我们要撤了,请他们即刻脱离战场,即刻撤下来。”

    张绣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但前方不远处就是泰兴,他不想失去这个诛杀泰兴的好机会。如果自己能杀了泰兴,势必会对白波军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自己有可能以少胜多,在中路战场上取得骄人战绩。

    “杀……杀……”

    “杀,杀……杀上去,给我围住他。”

    泰兴看到张绣带着西凉铁骑蜂拥而来,泰兴得意地笑笑,缓缓向张辽的步卒大阵里退去。只要把张绣和他的部下诱进战阵,凭借着三千多步卒组成的这座拒马大阵,白波军完全能困住张绣,把他的军队全歼于阵内。

    张绣的铁骑不退反进,步步逼杀。白波军铁骑则在泰兴的指挥下,逐渐一分为二,一部开始把张绣的军队往拒马阵内驱赶,一部开始分割张绣和李乐,并对张绣和李乐的军队展开了更加猛烈地攻击。

    李乐不停地回头张望,同时频频催促张绣后撤,时间就这样悄悄流失了。

    晏明率领大军急行六百步,然后转向,横向切入中路战场。

    李乐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大军给白波军前后包围,不但突围艰难,而且还有可能全军覆没。“调转马头,杀过去,把敌人击溃,快……”

    一千多骑卒紧随李乐之后,急速脱离战场,向晏明的大军呼啸杀去。

    晏明的大军一路飞奔而来,将士们气喘吁吁,立足未稳,这个时候如果给李乐迎头杀上,必然损失惨重。

    “你带着步卒迅速列阵。”晏明冲着身边的军司马高声喊道,“我带人顶上去。”

    鼓声密集,号角悠长,各sè令旗迎风招展。

    近卫军的将士们临危不乱,井然有序,迅速列阵。

    晏明带着近卫军中一千五百名jing锐骑卒飞一般冲出战阵,他们就象翱翔的雄鹰展开了巨形双翅,伸出了犀利前爪,迎着猎物一击而下。

    “shè……shè……”晏明长矛挥动,纵声狂呼,“密集shè击……”

    一时间,箭雨如惶。

    …………

    “兄弟们,杀,杀上去……”

    张绣杀气腾腾,连声怒吼,长枪上下翻飞,恨不得把眼前的敌人瞬间化作齑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犀利的战阵,虽然十几个士卒组成的小型战阵不堪一击,但几百个这样的战阵组合在一起,互相保护,互相支援,那就牢不可破了。他的战马失去了速度,他的周围到处都是敌人的武器,各种各样的武器象狂风暴雨一般连续不断无穷无尽地杀过来。张绣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稍一疏忽,不是战马受创,就是自己遭袭。

    泰兴就像一片火红sè的云,在战阵中飘来飘去,悠闲自在,不时还听到他挑衅的笑骂声。

    张绣气疯了,他不停地叫着吼着,长枪砸飞了一面又一面的盾牌,挑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敌卒,但他就是追不上泰兴。相反,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他的血腥杀戮激怒了白波军士卒。他开始受伤了,战马也在艰难地行进中不停地仰颈痛嘶。

    徒然间,张绣闻到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滔滔洪流之中,势不可当的洪水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灭顶之灾瞬息将至。

    “兄长……兄长……”张玮嘶哑的叫声仿佛从天外传来,“我们中计了,快撤,快撤……”

    张绣霍然回头,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近千铁骑士卒陷入了“泥潭”进退不得,坐在马上的铁骑士卒成了白波军任意宰杀的靶子。远处,没有杀进战阵的部下们也被白波军铁骑围住了,正在呼啸的狂飙中奋力挣扎。

    张玮着急的喊道:“兄长,快走,快走……”

    “撤……”张绣断然挥手,拨马就走。

    但是白波军士卒哪肯放过他,趁着他调转马头的机会,一拥而上,霎时长矛、长箭漫天飞舞,张绣坐下的战马几乎被shè成了蜂窝。

    张绣眼明手快,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跳下战马,冲进了人群,但他即使快如闪电,背上还是中了两箭,数支长矛刺穿了他的皮甲,顿时血流如注。他象一头疯狂的猛虎,连杀数人,勉强冲出了小战阵,接着他就傻眼了。眼前到处都是敌人,半空中到处都是白波军的战旗,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杀才能脱离险境。

    “兄长……”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张玮杀到了,“大哥,快上马,快……”

    “走,走……”张绣长枪舞动,把逼上来的敌人纷纷杀退,“你给我指明方向,我给你开路,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一个军司马带着一队铁骑冲上接应张绣。陷在阵中的西凉悍卒在撤退的号角吹响之后,也各显神通,奋力回杀。

    白波军步卒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看到西凉军掉头要逃,随即顺势让出通道,任由西凉军离去。

    “擂鼓,擂鼓……”泰兴在阵中连声大叫,“告诉阵外铁骑,围杀张绣,不要让他逃了。”

    “咚咚……”战鼓如雷,天地震撼,整个战场都在这猛烈的鼓声中颤抖起来。

    张绣带着人马狼狈不堪地冲出了白波军战阵。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正想说话,就听见鼓声骤然炸响。战马受惊,直立而起,张绣猝不及防,翻身滚到了马下。

    张玮等人骇然心惊,一个个紧张地望着白波军大军,以为白波军要发起汹涌澎湃的冲锋了。张绣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狠狠打了战马一拳。自己的坐骑死了,这匹无主战马不知是谁的,胆子竟然这样小。张绣爬上马背,怒气冲天地挥手叫道,“吹号,吹号……重整队列,我们撤下去会合李乐,快……”

    张玮和周围的骑卒们都没有动,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北方的天空,双手紧紧握着武器,疲惫的身躯轻轻抖动着,好象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张绣猛地转身,双眼霍然睁大,神神极度震骇。

    北方的天空上,烟尘滚滚,好似一头嗜血猛兽正咆哮而来。

    “白波军铁骑……”张玮突然尖叫,“是白波军铁骑。”

    “上当了。”张玮破口大骂,一连串恶毒的诅咒从嘴里喷涌而出。

    “撤,撤,撤……”张绣窒息了,他竭尽全力喊了出来,“撤……”

    …………

    李乐和他的部下已经苦战数个时辰,此刻面对这支白波军的jing锐,面对这些在安邑城里憋了大半天一个个气势如虹的近卫军将士们,他们遭到了重重一击。

    在第一次正面交战中,他们就损失了两百多人,很多人因为体力不支,躲闪不及,被白波军悍卒挥舞的长矛硬生生从马上打了下来。

    养jing蓄锐的近卫军四千jing锐,比虎贲军、玄武军的战斗力强悍不知多少,李乐的军队怎么会是对手?近卫军四千jing锐气势如虹,打的李乐的军队人仰马翻,一泻千里。

    “撤,撤……”

    李乐惊恐的叫道。

    ………………

    张绣带着人马冲出了白波军铁骑的阻击,但他迎头遇上了一个更加混乱的战场,他在这个混乱战场的背后看到了列阵而立的白波军步卒大军。

    “白波军到底有多少援军?”张绣仰天苦笑,“这次完了。”

    泰兴带着大军转瞬即至,白波军再度把西凉军围了起来。

    张绣在阵中左冲右突,试图突围而去。

    “李乐在哪?”张绣看到了李乐的部下,惊喜地叫道,“告诉李乐,白波军的援军正从北方赶来,我们立即突围,向东南方向突围,和李暹会合。”

    “李乐大人撤退了,白波军从安邑派了一支jing锐部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张绣心里一凉,一时间沮丧到了极致。

    “兄长……”张玮惊恐的叫声从身边传来,“兄长,我们怎么办?”

    “吹号,吹号……”张绣连连挥动长枪,冲着四周的亲卫们高声呼叫,“向东南方向突围,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