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两个饭桶在有间酒肆吃饭?



    他疯了才会这么做。



    林腾眼见两名属下发亮的眼神暗淡下去,丝毫不为所动。



    他也想心软,奈何荷包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林大公子慢走。”骆笙微笑着把林腾送到门口,转回身来,嘴角笑意冷凝。



    在其位谋其政,她欣赏林腾的做法。



    但是欣赏归欣赏,迁怒还是要迁怒的。



    骆笙走到柜台边坐下,手指扣起,一下下敲打着光洁的台面。



    长弓变青蛇,这件事十分耐人寻味。



    是有人无意间发现了树洞中的长弓,还是早就留意到了她的行动?



    如果是前者,就不必放在心上。



    那把弓是她特意挑选的,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征可言,即便落入赵尚书最得力的下属林大公子手中,也不担心他能凭那把弓寻到她头上。



    可要是后者——骆笙抿了抿唇,眸光深沉。



    若是后者,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是后者的前提下,究竟是那人把长弓取走后放入的青蛇,还是青蛇巧合爬进去乘凉?



    青蛇巧合爬进去不必多言,如果是有人特意放进去,那他针对的是她,还是搜查“歹徒”之人?



    两种都有可能。



    那人如果是平南王一方,把青蛇放进去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等着她这个“凶手”去取回凶器时因青蛇露出马脚。



    倘若是与平南王无关的一方,放青蛇进去或许只是个小小的玩笑。



    女掌柜见骆笙一直出神,忍不住问道:“东家,您是不是心情不好?”



    骆笙收回思绪,平静看着女掌柜:“掌柜怎么这么认为?”



    女掌柜倒了一杯茶送到骆笙手边,叹道:“昨晚发生那样的事,离着咱们酒肆挺近不说,人还是才从酒肆出去的。东家是担心咱们酒肆生意受影响吧?”



    已经到了酒肆开门的时间,换作往常就算没有坐满也能有好几桌客人了。



    可现在连一个酒客都没有。



    本来能有一桌的,那个林大公子分明是想在酒肆用饭。偏偏东家太实在,一句话让林大公子想起请不起客来。



    要她说,请不起客怕啥呀,林大公子是林祭酒的大孙子,记账不就得了。



    东家真是心善啊。



    见女掌柜叹气,骆笙笑笑:“才出了事,人人自危,酒肆生意受些影响实属正常,掌柜不必太担心。”



    女掌柜想了想,试探着提议:“东家,要不——咱们把酒菜的价格降一降?”



    “降价?”才坐下嗑着瓜子的红豆声音猛然高了几分,不可思议望着女掌柜,“降什么价?自己吃尚且不够,为什么要降价?”



    女掌柜嘴角猛抽。



    好歹是开门做生意的酒肆,就不能稍微有一点自觉嘛。



    蔻儿熟练吐出瓜子壳,擦擦嘴角打圆场:“红豆你快住嘴,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吃呢?不过降价是不行的呀,一降价万一来的人太多,不是把姑娘和秀姑累坏了……掌柜说是不是呀?”



    女掌柜什么都不想说,默默喝了口茶水。



    过了两刻钟,依然不见客人来,盛三郎觍着脸凑过来:“表妹,开门这么久了都没客人来,要不咱们先把饭吃了吧——”



    后面的话在见到一道青色身影走进酒肆时,戛然而止。



    平南王才出了事,开阳王不怕死吗?怎么又来了!



    盛三郎含怨看向石焱。



    石焱丢给他一个“你想太多了”的眼神,忙迎上去招待。



    他们主子怕什么?



    真以为主子一直被骆姑娘坑,就是个软柿子了?



    “主子,您来啦。”



    卫晗环视一番。



    一桌客人都没有——今日或许能不限量?



    他这般想着,对骆笙点头打了个招呼。



    骆笙颔首回应,冷眼看着石焱把卫晗领到常坐的位置坐好,陷入沉思。



    昨晚,她射杀平南王返回酒肆,唯有开阳王还留在大堂里。



    他帮她扶正了珠花——一想到昨日卫晗的反常,骆笙不由心中发沉。



    那个从树洞中取走长弓的人,莫非是开阳王?



    卫晗坐下,眼尾扫了扫柜台的方向。



    似乎自从他换了一身青衣,骆姑娘就比往日多看几眼了。



    人靠衣裳马靠鞍,莫非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主子,您想吃什么?”



    卫晗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问:“今日可有新菜?”



    石焱笑呵呵道:“您赶巧了,今日正好有新菜!”



    一旁红豆翻了个白眼。



    这叫赶巧吗?开阳王明明天天来报道,哪天不来才叫赶巧呢。



    石焱才不在意小丫鬟的白眼,忙给自家主子介绍:“今日咱们酒肆推出的新菜是豆腐箱,您一定得尝尝。”



    把主子伺候好了,才不会想着打发他回去刷恭桶。



    卫晗听着小亲卫介绍,扬了扬眉梢。



    咱们酒肆?



    看来这小子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那就上一份豆腐箱,两盘卤牛肉……”卫晗熟练点好菜,静坐喝茶。



    骆笙端着个小小托盘走过来。



    一碟红油青笋,一碟油酥茴香豆,一碟紫薯凉粉,一碟水晶虾冻。



    正是有间酒肆大名鼎鼎的赠菜。



    只赠不售,不知令多少饕餮老客咬牙切齿。



    卫晗看着骆笙把小菜一碟碟摆在他面前,有些懵。



    缓了缓,他才开口:“骆姑娘,这是——”



    “赠菜。”



    卫晗抿了抿薄唇。



    他当然知道这是赠菜,毕竟每次看着姓林的小子来吃有,而他没有,印象足够深刻。



    他想问的是为何今日他有赠菜了。



    这般想着,卫晗垂眸看了一眼身上青袍。



    换了衣裳,莫非还有这个效果?



    骆笙在卫晗对面坐下来,嘴角噙着浅笑:“王爷不尝尝么?”



    卫晗举箸,一样样尝过。



    “好吃么?”



    卫晗与骆笙对视,微微点头。



    应该与换衣裳无关。



    他视线上移,落在少女发间。



    青丝如云,随意绾起,一朵淡色珠花点缀其间。



    他不由想到昨晚被眼前少女随意掷到桌子上的那朵淡粉色珠花。



    她说珠花歪了就不要了。



    其实她嫌弃的哪里是珠花,分明是碰到珠花的人。



    卫晗垂眸看了看桌上摆着的四碟小菜,决定什么都不问。



    先吃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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