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河车?啊!是‘胞衣’的古名,在中医上指的是胎盘和胎膜。

    惜桐还在等她的答案;她也想知道妈妈……不,是额娘,为何要把她画成这么丑?

    可是额娘在嬷嬷的收拾当中,竟然倦极睡过去了,她只好也跟着闭上眼睡觉;也许等她睡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也好,她可以重新来过,慢慢学习生活吧!至少这世她还有妈妈。

    可没想到当她被吵醒时,竟还记得所有的事情,而且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点事情都没遗忘。

    “唷……”一阵既夸张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起,“这娃儿怎长得这么丑啊?简直比她额娘还丑!”

    房里响起好几阵不同的女人笑声:“是啊,还真的是丑呆了,我看是不是她额娘怀她的时候,偷喝了老爷千金买来的墨汁呀?才会留下这证据在她脸上?”

    又是一阵娇笑声;这此起彼落、根本不把额娘放在眼里的嘲笑声,让惜桐很生气!这些女人是谁?为什么如此嘲笑额娘和自己?

    她张开眼睛,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张脸──她满头珠翠,却把额头上的头发紧紧地梳到后面,露出整张脸,而这张脸上妆眉轻描,却是个娇艳无比的大美人;只是这么美的人,说的话怎如此刻薄伤人?

    那女人看她醒来,直起身往后退:“不得了,这眼睛一张开,眼白衬得她脸上的胎记更怕人了……”

    惜桐看见她身上穿着领口、大襟及挽袖边,都镶满织锦花边的浅蓝色袍衫,质地细致高雅,下面也是同样质地的到地长裙。只是衫裙如此奢华,她的举止气质却是相当轻佻,有点像是自己在戏中扮演的……青楼女子。

    啊?自己出生在青楼?这……这会不会太可怕了一点?

    惜桐还在惊疑不定,另一名身着满族旗袍、头戴钿子的女人,走进她的视线范围,端详了她半天,才开启那鲜红欲滴的唇瓣说:“怜妹妹说得太过了点,除去她脸上的胎记不说,这小女娃的五官长得还真像老爷呢……”

    她如此一说,惜桐的视线范围内突然涌进三四个女人,她们全弯着腰打量着自己:“是啊……蔻姊姊说得对,这小女娃还真像老爷!真是可惜了。”

    这几个女人个个貌美如花,听她们互称姊妹,若不是有个‘老爷’的名词出现,惜桐还真要以为自己出生在青楼;看来这些女人都是某位‘老爷’──也就是她爹的宠妾吧?

    惜桐暗叹口气,这些小妾们如此美丽,那她的额娘怎长得差这么多?

    她眨眼望向别处,这才发现自己躺在额娘的身边,额娘正低垂着头看她,眼里的无奈、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想必额娘也知道她自己的处境堪忧。

    她看看额娘,再看看那群女人;惜桐真要感谢额娘,能把自己生得像‘老爷’。可是她记得刚生的婴儿不都很丑吧?怎她一出生就让额娘和嬷嬷称赞?

    但是再一想,长得好有什么用?才出生就被画丑了,将来也一定要顶着这个样子活下去,而自己额娘的竞争力如此薄弱,看样子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这该如何是好?

    额娘为何不利用她长得像爹,也就是满人称的阿玛,这个优势去争取他的宠爱,反而故意把自己弄得丑到吓人?额娘在想些什么?

    “好了,好了,都散开吧!才出生的婴儿哪经得起你们这样围观、折腾啊?”另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围着的众妾们这才让开。一名气质沉静、举止稳重、穿着精美刺绣旗袍,但肤色黑里带俏的女人走到面前来,看她一眼,就朝额娘说:“你刚生完孩子,好好休息,孩子再怎么说都是老爷的骨血,趁现在你还能照顾她的时候,就好好疼疼吧,免得将来看不见了,徒留伤心。”

    说完,她甩着手里的纱巾,弱柳扶风般地走开了。

    屋子里只听到‘嘟嘟’的花盆鞋声渐去渐远,直到听不见才又响起交谈声,有人说:“这玫姨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刚才被称为怜妹妹的声音响起:“这你们都不懂啊?她的意思是告诉床上的丫头,这老爷的骨血是轮不到她来教养的,过些日子大奶奶就会来把她抱走,懂不懂?”

    “为什么大奶奶要来抱走?”一个声音有如琴声的女人问。

    “你们都忘了当初我们刚进门时,大奶奶给我们喝了什么?”怜姨娘问。

    一阵沉默。

    “对,没错,就是绝育的药汁!”怜姨娘的声音里有了怨气,“大奶奶开门见山地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她不管老爷会对我们怎样,我们想要怎样兴风作浪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给老爷生孩子,那是她嫡妻的权利,这全府上下不管有多少妻妾,谁都别想要生孩子,谁要是不肯答应,谁就别想进门,是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

    “谁叫我们都是大奶奶找来的呢?”另一阵声音说。

    “所以这个丫头无意中怀了老爷的种,大奶奶怎么会放过她?要不是老爷心怀慈悲,叫大奶奶别打她的胎,今天她还能生出这个女娃来?既然生了,大奶奶当然会来抱走自己扶养,这种道理想都不用想!”

    惜桐听到这儿,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大老婆也太厉害了,竟然不肯让人生孩子!那她怎么办?眼看着就要离开额娘了……抬头看自己的额娘;她的眼里还真的充满害怕的神色。

    “哎,至少这丫头还生了个孩子,再怎样也都有个盼头……”有人叹气说。

    屋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怜姨娘酸溜溜地说:“有什么好指望,你们没听过家生子吗?这磨墨丫头是大奶奶家带过来的奴婢,她本身也就是家生奴,生的孩子虽然是老爷的骨血,但严格说起来也还是家生奴,她会有什么好指望的?”

    惜桐再吃一惊;原来她的额娘竟然是个地位低下的奴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听大奶奶房里的大丫头说,老爷心软竟然交待大奶奶把她升为通房,所以才会拨给她这么一间小院。”有人说。

    “还好是拨给她这么一间小院,不然她若住进我们的‘迷楼’,我可要天天吃不下饭了。”一阵狐媚的声音说。

    ‘迷楼’?惜桐心想,这个名词她一定在哪儿看过,会是哪里?

    还没想起,她的脸就被水滴了。抬起眼看,原来是她的额娘在流泪……

    哎,她可怜的额娘,被这样一群莺莺燕燕的小妾们欺负,却一点都没法反抗,只能垂泪;嗯,咱们走着瞧,只要我长大了,看你们谁敢欺负我额娘!

    “好了,你们也别太过分,这丫头刚生了孩子,就被你们说得掉泪,将来眼睛瞎了,都是你们害的,都走了吧!反正没什么好看的,一个小女娃而已,成得了什么气候?”怜姨娘赶着大家出去,这屋里才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额娘把惜桐抱起来,用她湿湿的脸颊碰着她的脸:“我可怜的女儿,怎会投胎到娘这儿来?娘怕保护不了你……”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说奶奶,你才刚生孩子,怎么就流泪了呢?你没听说过──月子里一滴泪可比一粒金子还珍贵,别哭了!”

    原来是张嬷嬷;她边说着边把惜桐抱过去。

    “没什么,只是刚才……”额娘说。

    “您把那些骚蹄子的话当话啊?她们是嫉妒您生了个孩子,故意说来气您的,您还当真?来,吧,孩子已经过了六个时辰了,我该喂些水,您把我端进来的药喝了。”嬷嬷平凡的脸上浮起亲切的笑容,把她抱到怀里。

    说着,一只瓷汤匙靠近惜桐,轻轻一撬,就把水倒进她的嘴里。

    她渴了,这水还真好喝,吞了一口还想再喝,于是就发出声音嗯了一下。

    “你还想喝啊?是不是小肚子饿了啊?好吧,我们来喝奶吧!”张嬷嬷说着,把她自己的衣襟拉开,然后……

    一只细绵绵、白嫰嫰的ru房赫然出现在惜桐的眼前,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把一个大如樱桃的乳/头塞进她的嘴里。

    啊!惜桐突然想起──‘嬷嬷’原来的意思就是奶妈!

    这个年代好像没有奶粉可喝,她只能喝这……这人奶了。唉……想想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她张着嘴吸也不是,吐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嬷嬷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傻小姐,合上嘴吸啊,不是肚子饿了吗?不吸奶你要喝什么呀?”说着把她的下巴推往上合住。

    看来她只能从善如流了,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吸上一口……

    哎唷,味道还真奇怪;可是就这么一口,她的身体自然反应,开始吸奶。

    看来她只能安分地当个婴儿,乖乖喝奶长大,别不好意思事事依赖别人;不然她还能做什么事?难不成要当妖怪,生下来就会讲话?

    日子就这样在吸吸睡睡当中过去了,满月那一天一大早,额娘就轻手轻脚地替她了一件小小旗袍,还套上一双小小绣花鞋,用丝织成的襁褓把她包住。自己也换起一套,看来起颇为素净但质地不差的旗袍,梳了已婚妇人的发髻,戴了几支簪子,还在耳上戴了六只耳环。惜桐知道这是满人的习惯,戴耳环一定要一边三个,共六只,不可以像汉人一样,只戴一对耳环,否则就是失礼了。

    “女儿啊,今天我们要去看你阿玛和大奶奶了。”额娘很开心抱起她说。

    可是话才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冷漠的声音:“不必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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