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钧左手拎着一壶茶,淡然地走过来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炉子正热,茶壶放下去不一会就沸腾了,便是这一盏茶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叶嘉薇觉得气氛莫名地尴尬,其实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那日之后便未曾见过这个霸道的男人,要她先主动倒也不知如何开口。聂维钧慢条斯理地沏着茶,袅袅的茶烟萦绕他的面容,模糊的口鼻仍看得出一如既往的冷峻。他似乎异常喜爱黑色的衣服,今日也是一身黑。

    “叶小姐,站这么久不累?”聂维钧将手中的一杯茶缓缓推到另一张凳子前。叶嘉薇再不愿也得坐下了,更何况她确实口渴了。

    叶嘉薇端起茶杯,先细细嗅了一番,以前父亲有教过她品茶,在国外多年咖啡喝多了倒许久没用过心喝过茶了。这茶果真是香,她眼睛眯起来,轻呷了一口,略苦,过后又一阵甘甜,“这是用晨露泡的毛尖吧,没想到你手艺挺不错的嘛。”

    聂维钧看着她握在杯沿的手指,纤细白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还以为她会一股脑将茶倒入口中,“我也没想到叶小姐竟如此会欣赏。”

    “你这人倒真的一点都不谦虚,人家称赞你好歹说句推托的话啊。”叶嘉薇笑着摇摇头,聂维钧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又莫名地缓和下来。

    既然已经开了话头,她自然是要问了,“聂少,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一下。”

    聂维钧颔首示意她直说。

    “我怎么会在聂府?白云山的病牛谁处理了?广州城的百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了?”

    “问题真多,老头说过让你别那么操心。你太过劳累,在白云山晕倒了,我带你回来给老头看病。聂风和聂雨在那里协助百善药行的伙计清理病源,这个你可以放心。至于广州城的老百姓,差不多都好了,我带的药充足。城门也将开,一切都快好了。如何?听完这些你可安心了?”聂维钧淡淡说道。

    叶嘉薇一口喝完剩下的茶,风风火火地往外冲去,还没走到门口便被聂维钧钳住了手腕,“你这女人听不懂人说话吗?让你别操心了,你还想去哪里?”

    “万一叶春他们处理不好呢?要是遗留什么病毒,可就不得了了……”叶嘉薇还没说完就被聂维钧一把打断,他皱着眉头喝道:“你能不能试着相信一下别人?!事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才安心吗?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女子,之前晕倒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这样的身体不怕成为别人的累赘?”

    叶嘉薇有些生气,什么叫只是一个女子,“我不是不相信叶春,只是此事真的事关重大,我必须亲眼看着病牛都被销毁了才安心。而且我这次肯定会好好保护我自己,不会成为累赘!这个不劳您费心了。多谢你救了我。”

    “你以为你走得出这扇门?给我安心地待在这里,若外面有什么事我会处理好。你先把身体养好,就这样。”

    叶嘉薇默默腹诽,这什么男人来的,总是擅自帮别人安排好事情,“那我总该可以回家吧,阿爹和哥哥他们也差不多回来了。”

    聂维钧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除非你答应我几个要求。”

    叶嘉薇一听便来气了,“你这人也太奇怪了吧,我又不是死皮赖脸要在你家住,想走还要经过你同意?还说什么要求?”她暗中使力挣了挣他的手,最终失败告终。

    “这是我家,当然由我说了算。你不答应便算了。”说完他便松开她走了出去,随之关上的是那道门。

    叶嘉薇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男人不是打算将她锁在这里吧!连忙跑上去把门一拉,“卡啦”,果然是铁锁的声音。她只好拍门,“喂,聂维钧你凭什么把我锁起来!快放我出去!听到没有!”

    外面没有半点声音回应,看来这男人已经走了,叶嘉薇颓然地坐回凳子上,不由抓了抓半卷的头发,该怎么办?可恶的聂维钧!

    她环视了房间四周,忽然眼睛一亮,事不宜迟,既然不能从大门出去,另辟途径也是可以的。

    门外的聂维钧其实一直未离去,听着里面渐渐没了声响,怕且这女人应该死心,知道乖乖留在这里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间后面忽然传来护卫的声音,“什么人?!”赶过去一看,那身月白色旗袍的女子不是叶嘉薇还是哪个?这女人!

    聂维钧怒极反笑,“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叶小姐的男子气概,竟没想到还有窗户可以跳。为了逃走你也是想尽了办法。”

    叶嘉薇只是低着头,揉着脚踝,她真是高估了自己,也怪这身破裙子,以前穿裤子再高也不会有半点阻碍的。

    聂维钧看她不说话,以为她也知错了。上前将她拉了起来,“你这个固执的女人,给我回房。”

    叶嘉薇“嘶”地倒吸了一口气,脚上传来的剧痛令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下惨了,怕是伤到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啊,估计要一段时间走不了路了。

    聂维钧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立马蹲下扶住她的脚踝一看,隐隐发青。别人跳窗她也跳,跳不好还崴了脚!真是够了!他脸色一沉,将她抱了起来。

    叶嘉薇被抱得猝不及防,连忙环住他的项脖,这场景真是似曾相识……上次绑架的事也是这样……真是有够丢脸的!

    她看着他的侧脸,又是那股怒气,无奈到极点。忽然看到他眼睛里,又是一愣,漆黑的眼珠旁充满了血丝,似乎很久没有睡过了……

    不多时,便进到了房间,聂维钧一把放她在床上。叶嘉薇揉揉被摔痛的屁股,不禁喊道:“你这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冷哼,不说话,径直脱下她的鞋子,“你这叫自作自受!现在任你走也走不出这间房子了。”聂维钧以前也是受过许多诸如此类的外伤,也算久病成医,他一边捏着她的脚筋一边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感觉她的脚一缩,聂维钧更加用力地拽住。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简直毫无用处,总是容易被这女人左右情绪。“我现在去给你拿药,不喜欢我碰,我可以带个人来服侍你。”

    叶嘉薇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他便自顾自走了出去。

    话说两头,百善药行在白云山销毁疫病根源的事在广州城传得沸沸扬扬,各处都是一片欢呼,总算保住了性命。感染疫病的病人也好得七七八八,广州城自然就解禁了。在外头一直焦虑地等待消息的叶父和叶嘉文早已迫不及待往家中赶去。

    叶府除却叶雁和护卫们,其他人都去了百善药行帮忙,现在的百善药行可谓是名声大噪。翁老说得也没错,确实需要她在家中向赶回来的老爷和少爷交代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叶雁尽量拣重点来讲,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听得提心吊胆。老管家一把年纪在外头焦虑了这么久,也是消瘦了不少,三人听到叶嘉薇晕倒心里都是一惊,老管家更是眼眶发红,“我们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嘉薇小姐便遭了那样的罪。”

    叶父和叶嘉文虽然面上不说,心里也是难受得紧,他们在外面只是白白担心,却什么都做不了。嘉薇四面受敌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叶嘉文侧过脸向叶父问道:“小妹如今在聂府有翁老照料着倒没什么事。阿爹和管家爷爷不必太过担忧了。我们先去处理好这事的收尾吧,家里需要人看着,管家爷爷就别劳累了,在家里照料。百善药行这边正缺人手,阿爹和叶雁去帮忙,我和叶秋去白云山看看叶春那边是如何的情况,有什么事情再商讨。”

    叶父颔首,几人便各自散开了。

    此时的叶嘉薇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想着家里头的事,不知阿爹和大哥可平安到达了。还有百善药行和贩牛场的事……一件件都迫在眉睫,她都确认不了。

    “吱嘎”一声,叶嘉薇没转过头也知道是聂维钧回来了。

    “李织,这几日你就在这里照顾叶小姐吧。这是药酒,每日给她涂三次,她若想去哪里你便扶着她去。”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知道了,少主。”

    李织?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叶嘉薇猛地侧过身,是那个负责收集全城病人资料的得力助手,原来是个女生。

    跟在聂维钧身后的是个眉目温吞的小姑娘,穿着聂府清一色的深蓝小裙,身量还未长足,比起身材高大的聂维钧,只堪堪到他的胸口。

    李织见这位面容精致的叶家小姐正饶有兴致地打趣着自己,只是稳稳地回了个礼。

    见她们算是互相认识,聂维钧想起刚刚接到郭双的消息,要去处理一下那边的事,便准备走了,“叶小姐就安心在这里休养吧,少管些闲事,自然会康复得快些。”

    叶嘉薇懒懒地垂着眼眸,挥挥手道:“啰嗦啰嗦,走吧走吧。”

    李织见她对少主竟是这样的态度,一抹不耐在眼底一闪而过。

    聂维钧走到门口又说道:“若你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李织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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