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少主这样子,郭双就受不了,只得苦着一张脸投降,“叶小姐去了白云山的黑市贩牛场搜查疫病的源头,她特地吩咐了人不能让您知道的。不过少主你放心,一干百善药行的伙计也跟着去,不会出事的。”说到最后还是想打消聂维钧要去的念头。

    “胆子真够大,她一个女流之辈竟敢亲自带人去那种地方?你也是,竟帮着瞒我?”聂维钧的怒气隐忍不发。这女人还不让我知道,是觉得我累事?

    “就是。”翁老在旁落井下石,“我就说一定要让聂小子知道。不然我徒弟就被别人抢走咯。”

    “什么意思?”聂维钧皱眉问道。

    翁老故作严肃道:“薛四闻信已经赶过去了,你要再不去,英雄救美的主角就换人啦。”

    薛四?又是那个小流氓。聂维钧半阖着眼沉思,“郭双,备车。”

    郭双犹豫着想说点什么,还是出去了。

    叶嘉薇这边经过一阵辛苦,也把所有的血液收集齐全,剩下只需时间。

    叶嘉薇叫人打来温水加了消毒液,让伙计们都把手洗干净便各自回去休息,不过也只是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房子里打个盹而已。经过昨天大家已经大致知道了流程,也不再坚持。

    “小姐,您也一定要好好休息啊!”他们一边走一边喊着。

    叶嘉薇笑着点点头。“小雁,你也先回去吧。”

    叶雁应声退下。

    薛志平在隔壁也笑了,“好了,我也走了。你也赶紧去睡一会吧。”

    她亮晶晶的杏眼带着笑意望着他,“陪我出去走走呗。”

    他有些吃惊,心里又有些欢喜。

    如果静得下心来观赏,白云山的风景是很赏心悦目的。碧空如洗,山脚便是一片绿草茵茵,春意正盎然。

    月白旗袍的女子和黑衣男人正在小路慢慢走着,安然静好地像一幅画。

    “真是很久没有这么悠哉悠哉地散过步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回来将近一年,事情一直这么多。”叶嘉薇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道。

    走在她左侧的薛志平眼含笑意,“你啊,还是一点都没变。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要是我是个大家闺秀,可能就不会认识你了。”

    “哈哈,倒也是。没想到你个丫头打起架比我还狠,简直就像一头小狼。”不过我喜欢。后面那句他还是没有胆量说出来,先不说他这样的身份,便是嘉薇,怕且是不喜欢他的罢。与其说出来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不如默默地在背后守护她。

    叶嘉薇看着自己的脚尖,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年我走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薛志平心里一沉,也是,以她的聪慧必定会起疑。现在也只能打哈哈混过去了,“肯定很多事啊,例如我成了广州城的恶霸,时宜考上了女子大学,城中又新开了几家药店……”

    叶嘉薇叹了口气,要是他们愿意说,当年阿爹和哥哥就不用那般瞒我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在外面如何了。

    “好了,不用胡混了,我不问了。说起来,倒是很久没见时宜,虽然说这种时候她不来找我是最好不过了,但是以她的性子是必然要来的。只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确实,以时宜的性子肯定会一有什么事便来看你的。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的。”薛志平敛下眉目,其实他有收到风声,时宜被沈家接了回去,至于是做什么暂时不得而知。眼下告诉嘉薇也没什么益处,平白让她分心罢了。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吧。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叶嘉薇摇摇头,“现在只等结果出来便可以把病牛销毁了。”

    话正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池塘边。薛志平看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不由感叹道:“又是一年荷花要开的季节啊,你看这池塘面都浮满荷叶了。”

    叶嘉薇倒觉得不像是荷叶,凝神细细看了一番,果然不是,侧过头对薛志平解释道:“这不是荷花,是芡实。芡实的茎通常会在三月生出叶贴在水面上,它比荷叶大,而且有皱纹,叶面呈青色而背面呈紫色,茎、叶都有刺。功能补中益气……唔,总之对你们男人更有益处。”咳咳,她也不好说得太透彻。

    “三月吗?可是现在才二月初吧,竟然也长得如此茂盛,这处真是人杰地灵。”薛志平笑道。

    叶嘉薇听了似乎想到什么,“不,除了时节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环境!我知道了!这池塘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我们现在赶紧回去让人过来打捞。”说罢跑了起来。

    果不其然,捞上来的是四五具腐烂了一半的牛尸骨。这些死牛的气味失去了池塘的掩护后,那股冲天的恶臭便弥漫开来,参加打捞的伙计个个都捂着口鼻。

    贩牛场的人闻信赶来,看见眼前这幅光景也吃了好大一惊,这小小池塘竟有如此多的死牛?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实在受不了这股气味,纷纷捂了鼻子退后几步。

    只有那个叫阿鹤的年轻男子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两步,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他这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个女人是怎么发现的?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在表明着事情已经败露。阿鹤望着正在池塘边摆弄着牛骨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叶嘉薇带了手套,让叶春帮忙将牛的第五六根肋骨掰了下来,一目了然,果然是黑的。薛志平想上前帮她接过牛骨,被她一手挡开,“这些病牛都是最直接的带菌者,你没有做防护措施,还是不要碰为妙。”

    又转过身将牛肋骨黑的那面朝向群众,扬声说道:“大家看,这便是这些牛发病的证据。发黑的这面是因为牛生前患了肺病,而肺部与这几根肋骨是相贴的。也不用等血清的结果出来了,贩牛场的牛,我们要全部销毁!”

    贩牛场的人一听,个个都瞪大了眼,“这些牛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贩牛场的呢!”

    “而且我们现在养的牛不都还活蹦乱跳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那些牛都有病?”

    叶嘉薇早知他们会不服,“我没什么明确的证据,但是我有证人。”说完视线便落在了早已失神的阿鹤身上。大伙眼光也随之转移过去。

    阿鹤只是眼直直地盯着叶嘉薇,“你,你是怎么想到会在这池塘里的?”

    他此话一出,无疑是承认了是他做的。贩牛场的人都一阵哗然,怎么能相信真的是自己的同伴!

    叶嘉薇丢下牛骨,走到池塘边摘了一片芡实的叶,“是因为这个。芡实一般在三月时才开得茂盛,而现在不过二月。既然不是时间,那便只有另外一个决定因素了。芡实虽被称为水上人参,但是它的生长环境却很独特,越臭的地方,它便长得越是翠绿无比。你再看看我手上这芡实,是不是很不寻常?”

    阿鹤还想垂死挣扎,“我已经把病牛处理掉了,死的扔下这池塘,或者扔了上山。而有一部分已经治好了。像你所说的病菌都隔绝了,其他牛怎么会有事呢?!”

    “问题正正出于此处。你不知道吧,病牛康复几个月甚至两三年后还能感染健康的牛。病原体主要由呼吸道随飞沫排出,自然感染主要传播途径是通过呼吸道。况且在你们喂养的饲料和水中早就沾有病牛的细菌。只能说你们到现在身体都没有事,简直就是奇迹了。”叶嘉薇冷声道。

    原来……真的是完了……阿鹤双眼失神,颓然地坐倒在地。

    贩牛场那边的人已是愤怒无比,怎么想得到自己的牛真的是有病的呢?怎么想得到自己的伙伴竟能瞒住自己一直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自己还傻傻地去维护他!

    络腮胡男人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做出来的,全城几万人的性命啊!他怎么做得出来!“阿鹤,我以前只当你年少不懂事,做的那些顽劣之事,我们大伙都会原谅你。但是今日……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而且你对得住你年迈的母亲么?”说到最后已是痛心疾首。

    阿鹤忽然大声喝道:“我对不起我母亲?要不是为了家里所有的生活费,我需要来做这些黑心生意吗?要不是我父亲赌博输光了家里的钱,我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我的梦想,我的自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沉叔你知道吗?!”说着说着竟哽咽了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负责圈养的牛若是出了问题,卖不出去的话是没钱的,我父亲险些被那些讨债的剁去了手。我真不是有意隐瞒啊……如果我知道这病牛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又岂会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来!”

    络腮胡男人和贩牛场的人也是无奈,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嘉薇等人听完却是一阵唏嘘,没想到,波及全城的这场疫病竟是这般的开端。

    “叶春,等下你便带人去把病牛集中起来销毁吧。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广州城便会平安无事了。”叶嘉薇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病源的事。

    事情完结广州便可以解封了吧,那她很快可以看到阿爹和哥哥了。眼前忽然迷蒙起来,所有的人都像散开几个身影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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