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咒词声起,一条黄泉冥道现于小桂脚下。冥道之长,一眼望之不尽,随着小桂的引魂灯轻挥,地鼠脚下同样现出一条冥道,瞬间延展开来,与小桂脚下的冥道相连并接。地鼠只觉得绍突然一暗,眼前黑雾腾腾,伸手不见五指。放出神识探测,却也不过半米范围。心慌之下,连忙止步,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叫,如同炸雷响于身旁,饶是地鼠修为深厚,也不禁被吓了一大跳。手中双铲不加思索的朝着身边横扫,却发现绍空无一物,黑暗之中传出森冷的鬼笑,似是在嘲笑他的无用功。

    正当心慌之时,却见前方不远处一点微弱的灯火在阴风中欲隐欲现。地鼠心中暗道:“这一定是那个丫头的灯笼!”紧了紧手中的掘地铲,大步流星的朝着那方向扑去。倒不是他心慌之下忘了飞行,而是绍处境不明,妄自飞行只怕引来更多不测,是以甩开大步前行。

    地鼠一路疾赶了三四分钟后,顿觉不妙,心中暗想,自己一路飞步,早就走出了有千米距离,但那灯火仍是在自己身前十几米的地方悬着,看似贴近,却遥不可及。他当即掉头便向反方向行走。

    不掉头还好,一掉头,地鼠顿时吓了一跳。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身后,竟然无声无息的跟着一批阴魂。阴魂们整齐有序的排成一字长蛇阵,见那地鼠突然转身,阴魂队列顿时一阵混乱。只听“叭”的一声脆响,一团黑烟凝聚成鞭,以迅雷之势陡然抽在了地鼠的后背,暗处里更是传出一阵凄厉的鬼啸。

    地鼠顾不上背心那火辣辣的疼痛,双铲一护胸前,喝道:“有种给老子出来单挑!”喝声刚落,一条黑鞭如毒龙出洞,“叭”的一声抽在了地鼠的脸上。这一记来的又快又急,虽然地鼠已经全神戒备的护住了前身,却仍被抽了个结结实实,疼得地鼠那张老鼠脸上的五官都挤到了一块。

    “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先躲躲!”地鼠忍痛挥动双铲,便要地遁而去。却哪想到,铲子刚一触地,地面中突兀的伸出十几只腐烂肮脏的鬼手来,唬得地鼠连忙运起魔元力,“呼”的一声腾空而起。

    离地尚未二尺高,但听又是一声鞭响。吃了两次暗亏的地鼠赶紧将双铲舞成一片,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将全身护住先。

    只见长鞭当头而落,地鼠虽用双铲格挡了一下,但那鞭上的劲力却是一五一十的全传到了地鼠身上,一下子又将他逼落到了地面。那十几只像芦苇一样随风摆动的鬼手,一下子缠了上来,将地鼠死死的扣在了地面。

    紧接着,地表泥土一阵颤动。地鼠的神识探测到,地下有着数十个尸体正在努力的朝着自己这边钻过来。眼看着一个个怨魂腐尸破土而出,地鼠一脸的惊骇,那些腐尸的身体早就被虫蛀鼠咬的残缺不全,形象诡异。看到在地上不停挣扎的地鼠时,它们那空无一物的眼眶中,突然燃起了两团幽幽鬼火,在它们的眼中,这个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家伙,就和砧板上的新鲜肥肉没什么区别。带着一脸的贪婪,它们朝着地鼠缓慢行来。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一个死人又怎么会感觉到害怕呢?

    等死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在彻底的失去生命前,面对即将来临的必然毁灭,内心中升起的那种无力与恐惧,足以令最坚强的斗士都为之崩溃。地鼠的觉悟还没到斗士那一级,自然也谈不上坚强。恐惧,使他那张老鼠脸扭曲的更没了人样。

    他瞪大了那双细小的老鼠眼,鼻子里“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他胸腔里的心脏,每一次强力的跳动,都会像炸雷一般响起在他的耳边。就在腐尸们缓慢的朝他走来的这一分钟里,他看到了生命流逝掉的痕迹。在恐惧的压迫下,这六十秒的时间,对他来说,已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地鼠张大了嘴巴,准备着发出弥留人间前最后的惨叫,却突然发现,嘴巴唯一起到的作用,竟然是加快了他喘息的频率。在一呼一息的快速变化中,他那颗强而有力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安份的跳动着,随时都可能从喉咙里蹦了出去。

    人死之前,会想起什么呢?

    地鼠的大脑一片空白。

    过往的记忆?那是什么东西?最爱的人?别开玩笑了。地鼠那个被恐惧压迫到缺氧的大脑里,唯一记得的,就是让自己脸上那双即使瞪大了,也看不出什么来的小眼睛,完全的闭了起来。

    活着,原来是件那么幸福的事情……

    三十秒过去了……六十秒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预想中的痛苦竟然还没降临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睁开眼看看,就看看,难道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吗?”地鼠缓过神来的大脑一边鼓励着自己睁开眼睛,一边又在紧张的幻想可能发生的事情。在未知产生的恐惧中,地鼠睁开了眼睛。一片白光晃眼,吓得还没反映过来的他,又飞快的把眼睛给闭上了。

    在回味过来后,地鼠又试探着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看清楚了。所谓的白光,不过是头顶那轮明月洒将下来的月光。森森的鬼气,暗黑的世界,先前还漆黑阴森的环境已经消失不见。入眼的是红叶随风而落,在月光中舞出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弧线。月光下的枫林,就像一幅无声的油画,呈现出了一个寂静且柔美的世界。

    深吸了一口气,地鼠缓缓的站起了身,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少年。多年之后,他仍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个画面。

    在银白的月光里,那个英俊的少年,身披一件鲜红如血的铠甲。当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时,竟会浮起一片朦胧的轻烟。那个少年,昂着他那骄傲的头颅,如同一座高山般屹立于枫林之中,印刻在了众人的眼眸里。他就静静的往那里一站,众人的目光就再也无往从他身上离开片刻。

    夜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将他散发出来的霸道气息,带到了枫林的每一个角落。地鼠看到这一幕时,心中不由惊呼:“雷…雷皇陛下……”

    多年后,地鼠仍为自己跳出的那个想法感到奇怪。事实上,仇九与雷皇长得一点也不像,无论是身高、相貌还是体形。但很快,地鼠就明白了,仇九的身上,有着和雷皇一模一样的骄傲与霸道。

    你们的眼中不需要装太多太复杂的东西,只要把你们的目光看向我就行了。因为,我就是天下!

    地鼠收起了双铲,对着仇九的方向轻轻鞠躬行礼,然后转身离开。在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仇九对他投来的目光,他的身子一颤,选择快步,而不是飞行离开。在这个与雷皇相似的少年面前,地鼠抱以了对雷皇一样的尊重。

    地鼠离开这后,躺在地上的姑奶奶第一个站了起来。她的蛇杖断成了两截,胸前衣襟沾着些许血迹,那是法宝被强行折断之后,一口心血吐出所沾到的。她摇晃着站了片刻,便因力竭而坐倒在地,大声咳嗽起来。

    在她的咳嗽声中,黑袍,白衣秀才,玉虚子三人一一坐了起来。

    白衣秀才与玉虚子的脸色都呈出死人般的苍白。比起姑奶奶,白衣秀才算是幸运的,他的阴阳扇丝毫无损,他之所以苍白,完全是魔元力的透支造成的,只要给他时间运息疗养几天,便能康复如初。

    而玉虚子就没白衣秀才的运气了。

    “招魂摇铃”毁了,右手魔幡也被扯了个支离破碎。光是法宝毁灭带来的直接伤害,便令他呕了不知多少心血。再加上怒极攻心带来的后果,他那一口气只差一步便要魂归冥道去了。此时,他的那双桃花眼中,刻满了深切的恨意,如果目光能化为利剑,仇九的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黑袍由于被长袍包裹,也看不出他的伤势如何。但中了仇九那参杂着怨气的紫电银蛇,也绝计好不到哪里去。

    场中还能站着的,仅有三个半人,第一个便是仇九。

    血魔精血中蕴藏的凶性被完全释放,腾腾的杀气有如实质。加上雷皇精血中的嚣张与霸道同时释放,现在的仇九,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准备着再来一次恐怖的爆发。

    一直没参与群殴的开山王,就站在边上看好戏。五大三粗的身体与他的心里想法完全对不上号。四肢发达的他,有着和四肢一样发达的心思。现在,他就在暗呼庆幸。若不是自己聪明的选择了坐山观虎,又怎么能丝毫无损的站着呢。

    对于仇九,他是不敢出手了。

    以一敌四,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创造完胜,这样的家伙,除了白痴,谁都不会去自找倒霉。所以,他的小九九开始在地上坐着的几人身上转过:“汪秀才的阴阳扇看起来不错……蓝小萍的蛇杖断了,不过没关系,她的元婴也是大补的,玉虚子么,嘿嘿,阴山派的炼器手法不错,可以找他好好的‘讨教’一下。黑袍……”开山王的目光在黑袍的身上停留了几秒之后,顿时在心里下了否定。这个藏头藏尾的家伙,比那三个人加起来都难惹,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