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忽然就落下了,雨中有一种伤感,帝都城内的树,开始落叶,在雨中,在秋里。黄裳独自坐在一家酒楼的靠窗位置,喝着酒,酒是三十年陈的好久,而人是多点伤感的人。鬼国一战已经过去一天了,所有人都散去,静待妖师的到来,十月初七,听说妖师已经下妖师山,到了豫州的边界。

    而妖族九姓百万大军,陈兵边界。边界的人,每一夜都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兽吼,人心不安,纷纷迁居中原腹地,但若是这一战妖师胜了,天下之广,又哪里是桃源?

    还有一个消息,忽然就在帝都之中疯狂的传播,没有人知道是谁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像一夜之间,一觉醒来,已经天下人都知道了,那就是太祖陵墓的所在,还有一代大帝的绝世武学传承。所有人都疯狂了。

    黄裳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愕然,然后不解,开始以为是胡媚娘将这个消息说出去的,但显然胡媚娘这般做对他没有一点好处,所以不解。但很快,就收到了胡媚娘的来信,只有八个字,情况有变,静待时机。在然后,黄裳就在这里饮酒,自知道妖师东来,这还是第一次这般悠闲,但空气中的凝重,山雨欲来,却是如一座大山压在人心头。

    就喝着喝着,酒味就变得苦涩,每喝一杯都往西看一眼,看完之后就在喝一杯酒。

    忽然,黄裳感觉街道上,寂寂的青石道上,有一个人悠闲的走着,如在春日散步,漫步花丛,嘴角有一丝慵懒的笑意,似乎万世都不放在心上,红尘三千,只是一个游乐场。他是忽然就出现的,一出现就在黄裳的视野里,黄裳眼里本来是空洞的看着西方,但这个人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他的眼里,而且好像已经在黄裳的视野里很久,但黄裳可以清晰的确定,自己并没有看到他,他忽然而不突兀的出现。

    似乎感觉到黄裳在看他,那人抬起头,笑着会看了黄裳一眼。那人走的很慢,但上一步他还在黄裳视野的最边角,但下一步就来到黄裳桌子对面坐下,很自然的如一个很久不见的好友,拿起桌上的酒,自己满上。

    黄裳也洒然一笑,将自己的酒杯倒满,很奇怪的感觉,这是一个让人不会生出反感的人,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好温暖。两个人坐着静静的喝着酒,谁也没有开口讲话,整个帝都只有几千的武者,在没有一个凡人,所以尽管是午后,也很安静,阳光很温暖,晒在身上。酒一喝就是一个下午,知道太阳橘红色的光照进窗来,夕阳如血。

    那人开口道:“好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的声音里透露着强烈的不舍。“但起码我们拥有此刻。”黄裳忽然笑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那人似乎沉迷在这自然的壮景里,“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好,黄裳我们又见面了。”

    见面,黄裳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闪电,他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人,是在黄裳连夜挑战天下英豪的时候,那是有一个神秘人,对他出了一招,如残月坠落的一招,而后消失不见的人。“是你。”黄裳道,那一夜一直在黄裳的脑海里,留下谜团。

    那人洒脱的道:“我叫燕白袍,直到今天,你才有资格见我。”

    黄裳道:“那我不是很荣幸。”

    燕白袍神情悠远的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相助。”

    帝都的东城,一处铁匠铺,黄裳站立在一处铁炉前,火红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脸上还有一丝残留的震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答应这件事,如此疯狂的一件事,但黄裳心头热血涌动,一腔豪情,积压在心头。

    半路拦截妖师,与妖师一战,这是燕白袍对黄裳说的,黄裳第一反应是这人疯了,然后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但黄裳还是答应了。

    燕白袍将黄裳带到这里,要将自己和黄裳的兵器重新炼制一番,与妖师一战,必须保证自己处于最巅峰的状态,否则,怕是连出手的勇气都不会有,妖师太强大了,这是一个可以留名千古的名字。

    黄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会选择我陪你战妖师呢。”燕白袍抬起头,“因为,那一晚我也下定不了决心,心中还有对死亡的惧怕,对生命的无限爱意,我不敢,畏缩,在妖师面前。但我又渴望与妖师一战,突破自己的境界,达到武道的新天地。这已经成为一个心魔,所以那一夜我在帝都的街头游荡,一颗心难以宁静。直到看到你,你的剑,你的道,那一瞬间我忽然下定决心,与妖师一战,不论生死,只为我对武道的痴意,然后我就出手,我希望找到一个像我一样对武道痴迷的人,来为我收尸,如果我死去。”

    燕白袍的神色里没有恐惧,只有对美好的无限向往,一如他看着夕阳的时候。黄裳没有在说话,妖师已经是一个神话,但若燕白袍能在妖师手下逃得性命,他必然会是下一个神话。

    黄裳只有深深敬佩和祝福。

    解下一壶酒,狠狠的一大口下肚,黄裳拔起万梅剑,手指弹在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黄裳豪迈的高唱:“博大胆识铁石坚,刀光剑影任翔旋。龙华喋血不眠夜,犹制小诗赋管弦。”声音豪迈,在夜里传出很远。击剑为歌,为友人送行,前路艰难,但有一腔豪情,此路就不会孤独。

    火光里,燕白袍也符合高唱,他最喜欢诗里那一句:龙华喋血不眠夜,犹制小诗赋管弦。反复吟唱,竟是痴了,究竟是有怎么的情怀,才能在喋血的不眠之夜,犹有闲情制小诗,赋管弦。但很快,就觉得人生应如是,方是大丈夫情怀。

    一夜歌声,唱到嗓子发哑,两人才相对大笑,豪情更满,燕白袍拿起长枪,将一整坛的酒倒在枪头,用最烈的酒,最豪气的情怀,洗开最锋利的利刃。而后拿布包起,背在背上,往门外走去,黄裳也将万梅剑收起,静静的跟在后面。

    此去前途未卜,没有人逼迫,但燕白袍和黄裳还是毅然的走上这条路。而两个相识才一夜,却已经如多年好友的人,宁静的走在去挑战妖师的路上,一腔激情如火,但一颗心如冰雪宁静。

    在黄裳离开帝都之后,帝都的城墙上,黄霸仙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黄裳和燕白袍远去。很久才离开,忽然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没有阻拦。

    生命如此绚丽,如此美丽。越是在大战来临,黄裳越是觉得生命的可贵,这种可贵往往是一切美好的创造。

    白马镇,一个西陲的小镇。此时镇上已经没有一个人,因为妖师东来会经过这。此时镇上只有两个人,还有整个镇上所有的酒,酒是黄裳搬来的,他们两个在一个路旁的小酒铺里,除了一张桌子,其余都堆满了酒,地上也是空的酒坛子。

    桌子上有四坛酒,一坛黄裳,一坛燕白袍,一坛是燕白袍的本命神兵缺月银抢的,一坛是万梅剑。每当黄裳和燕白袍将一坛酒喝完,就会拿起一坛酒倒洗在兵器上,随着时间越近,燕白袍身上的气势就越是凌厉,缺月抢也在不停地鸣叫。

    时间已经到了十月初八,妖师应已东来,风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