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萧索的原野上疾驰而过,每经过两段铁轨的连接处时,车厢便会摇晃一下。

    从奉天到齐齐哈尔,哪怕是坐火车,时间也不短。伍连德在这趟专列上,认认真真的在笔记本上写着到了齐齐哈尔之后要做的事情,但是当他列了几项内容之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揉了揉有些鼓胀的太阳穴,他猛然间想起来了:是啊!加强铁路检疫、控制交通、隔离疫区、火化鼠疫患者尸体、建立医院收容病人。这不都是出发前白步鳌说的么!笔记本上尚未干透的笔迹中,只有一条是白步鳌没说过的:建立鼠疫研究所。

    伍连德感到有些骇然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枉自己还以为自己是防疫专家,这么看来,奉省也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伍监督,您这是?”在一旁护卫着的王树常察觉到了伍连德的异样,歪着的脑袋也正了过来——他是怕伍连德也中了瘟疫,出发前,他可是跟白某人立下军令状了的!伍连德要是出点事,别当奉军的军法是开玩笑的!就算是钧座不想处置他,可是陈兴亚那黑脸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白某人派王树常带着一个警卫营加一个卫生营,可真不只是单纯的想帮帮张作霖这老狐狸。而是要买一买伍连德的心,另外,等鼠疫被消灭后,张作霖如果不放人的话,这个警卫营好歹能护送着他们上火车。

    伍连德可是白某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奉天医科大学校长。人家不仅有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而且还给北洋陆军医学院当过副校长,教学好,管理也不差。这种人才,放在张作霖或者北洋军那边,都是黑瞎子哥俩比美丑——一个熊样!全是屈才!

    “中校先生。”伍连德扭过头来看着王树常,“请问,奉省、吉省的防疫工作,是谁在主持?”

    “谁?当然是白督了啊!”王树常没想到伍连德纠结了这么半天,想的居然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开玩笑啊,奉吉二省还能有谁做主?

    “不,中校先生,我想你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伍连德微笑着摇摇头,“我知道白总督肯定是此次防疫工作的总指挥,我是说,是谁在具体负责此事?尤其是这些政策,是谁制定出来的。星联自诩对中国医界也算是了解,但是居然不知道奉省的防疫医界居然又如此大贤,真是惭愧啊!”

    “噗!”王树常好悬没一口喷出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赶紧正了正脸色,一脸严肃的说道:“伍监督,这事霆午真的没有瞒你的。奉省、吉省的防疫,真的是钧座在主持,那几条预防措施,也是他在民政委员会的会议上提出来的。当时我们团负责安保,我是在场的。是钧座提出来的无疑。”

    “这不可能!”伍连德一脸骇然的说道:“我听说,白总督早年于奉天的陆军中学堂学习,后来毕业于日本的陆军士官学校,而且学的是步兵科,他怎么会……”

    王树常让伍连德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于是挠了挠自己脑门:“白督还真如伍监督所说啊。我是他陆士的学弟,他在陆士学的是步科,这点真是准确无疑的。对了,白督说他是在日本的时候,听一个在仙台学医的朋友曾经跟他说过防疫的事情。这再具体么,就恕霆午不知情了。”

    “听别人说的?他是军人,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能记得一个学医的朋友的闲谈?”伍连德摇了摇头:“要不是总督阁下跟此人关系甚切,要么就只能说是他在未雨绸缪或者说是有先见之明了。”

    “这个,霆午就不清楚了……”王树常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起来,白督真不是一般人。如果没有他的指点,奉军的飞机是会有,但是真够呛能用来战斗。还有坦克,奉军高层可都知道,这是白督一手指点出来的。工程技术人员无非就是把它从图纸上实现了罢了。这么说起来,白督似乎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不过,他接着笑了笑说道:“这个,怕就是祖宗们说的‘大德’们应有的才能吧?我看啊,眼下的中国,也就白督能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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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齐哈尔火车站。

    此时的火车站已经戒严了,到处是二十二师的士兵全副武装的警卫着。

    “啊呀呀!是伍监督、伍郎中来了!”张作霖一把扯掉头上戴着的貂皮帽子,三步并走两步的跨了过来,热切的跟伍连德握着手:“黑省军民,早就翘首企盼伍监督了!只是奉天白步鳌那小子!”

    张作霖话没说完,就看见伍连德身旁站着一个穿奉军军装的年轻军官,瞧瞧肩章,嚯,还是中校呢!

    伍连德归国也有时日了,再加之本身就是华人——虽然生于南洋、长于南洋,但是终归是中国人。他怎么能没看出来张作霖的不满,赶紧和了一个稀泥:“张总督不要责怪白总督了。白总督也是因为奉省、吉省的疫情,留了在下一个上午指点两省防疫。”说着他往后一指:“这不,他还派了一个卫生营前来助阵呢!还随车送来了大量防疫急需的药品呢!”

    ‘哼!又是送药、又是送人,这白某人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吧!’张某人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接着看向王树常。

    王树常也没客气,上前跨了一步,敬了个道:“卑职奉天国民革命军警卫团团长王树常,奉白督之命,特率奉军警卫团第一营,前来护卫伍监督安全。”

    “哼!你当黑省是奉省么!”张作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一声:“伍监督是咱们从京城向袁大总理请来的大贤。他能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出什么差池?白总督,怕是过虑了吧!”

    这气氛眼看就不对劲,伍连德赶紧继续和稀泥。他跺了跺脚下的积雪,对两人说道:“两位先生,这天寒地冻的,不若,不若咱们边走边说,这防疫啊,才是重中之重啊!咱们切莫伤了和气,别忘了,整个东三省那可是气同连理的!”

    “那是那是。”张作霖打了个哈哈,做了个请的手势,热切的对伍连德说:“伍监督,请。”接着板着脸对王树常说道:“来吧,奉军的兄弟们,还傻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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