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一对儿石狮子,张着嘴瞪着路上的行人,四五进的大院儿门上写着“张府”两个大字,门口儿还站着两个一身短打的精干汉子,白步鳌递过去自己的名帖:“鄙人白步鳌。”

    “竟然是白督亲知,失敬失敬。”那两个汉子只是拱了拱手而已,并未多礼,接过名帖来,便有一人进了府,还有一人道:“还请白督稍等片刻,容小的通报我家老爷一声。”

    白步鳌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会党,还真是做足了样子待价而沽啊这是!会党啊会党,暂时给你个好价钱,也无非是他白某人在养肥猪罢了,猪养肥了,怎么可能会少了那一刀?白步鳌也只是拱了拱手。他当然不好发作,要是现在就对会党举起屠刀,那东三省遍地都是的会党、胡匪要是能顺了就怪了!

    “白大人,请。”不一会儿那汉子便回来了,冲里面做了个手势。

    于是白步鳌就带着王金铭和冯玉祥进了院儿,几个卫兵却留在了外面。

    “白督亲至,张某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垂花门后那中年人,一袭青衣长衫,十足的士绅打扮,冲白步鳌拱手说道。

    此人乃是奉天洪门大哥,姓张,名志高,表字存远。早年是个苦力出身,入了洪门拜了码头之后,靠着一身武艺和头脑机敏,一步步爬到现在的地步,倒也是奉天一霸,无论是黑白两道,白莲教、金丹教还是巡警局,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就是奉天商埠,他也是说得上话的。

    “存远兄亲迎,白某不胜感激,今日贸然拜访,倒是叨扰存远兄了。”白步鳌也客气了几句,反正说好话又不要钱。

    “元则客气了,家里摆了席,愚兄早就等着老弟来访了。”这张志高也不多客气,没称呼白步鳌“白督”或者“钧座”,就直接喊老弟,做足了起义功臣的样子。

    众人进了里间,白步鳌推脱公务繁忙,没有多喝,倒是让王金铭和冯玉祥替自己喝了几杯,几番推杯换盏之后,说话才切入正题。

    “咱们奉天洪门,全省共有弟子数千,若是元则老弟不嫌弃他们,愚兄也倒是想让他们吃上军饷。”张存远那双有些阴鸷的眼睛抖了几下说道。

    白步鳌哈哈一笑,晃动了几下酒杯,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说:“存远兄,奉天军政府准备成立奉天咨议局,是仿了洋人的议会做的,这议长,原伪清政府第四十协协统潘丹庭老兄意欲取之,如今还空着一个副议长,不知老兄的意思……”白步鳌心里清楚的很,这些会党上层,参加革命是为了什么?要是说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那是放屁。他们的目的,简单得很,无非三样东西:亮闪闪的银子、黄澄澄的印子、娇滴滴的女子。

    张志高抛出来要入伙的砖,无非就是想让白步鳌拿出一块玉来跟自己换而已!

    “啊呀,副议长。”张志高搓了搓手,“张某唯恐声望不足,又是绿林出身……”

    “这个不打紧!”白步鳌赶紧摆了摆手,听张志高的口气,这货对西方的政治制度也算有一定了解,压根没问自己副议长是干什么的,就开始欲推还就了,“革命嘛!就是权力和财富的重新分配,存远兄是革命大功臣,有功不赏,岂是革命者所为?!”

    “那愚兄就为了奉天百姓,暂领这咨议局副议长一职,日后若有大贤,张某一定拱手相让!”张志高笑眯眯的说道。

    白步鳌心里骂了声:老狐狸。脸上却也堆着笑:“咱们奉天革命军,现在正规军编制,只有国民革命军第一师和第二师,现在也差不多要满编了。至于存远兄的帮众,元则想成立一支国民警备军,暂且只有第一团一千人编制,军饷是三块钱大洋,每月还有半两银子的剃头钱。”

    张志高也是个妙人,连连说:“为了革命!便是一个铜板的饷都没有,我洪门也鼎力支持!”

    “那老兄不知可屈尊兼任这第一团团长?”

    “既然是为了革命,那愚兄就不推辞了。”张志高说话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也不欲推还就了,赶紧就应了下来。

    等从张府出来回到军政府驻地时,已是下午了,武器早已清点完毕。所有的汉阳造,统一调拨给第一师,第一师另有架退炮一门,管退炮两门,马克沁两挺,麦德森十挺,骑兵三百人。第二师的装备就杂乱了些,北洋制式的曼利夏、水连珠、汉阳造都有,另有鄂厂仿制的山炮两门,马克沁两挺,麦德森十挺。当然武器都优先装备老兵了,有些新兵是没有武器的。

    毕竟两个师的编制是两万多人,虽然现在只有一万多个兵,但是武器依然是不够用的。

    至于从巡防营缴获的那些老式步枪,什么毛瑟单打一之类的,全数调拨给国民警备军第一团了,好歹也有上千条步枪,几万发子弹。

    而且同盟会在奉天活动已久,自昨夜起义以来,各地同盟会员纷纷策动起义,海城、营口、新民、岫岩、铁岭、开原各地同盟会员、光复会员纷纷发表通电表示相应起义,白步鳌也没马虎,在这些地方,各自给了国民警备军一个团的编制,当然了,国民警备军司令一职,必须由白某人兼任。而各地征召的新兵,统一调入省城奉天接受训练,再编入国民革命军。

    而且有了蓝天蔚的第二混成协、吴禄贞的第三十九协、卢永祥的第五协死死的卡在滦州城,替奉天挡住了来自清王朝的反扑,所以奉天一时无虞,全境除日本人占领的旅大市之外相应起义。奉天商埠、营口海关税务司在洋人的控制下,宣布武装中立。

    就在奉天革命形势如火燎原的时候,大清国的心脏北京城里,彻底的乱成了一锅粥。

    隆裕太后在御塌上哭成了个泪人儿,后面有宫女抱着同样在哭啼的小皇帝溥仪。

    下面一圈大臣也都跪在地上,眼皮子抬都不敢抬一下。

    隆裕太后那手绢儿擦了擦眼角,止住了抽泣,对下面跪着的一班红顶子道:“诸位都是国家栋梁,倒是跟哀家说说,咱这大清国,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