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高中毕业后,她顶了父亲的班,进了长春卷烟厂。因为那时候是知青上山下乡的高峰,李萍的大哥几年前顶了母亲的班,在一家街道的副食品加工厂里上班,二哥和姐姐没有班可顶,只能上山下乡了。李萍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长得比其他几个孩子都纤细,也漂亮一些,她的漂亮是上高中之后体现出来的,人很白,又瘦,就显得有些病态。父母从心里往外疼李萍,都认为李萍不是上山下乡的料,只能留在城里,于是李萍高中一毕业,五十刚出头的父亲,便从卷烟厂退休,让李萍顶了自己的班。

    李萍在卷烟厂上班。长春卷烟厂生产最著名的一种叫“迎春”牌的香烟,这种香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李萍在包装车间,这是卷烟厂最后一道工序。李萍每天都在机械地完成这单调的包装任务,把20支卷烟装入盒里封口。时间长了,李萍就厌倦了。一年除了星期日休息外,天天都是如此,李萍便对生活生出了许多不满,她二十刚出头,正是充满幻想的年龄。业余时间,她还找来一些小说阅读,她阅读小说时就有了许多幻想。刚顶父亲的班时,随着人流涌进卷烟厂的大门,她也曾经心潮激动难平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短暂的激动便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麻木。

    父母五十出头就退休在家,觉得浑身上下还有许多劲没有用完,便用和母亲相互吵架来挥发他们的余热。二哥和姐虽然在农村插队,因为离的近,他们三天两头地往家里跑。父母退休,没有让他们接班,心里本身就歉疚了,二哥和姐也认为父母偏心眼,吃了大亏。于是二哥和姐用频繁回家来找补自己吃掉的亏,二哥和姐一回来,不是嚷着要吃肉,就是埋怨乡下的日子太苦,从言行里表达着父母对他们的不公,同时,嫉妒妹妹在城里的好工作好生活。于是,他们都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在李萍的身上。这月二哥刚走,下月姐又回来了,他们走马灯似的回来。他们与李萍之间的争吵几乎就没的断过。

    再有,家里就两间房子,父母占一间,哥嫂和侄子占一间,只剩下过道似的那么一个小厅了,哥和姐一回来,还要占去一块地方,属于李萍的地方就很小了。平时李萍挤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搭了个铺,哥和姐一回来,这个铺也就搭不成了,她只好到女同学岳岚岚家里去借宿。岳岚岚的家因为人员少,环境就宽松不少。岳岚岚成了李萍的倾诉对象。岳岚岚有一个男朋友,父亲是一个小有职权的人物,岳岚岚在与李萍的言谈之中有时候就表现得有些居高临下。李萍从岳岚岚身上似乎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梦想。

    李萍由于长相出众,她一走进卷烟厂便引起了许多男性的注意,那些小伙子,有事没事总爱往李萍身边凑,没事找事,没话找话地说些什么。但是李萍把那些小伙子和岳岚岚的男朋友一比,虽说有长相不俗,家境也有还好一些的,但怎么也都是一些接父母的班来卷烟厂的,他们的父母也大都是卷烟厂的工人,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比也比不过岳岚岚的男朋友,自己如果嫁给他们,结果无非还是和现在的状态差不多,哭哭笑笑,挣挣扎扎地过上一辈子。这样的人生一辈一辈地又有什么意思呢?李萍便懒了和他们好的心性。

    她觉得在这种憋闷中生活着,单调的卷烟厂和小小的家,还有那些无休止的家庭矛盾,都夸大了她对现实生活的苦恼,她讨厌这样的生活,讨厌这样的家庭,这种时候,离开这个家,期望像岳岚岚一样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和生存状态就成了她惟一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