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下,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将军站在面前,脸色苍白,神情疲惫。

    “普六如公子。是我。”那人轻轻叫道。

    “贺将军?”杨勇一眼便认出了这位皇上身边的侍卫头领,他极得天元皇帝的宠爱啊,父亲更是很看重他,当然,这都缘于自己这个“伯乐”的慧眼识才。他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帐?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贺若弼看了高飞燕一眼,杨勇说:“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贺若弼说完经过,然后说:“我知道天元皇帝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一回宫就偷偷逃了,逃到半路,我便听说,皇上震怒,下令把三千侍卫兄弟全部砍了头,血流成河。我们曾经对皇上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保他安全,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可一场雨,就落得这样的结果。”

    贺若弼虎目含泪,却依然镇静,果是将才。

    “我想来想去,无处可去,只有公子父子可以救我,但我不敢去随国府,所以我便找公子来了,因为怕被人现,给公子惹下祸患,因此刚才偷偷的来见公子,无礼之处,请公子责罚。”

    杨勇自负武功,在营帐周围高的警戒松松散散,以贺若弼的武功,要进来自然不在话下,他这时想到姐姐为了给贺若弼求情,肯定已经让天元皇帝恼怒在心了,宇赟这个人心胸狭窄,心情暴怒,肯定会把怒火在姐姐身上,想到这,不禁大急,也顾不得其它,便叫拔营出。

    突厥送婚部队,虽然也是军队,但就好像旅游一样,一般不会有什么军情,如今返程了,更是悠闲自在,如这般半夜突然叫拔营的绝无仅有,那许多副使、将军听说都吃了一惊,以为碰到什么急情,纷纷请见询问,杨勇也不解释。

    那千金公主这夜在营睡得正香,忽然被叫醒说要拔营开路,顿时也是吃了一惊,忙叫来杨勇一问,杨勇听公主叫,只得来禀道:“因为皇后病了,因此心急。惊动公主,还请莫怪。”

    千金公主听说杨皇后病了,也是一急,说道:“皇后病了?很重吗?既然这样,那是得日夜兼程的往回赶。”遂又埋怨他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害得自己受了惊吓。

    杨勇本以为公主召见,会与自己急,谁想只是轻轻一句埋怨,话里没有愤怒,却有些幽怨之意,不禁心头一荡。

    紧赶慢赶,不一日便回到京城,杨勇也不管规矩,不等召见,便急急欲进宫复命,但宇赟并未接见,杨勇便来到家,见过杨坚和母亲。

    独孤伽罗见儿子回来,也不禁高兴,说起杨丽华,又不禁垂泪。

    杨勇一回来便见父亲脸色阴沉,这时见母亲哭,更是大急,忙拉住母亲的手急问道:“妈,我姐怎么了?”

    “娘娘她……娘娘她……”独孤伽罗想起女儿浑身血淋淋,到处伤痕累累的样子,心痛得仿佛有刀在割,顿时说不出话。

    “难道?姐姐竟被宇赟杀了吗?”杨勇的心一沉,脑一片晕玄,想到历史上,姐姐并没有被宇赟杀死,心又不禁稍安,但想到自己都能回到从前,历史难道就可靠吗?何况国的历史本来就是由谎言所编成。

    “没有,只是被处罚了天杖,”想到女儿的苦,独孤伽罗的声音都不禁颤抖。

    一股血直冲脑门,杨勇只恨得牙齿痒,鼻子酸,他当然明白,那个变态天才所明的天杖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的残忍,对自己的女人,一个如此美丽娇弱的女子,不过为了他的国家安宁,为了他的声誉威望而帮人说了一下情,就施以天杖!

    那一百二十杖打下去,杖杖见血,血迹斑斑,杨勇的心痛得似乎正丝丝碎裂。

    “畜牲!”杨勇可不管是不是皇上,大声骂道:“竟如此对一个女人,老子杀了你。”说着从墙壁上取了一把剑就往外冲,慌得独狐伽罗一把抱住他,叫道:“地伐,你干什么?你想叫杨家灭族吗?你想叫爹爹和我都被杀头吗?”

    一句话说得杨勇立即冷静下来,心想自己并不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别以为自己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就真的可以纵横天下了,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宇赟要杀死自己,未必比捏死一只蚂蚁更难。

    冷静!冷静!

    杨勇不停的对自己说,千万别自以为是,别被人的夸赞冲昏了头。在这个乱世,先得学会保护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的亲人。

    “唉,以为你已经长大了,到底还是个孩子!竟然想拿剑去杀皇上,难道你想造反吗?”杨坚看着杨勇,不禁摇头。

    待杨勇冷静了下来,杨坚心想这孩子到底与众不同,这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当下问道:“地伐,那贺若弼你曾见过吗?”说着,用炯炯的目光直看着他。

    杨勇一听,就知道瞒不过父亲,“他到我军营去了,我把他留了下来。”

    “什么?”杨坚一惊跳了起来,“他真的到你那里去了?你怎么这么糊涂?”所有的担心都成了现实,本来自己还觉得饶幸,纵然天元皇帝对自己已生不满,但这件事上自己没有过错,让他无隙可寻,谁知这孩子。

    唉,到底还是孩子呀,不知轻重。杨坚瘫坐椅,只觉浑身无力,冷汗直冒。怎么办呢?这贺若弼,平素自己待他不薄,他为何竟如此害自己?先是利用娘娘的心慈面软,让她求情,害得她被责天杖,再又利用地伐人小天真,逃到他那里去躲了起来。他若真是相信杨家,为什么不来投奔自己,却去投奔一个小孩子?

    这不是明摆着利用孩子的天真不懂事吗?太可恶了!太阴险了!这样的人,不杀之难以泄愤。想到这个杀字,杨坚顿时有了主意,不错,只有杀了他,那样皇上就不知他是逃到我们杨家了。若不这样,你纵然把他交出来,也难以洗清你身上的嫌疑,因为天元皇帝定然会问:他为何不逃到别处去,却偏偏只逃到你们杨家?是不是你们私底下向来就有勾结?他本来就是你们杨家的人?他既然要造反,是不是你杨坚指使的?是不是你杨坚也要造反?

    想到宇赟的性格,想到他会狠狠对着自己掷出的那一连串疑问,杨坚只觉浑身冰湿。

    “他在哪里?”杨坚问。

    “我已经安顿好了,没人会现。”

    “这个人不能留。”

    杨勇见平时温和的父亲,脸上突然出现狠辣的表情,眼里竟冒出凶光,顿时心一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行!”他说,人虽小,说话的气势却仿佛一个顶天立地地英雄豪杰。“我答应过他,保他平安。”

    “你答应过他?你凭什么答应他?”杨坚气得胡子颤。

    “凭我是男人。”杨勇静静的说。

    凭你是男人?杨坚不禁哑然失笑。“你真当你是大人吗?你知不知道那是杀头灭族的祸?”

    “我知道,但我不会让人现的。”杨勇面对父亲的努力,依然沉静如水。

    杨坚看着他那坚如磐石的样子,稚弱的身子却似乎挡得住狂风暴雨,想起他那句“因为我是男人!”不禁心满是感慨,看来孩子真的是长大了!这将来一定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然而有时候的担当,是要付出代价的。

    有时候的代价还很大,甚至需要血。

    心不知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