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坐乏了,和朕去走走如何?”

    “母妃这——”马婧珊看这依旧沉迷不醒的十三公主,全是担忧。

    “朕派了人守着,苍蝇都飞不进来。碧嬷嬷也会在侧看着,放心好了。”

    两人信步沿着宫道走动,没有说几句话。

    来到石桥边上,李薇停了脚步,看向湖面,“朕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听得陛下语气肃然,马婧珊应了一声,“珊儿恭听。”

    “皇姐和驸马爷感情如何?”

    马婧珊斟酌了用语,缓缓道,“感情甚好,并无不妥。依珊儿看来,偶尔爹爹心情不好,是因为母妃掌管着府里的一切,容不得爹爹私自做主。但爹爹气去得也快,从来不会和母妃吵架,即便吵了,也会尽量让着母妃。”

    “两人可曾有分房睡?”

    “不曾。爹爹有时候出外办事不归府,母妃就会让下人把着门等爹爹回来。”

    李薇点点头,“据朕所知,你和你母妃感情较好,你爹爹对你不如皇姐对你好吗?”

    “这点,珊儿不知,爹爹他总说母妃太宠我,所以对珊儿很严厉。”马婧珊说起这个来倒是有些怨气了,从小她都被周围的人捧在手心里,唯独爹爹总是不冷不热的。

    李薇轻轻叹了一声,“珊儿上一次帮了朕一次大忙,朕一直忘了奖赏你。”

    “上次?陛下说的是骑射赛事吗?那场比赛陛下已经有赏赐了。”马婧珊不知陛下为何这样说,难道是觉得奖赏不够隆重,所以私下要再赐她一些?

    “并非骑射。而是驸马爷主办的那场宫宴。你母妃命你找摄政王传话,你还记得?”

    “是有此事,可是?”马婧珊不知道内情,只知道母妃让她在翊哥哥面前提及蓝表哥,那一句话到底有什么作用她还没弄清楚,就被自己的爹爹扇了一个耳光,当时她又委屈又生气,好几天没有理会爹爹。紧接着爹爹就被降职了,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连累了爹爹,因此自责了许久,可母妃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也不准她去宫里求情。

    马婧珊想到这,似乎惊觉了什么,“陛下,爹爹他,是不是做错事,冒犯了陛下?”

    “冒犯的过错,朕已经惩罚过了。”

    马婧珊听了此言,浑身一冷,“爹爹他,是不是又,又做错了什么事?”

    李薇不回答反而侧头看着她笑了,“皇姐,确实把你保护得很好。当然,也有可能那人是你父亲的原因,皇姐不愿让你知道。可朕却不想你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保护着,什么也不知道。”

    马婧珊默了片刻,没能说出一句话。

    “朕与你年岁相仿,你该庆幸的是,你还有家人护着,风雨打不着;可反之,你该不幸的是,朕抛开身份来说,比你要坚强自立,就算没有人在身边护着,也能活得比你要久一些。能一辈子被人宠着当然好,可万一皇姐有个什么差池,你要怎么办?”

    马婧珊摇摇头,“母妃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朕保皇姐没事,可下一次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而朕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每天可都是准备着被人抹脖子的,所以朕身边不得不随时跟着崔越和崔成,其他暗卫就更不必说了。朕曾经偷偷溜出宫玩耍,碰到你这样的刁蛮郡主也算是作生活调味剂了,若遇上了杀手刺客,少不得又被官千翊勒令禁足。”

    马婧珊自是不知道陛下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想起自己曾经对陛下难得出宫游玩的刁难,心里头越发愧疚了。

    “若是直接不小心给刺客结果了,朕这个国家也要换人了。”

    “陛下,您,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陛下说得爽快,倒是让马婧珊浑身不自在。

    “这些都是大实话,说了朕心里畅快。难道朕每天让人喊着长了无极就能长生不老逍遥自在了?简直就是鬼话的自欺欺人。当然,这些话不能放到台面上说,朕只是这几日与你见多了,对比也多了,这些不平的心思就多了,说出来让你也堵一堵,总不能只让朕一个人难受是不是?”

    马婧珊不由得笑了笑,这位陛下性子果真有趣。

    “朕今日在这里与你说了,希望你也不要让你母妃知道。”

    “珊儿知道。”马婧珊点头应是,可又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因为她不知道陛下到底是否要告诉她关于爹爹有没有犯错的事。

    “至于你爹,也许,最近你和皇姐要见不到他了。”

    “陛下?”

    “今早刚有消息传来,驸马爷很有可能就是对你母妃下手并夺走兵符的刺客。”

    马婧珊惊呼,“不,怎么可能,陛下!”

    “朕也希望不是。但朕不希望你直接下定论为他开罪。凡事在出口前,希望珊儿多加验证,并能多了解身边的人。”

    马婧珊已然惊吓了!这么多年来,她即便只能看到母妃和爹爹相处的假象,爹爹也不可能如此狠心要杀母妃的?陛下一定是弄错了。可眼前的人淡若从容,今日这番话说来让她自知不如,她即便想要为自己爹爹辩驳一两句,可思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条有力的理由来回复陛下。

    待她回过神来,只见不远处来了一年轻的官员,走近了几步,她才发觉是那位卢萧状元,如今的卢舍人。

    “参见陛下,见过郡主。”

    “免了,神色匆忙,何事?”这几日官千翊已经离开皇城,崔磊也跟在他身边,人手不足,暗卫又不能随意曝光,于是官千翊指定让卢萧成为消息传达者。

    “陛下,摄政王大人托微臣传达几句话。”言罢,他看了看还站在旁侧的马婧珊,后者怔了怔,卢萧大哥为何看着自己?难道有话要说?李薇点则头示意他继续说,不必对马婧珊回避。

    卢萧见马婧珊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能暗叹,恭敬道,“其一,陛下说要寻的郭家人可信可用;其二,摄政王大人不三日则归,一周后能回到皇城;其三,关于十三公主府上刺客一案,”卢萧在此处放慢了语速,见陛下没有阻止,语速又恢复正常,“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刺客是驸马爷,”

    听到这一句话,马婧珊双眼亮了不少,然而接下来一句话完全打碎了她的喜悦。

    “但驸马爷昨夜在关押室内逃走了,至今未能逮捕归案。”

    李薇看了马婧珊一眼,大受打击的模样也是为难她了。

    “罪未定他就逃了?这畏罪潜逃难道他不怕?除非——卢萧,你立即派人手追查他的行踪,兔子急了要跳墙,恐怕还有其他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卢萧得令,“是陛下!”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摄政王大人还有第四点传话,希望陛下这几日尽量不要出宫,如若一定要出宫,则必须加派四大暗卫。如此,微臣先行告退!”他还被官千翊嘱托了要好好照看陛下安危,这一点卢萧没有说出口,因为即便是官千翊不说,他本也该要做到。

    现在,他先替陛下安排了人手追查马荣添是最重要,稍后他再回到陛下身边守着。摄政王大人不在皇城的日子,似乎不多呢。如此,他希望能代替他的位置,跟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崇明殿内,李薇与北辰魄在商讨政事,卢萧从殿外进来,给他的陛下禀报事项。

    北辰魄扭头,不经意瞥了一眼卢萧,见他心情颇好,一时啧啧暗忖,这位卢萧似乎也是喜欢皇姐的吧,这两日见他的次数多了,他也看出了些门道。卢萧是位青年才俊,虽然还比不过摄政王,可也丝毫不差,若也能为皇姐所用——

    “陛下,驸马逃跑方向正是旭王府邸,只是暗卫未曾查到驸马的踪迹,是否下搜查令搜查旭王府邸?”

    “暂且不用,派人先盯着。”

    “是!”

    “另外,卢萧大哥你过来替朕整理一下郭家的相关资料,朕准备收郭家一人入朝廷,只是还选不定什么职位,你且过来看看。”

    “是,陛下。”卢萧接过资料,在一旁仔细翻阅。

    北辰魄则起身走动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自家皇姐和卢萧,觉得两人似乎也蛮配的,如此,他似乎想到了一个稍微对不住官千翊的念头。

    李薇见北辰魄走来走去晃得心烦,写了几行字折起,用信封装好,“魄儿,帮朕把这封信交给崔越看一看,让他找郭子壁商讨商讨,完不成别回来见朕。”

    “好嘞皇姐。”北辰魄接过信件高兴朝殿门走去,回头看了看剩下的孤男寡女,男才女貌,帝王与年轻的臣子,嘴角弯起,再过不了几日,皇姐生辰就要到了呢,他是不是得开始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崔越,陛下给你的任务,让你看明白了后直接找郭子壁商讨商讨,完不成任务就不要回来咯。”北辰魄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见他打开信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觉得无趣。

    崔越道,“崔成你守着陛下,我出宫一趟。”

    崔成点头,“放心,这有我呢。”

    北辰魄自个一人信步出了大殿,不一会儿顺着回廊已经回到了重华宫。一位小太监见他回来了,让人守着房门,从袖口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

    北辰魄皱眉看着信封上的字迹,打开信封,看完后把信件撕了丢入火盆,瞬间化成灰烬。可他的心情却静止不了,想起信件的内容,他双眼沉了沉。

    小太监轻声道,“殿下?”

    北辰魄应了一声,想起他和皇姐钻过的床底密道,如今恐怕要延迟些封道了。“交代下去,本殿今晚有事外出一趟。密道暂时不要封了。”

    “是,殿下!”

    北辰魄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全身融入了黑暗色泽,回首看了一眼桌案,又回步拿起几颗很小的夜明珠,沉思了片刻。片刻后,重华宫大门打开,一人闯入了夜色。

    苍穹迷色,夜空弯月并不显亮,蒙着一层云雾让人看不清。

    杨柳亭边,月色微凉,风时入拂,烛火明灭间,有青衫暗影,两人对峙。

    “好徒儿,终是愿意见师父了?”男子明暗的脸上,多了一层斗笠纱布笼罩,“如此谨慎大可不必,我已经说了,今天只是一个人来的。”

    北辰魄抓着手中仅剩的一颗小珠子,合上手掌遮住它的光芒,轻笑了,“阁下说笑了吧,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早已断绝,还是阁下亲手斩断的。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对于陌生人,本殿下自然要防备。”

    北辰魄出门时就安排好了,要见面可以,他若有其他阴谋或者其他人跟在身边,他是不会出现的。

    黎越天掀开头上的斗笠纱罩,一丝冷笑爬上他的眼睛,“跟在陛下身边还真是不一样了,十七殿下竟然变得如此绝情。”

    北辰魄瞥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黎越天暗自纳闷,这孩子什么时候如此能沉住气了,他相信自己那封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所知道的消息,足够他惊讶或者失措,可现在看来,他却还能如此冷静,虽然双拳紧握暴露了北辰魄的紧张,但相比三个月前的他确实有进步了。

    “殿下既然愿意出来相见,为何没有半点诧异?难道殿下早就知道了,当今龙椅上的陛下是假冒的?”黎越天勾起唇角,邪冷地笑了两声。

    北辰魄皱眉,“本殿也曾怀疑皇姐是假冒的,可又确定皇姐身上有帝王标识凤翎花。所以,本殿倒是想看看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他收到信件时,内心是有些惊惧的,皇姐如今的真实身份只有少数身边的几人知道,若被暴露,后果很严重;可他仔细想了想,皇姐身体没有变化,那么凤翎花定然是存在的,他们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皇姐不是皇姐呢?

    “证据,到了时辰自然会有。现在还不是时候。殿下若不愿相信,就尽管认这位假陛下为皇姐,可我终将会让这个假冒帝女的人露出破绽,届时殿下可不要觉得尴尬。”

    “你想要做什么?”北辰魄冷凝眸子,死死看着他。

    “哟哟,看看你,着急了。为一个假冒的皇家人,值得吗?这北辰的江山已经落到了外人手里了,作为皇族正统继承人的殿下,竟然还帮着人家鞍前马后,愚蠢啊。皇城又传言陛下与摄政王关系日渐好转,这难道不足以让殿下警示?摄政王权力倾天,已经强大到不能拉拢的地步,当今陛下却与他相交甚笃,这难道不是皇权外移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