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背着白凤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谷中的枯草已经被不断飞落的火球点燃,情势更加的急迫了。 更新最快

    浓烟滚滚,火焰映天。

    白凤身受重伤,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再加上此情此景她不知不觉地放弃了‘生’的念头,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

    她依偎在唐傲的背上,道:“如果脱了险,我们联手对付商家堡怎么样?”

    唐傲摇头道:“不好!”

    白凤没有丝毫的不悦,道:“由你指挥呢?”

    唐傲连想也未想,便断然摇头道:“还是不好!”

    大劫使人成熟,白凤是真的成熟了许多,她不再以宫主的姿态说话,而是以一个弱女子的心态来应对唐傲,她放低了姿态,轻笑道:“为什么呢?”

    唐傲脚下未停,道:“我认为不需要!”

    唐傲的话看似有些决断,若是以前白凤那高姿态的想法定然很难想到唐傲的真正用意,即便想到了也会视而不见,但现在,她只是平和的道:“不是不需要,而是你认为有更多比商永泰还要凶狠的敌人,你我联手的话,会害了我,对吗?”

    唐傲道:“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有考虑到!”

    白凤道:“不屑同行?”

    唐傲没有接腔。

    白凤追问道:“就因为不屑与我同行,所以才冒死到这绝谷来背着我走?”

    这话已经将事理摆在了她那自尊之上,由此可见,她的成熟。

    唐傲突然开口道:“前面有个洞口。”

    洞口挨近地面,在前面不到两丈的石壁下。唐傲早就看到这个洞了,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讲,显然是要岔开那个令他不易作答的话题。

    白凤道:“那个洞还向外冒着烟呢。”显然,她也早就看见了。

    在唐傲走到距洞口不到七八尺的时候,郁无华带着一连串近乎断气的猛咳,踉踉跄跄的冲了出来,满脸鼻涕眼泪,断断续续的仰望着谷顶,破口大骂起来:“商永泰,你这个狗.娘养的老杂种,你居然连老子也坑在这里了,你……你他娘的还仁五仁六的在江湖上混字号呢。”

    唐傲冷冷的逼视着他,道:“原来这里是商永泰给阁下留下的退路啊!”

    郁无华打了个寒噤,陡然转过身来,然后惊骇地退到了石壁上,死死的盯着唐傲,支支吾吾的道:“唐傲,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唐傲冷冽的道:“在江湖上讨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犯错,尤其是大错,郁无华,阁下是个老江湖了。”

    郁无华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呐呐不能成声。

    唐傲从郁无华身而走过去,没有动手。

    白凤开口道:“不杀他?”

    唐傲道:“还不是时候!”

    谷中火势越来越大,烤得人头晕目眩,更凶狠的是湿草的浓烟夹杂着硫磺的那封喉般的烟气,令人不敢吭气。

    离开了郁无华,唐傲又向前走了三四十丈,已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背上的白凤更是咳得厉害。

    突然,一个拉直了嗓子的声音叫:“唐公子……唐公子……”

    唐傲重重的摇了摇头,错以为是幻觉。

    又向前蹒跚的走了十多丈,剧咳中的白凤道:“有……人叫你。”

    唐傲从头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不停的这么叫着,他只当是人在神智昏乱时的一种幻觉。经白凤一证实,唐傲不再犹豫,提足全身残余的力气,冒着呛烟火烤的重重险阻,全力向发声处奔去。

    一阵急奔之后,唐傲与白凤的眼睛已被烟薰得几乎不能辨物,全凭听觉来指示奔驰方向。

    “唐公子,在这儿,快来。”一个惊喜万分的声音唤住奔驰中的唐傲。

    唐傲才停住脚,一只粗糙的大手已抓住他右手小臂,把他向右拖出五六尺远,唐傲立时觉得炙热全消,清凉无比,甚至连呛鼻的烟气闻起来也淡了许多。

    那个喊得有点儿沙哑的声音又道:“公子,咱们再向里走走。”

    说话间,轻轻拉了一下唐傲的右肘,慢慢的向内又走了两三丈远。

    清风扑面,烟气全消,连连吸了好几口大气,唐傲全身舒泰许多,如同从身上卸下一付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千斤重担。接着,他用衣袖擦擦模糊不清的泪痕,终于看清了这个喊他救他的人了。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健壮,看起来虽然不像个身怀绝学的武者,但全身却充满了活力。

    唐傲把面前的汉子上下打量了许久之后,虽觉这人很面善,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汉子咧嘴笑望着唐傲道:“公子,您不记得我了?”

    唐傲脸一红,窘迫的道:“唐某记性不好,实在失礼,兄台是……”

    汉子笑笑说道:“金顺风,山神庙的金顺风,公子在山神庙救了犬儿,你还记得吗?”

    唐傲先是一怔,接着嗯了一声,道:“啊,想起来了,金顺风,金兄!”

    汉子脸色一凝,肃容道:“公子千万别这么称呼小的,小的只是个猎户而已。”

    唐傲正色道:“救命之恩,犹如再造……”

    金顺风抢着说道:“公子,小的是山野粗人,不会说话,打从您救了犬儿之后,我就暗中发过重誓,只要有一天小的能有机会为您效劳,哪怕是两肋插刀,脑袋落地,我都心甘情愿。”

    唐傲上前拍拍金顺风的肩膀道:“唐傲能够交到你这么个真朋友,这一生也算是没白活了。”

    金顺风急急的道:“公子,您快别……”

    唐傲正容道:“交朋友首先要心诚,只要至情至性,并无贵贱之分,金兄比我年长,称你一声大哥乃理所当然,金兄如果一味推卸,那就显得生疏了。”

    金顺风急得直搓手,他惶恐的说道:“可是……可是,您的身份……和地位……”

    唐傲笑道:“如果今天没有你来,明天江湖上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对吗?”

    金顺风辩道:“话是不错,但是……”

    唐傲截住道:“不错就好,不要多说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顺风道:“我就是专程到这里来帮你的忙来的。”

    唐傲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被人陷在这里?”

    金顺风道:“说来也实在凑巧,这件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唐傲道:“短时间内恐怕也出不去,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唐傲把背上的白凤放下来。

    由于烟薰火烤,白凤已是秀发蓬乱,满脸黑灰、泪痕,如之身上又穿着唐傲的上衣,因此,金顺风虽然见过她,而且,见过她的男人,虽都不会忘记她,只是,此刻的她已不像她,所以金顺风一时之间,还是辨认不出来。

    “这位姑娘是……”

    唐傲道:“也是个受商永泰坑陷的人。”

    金顺风道:“她也与商永泰有过节?她与你是……”

    由于想不出恰当的字句,底下的话没法接下去。

    唐傲忙道:“只是适逢其会遇上……”

    金顺风为人爽直,脱口道:“你是说你也不知道她是谁?”

    唐傲正想要用什么话题才能引开他对白凤注意的时候,白凤突然开口说:“我是青风殿的宫主白凤,咱们见过。”

    金顺风脸色一变,怒目盯著白凤道:“你就是那天放走公孙不凡的青风殿的宫主?”

    白凤坦然道:“他是我三叔。”

    金顺风怒吼道:“我不管他是你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与他不共戴天,因此……”

    说话间就要扑向白凤。

    唐傲横身挡在他面前,急声道:“金大哥。”

    金顺风铁青着脸道:“兄弟,我与青风殿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是知道的,你要我这条命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我不可以依你,你让开。”

    唐傲平和的沉声道:“金大哥,反正在这里谁也跑不了,急也不急在一时,我先说个道理,如果你认为不合理,然后再动手,如何?”

    金顺风没有说好,但也没有再往前冲。

    唐傲仍以冷静平和的口气道:“大嫂是不是他杀的?”

    金顺风道:“不是,但是,公孙不凡是他三叔。”

    唐傲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三叔杀了人,在那种情况下,你是把他捉住交给对方还是放了他?”

    金顺风愣了许久,然后道:“这……这……”

    唐傲按着道:“而且,公孙不凡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金顺风闻言又是一愣,目光很自然地移到白凤脸上,急切的问道:“死了?谁杀的?”

    白凤没有开口。

    唐傲接口道:“商永泰!”

    显得有些迷惑,也有些失望。金顺风道:“商永泰?他为什么要杀他?”

    唐傲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其中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清楚的,即便是能解释清楚,金顺风也不会有兴趣听。因为,他并非江湖中人。

    唐傲在考虑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白凤接过话题道:“他没有死。”

    不但金顺风觉得惊讶,唐傲也同样的为之一呆道:“但是,据郁无华说……”

    白凤肯定的道:“郁无华是骗你的。”

    唐傲道:“他没有理由骗我呀?你听谁说他没死?”

    白凤神色一阵黯然,道:“就是他把我推下来的。”

    唐傲心头先是一震,然后恨声道:“连自己的侄女都下此毒手,公孙不凡真是死有余辜了。”

    在金顺风心目中,白凤突然由一个帮凶变成了被害者,心中对她的怨恨全消,激起一份同情。“实在不是东西,宫主当时如果不救他,今天也就不至于受此一害了。”

    白凤黯然的道:“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我三叔呀!”

    金顺风突然脸色一沉道:“你是说你仍要袒护他?”

    白凤没有回答,因为她无法回答。

    唐傲道:“假使是你,你怎么办?”

    金顺风冲口道:“我……我就杀……”

    话只说了一半,立觉不妥,又摇摇头道:“这个……这个……不过,我不是她,我仍然决心要杀他。”

    唐傲道:“我会帮你,不过,她不会帮你。”

    有唐傲的一句话,金顺风已认定公孙不凡必无生理了。

    “兄弟,有你这句话,公孙不凡等于死定了,我虽然是个粗人,还知道天地伦常,当然不能要求宫主来替我做此大逆不道的事了。”

    白凤知道唐傲在替她解围,尽管唐傲做得不露痕迹,白凤再一次证实陶如玉的分析是正确的。

    为了表示自己是非分明,也为了表示对唐傲的感激,金顺风转向白凤,关心的问她:“宫主,你好像受伤了?”

    白凤和善的笑笑道:“只是双腿受了点儿伤。”

    金顺风凝重的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伤势一定不轻,扭伤虽然不是外伤,但却比外伤更不能拖,拖久了就难医治了,兄弟,反正短时间内咱们地出不去了,你何不先给官主推拿推拿?”

    白凤与唐傲的脸都为之一红,谁都没有开口。

    金顺风见状笑道:“兄弟,你一路把宫主背到这里来,背都背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真是。”话虽鲁莽直率,但却是实情。

    唐傲仍在犹豫。

    金顺风道:“兄弟,只要我们把心摆在正当中,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唐傲点点头道:“大哥说得对,不过,今天的事情,出去之后,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金顺风一怔,突然大笑道:“兄弟,对这种事,你怎么反而忸忸……”

    唐傲打断金顺风的话,正色道:“大哥,我向宫主保证过,在血蟒谷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除了她与我之外,江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金顺风瞪大了眼睛望着唐傲,迷惑的道:“兄弟,你该不是要告诉我,错过这件事之后,你们之间仍是敌对的吧?”

    唐傲疑重的道:“大哥,可以告诉你的,我不会骗你的。”

    金顺风慢慢的点着头道:“这件事不可以告诉我?”

    唐傲凝重的道:“是的。”

    金顺风爽朗的道:“好,我不问就是了,我说过,只要是兄弟你要我做的事,就算把这个脑袋切下来,我也决没有二话说。”

    话落向洞内指指道:“再向里走两丈许,向右走就是这条洞道的洞底,弯道比这里窄些,不过里面仍能容得下一二十个人,你就在那里替宫主推拿吧。”

    唐傲道:“这里的风就是从那里来的?”

    金顺风道:“对,不过,你可别费神在那里找出口,那里虽然与外面有裂缝相通,但是,石壁厚度少说也有三四丈。”

    唐傲点点头。

    金顺风又道:“那我到外面去守着去。”

    唐傲道:“外面的火只怕更大了,烟也浓,我看,你还是在这里歇着吧。”

    金顺风笑着说道:“不碍事的,外面的火越大,吸进来的风也就越强,烟是绝对呛不进来的。”话落转身大步走向洞口。

    唐傲转身重又蹲在白凤面前,“我背你进去?”

    白凤突然道:“你认为我一定会同意吗?”

    唐傲一怔道:“是的。”

    白凤冷冷的道:“根据金顺风方才说的那番道理?”

    唐傲道:“是的。”

    白凤双手搭在唐傲的间上,唐傲立时感觉出那是一双充满内力的玉手。

    白凤慢慢的加力,唐傲却一直没有运功抵抗。

    力道未松,白凤冷声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唐傲平和的道:“是的。”

    白凤冷笑道:“为什么?因为有金顺风?”

    唐傲道:“他不是你的对手。”

    白凤道:“火灭之后,商家堡的人会找到我?”

    唐傲正容说道:“如果你立意要杀我,即便是有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会照做不误的对吗?”

    白凤哦了一声道:“那你根据什么断言,我不会杀你?”

    唐傲道:“因为我不会杀你。”

    白凤先觉迷茫,然后会意道:“你不杀我的理由是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唐傲道:“任何人都不舍得破坏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事物。”

    白凤的芳心一阵狂跳,要不是唐傲背向着她,下面的话就算她问了,唐傲也不会相信。

    一阵沉默,白凤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那是你的想法,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唐傲道:“不知道。”

    白凤道:“你的话有矛盾。”

    唐傲正色道:“完美的形象是印在心上的,如果这个形象是把刀,那颗心也势必完整不了,死,乃是迟早的事,还用得着去抗拒这个形象所给予的外在祸患吗?”

    白凤很快的攀伏在唐傲背上。

    弯道有些潮湿,但相当宽敞。金顺风显然早就料知要在洞内困居一些时日了。所以预先就在这里储存了些干粮及清水食物。

    由地上散布的干粮屑,可知他在洞里已经潜伏了些日子了。

    白凤背依在潮湿、冷硬的石壁上,双腿平伸,扭伤之处是双膝关节。

    当唐傲聚满功力的炙热双手按在她右膝上时,白凤突如其来的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

    唐傲的手仍然按在她膝上,双目盯着双手道:“等治好你的膝伤之后再谈这件事如何?”

    白凤急道:“不说出来,我静不下来。”

    唐傲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双明眸,清澈晶莹的美眸中在散发着光芒,光芒则是从她心底深处燃烧出来的。其实,她不必再说什么,但她还是说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觉得杀你比杀我自己更难下手。”

    唐傲望着她,没有开口。

    白凤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世间没有意志克制不了的事情,我以为意志是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却没有想到它不但割不掉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甚至无法损害这个完美形象的一丝一毫。”

    唐傲按在白凤膝上的双手移按在白凤双肩上。白凤的上身很自然的向唐傲怀中移动,上身前倾,牵动双膝的扭伤,越向前倾抽力越大,疼痛也越重。

    白凤的脸色在变,香汗在流,前倾之势却未停下来。

    唐傲按在白凤肩上的双手也在向自己怀内带动,他感到白凤的娇躯在颤抖。但他却没想到那是因为白凤的双膝的剧痛所致。移动的速度始终未变,不变的动作,使人有恒常感,流转的时光似乎要凝住了。

    连续两声骨膜轻响,夹杂着白凤一声轻微的痛哼声,使唐傲警觉到白凤的腿伤。原先向内拉的双手改为前推,唐傲扶正了白凤的娇躯,双手重新又按向她的膝头处。

    白凤因为一直抗拒着锥心的疼痛,体力消耗过巨,此时正虚弱的靠在石壁之上。

    唐傲按在她膝上的双手,掌心很热,热力透过白凤膝盖,直达心房,伤处没有疼痛感觉,她心中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感受,美目缓慢的闭上了。心灵上的感受令人忽略实体的存在,令人沉醉的时光也最短暂。

    外面的金顺风与人谈话的声音使唐傲停止了搓揉。

    唐傲的停止,令白凤醒来。

    望着那张已有些血色的脸,唐傲关切的道:“试试看。”

    白凤看到的是唐傲满脸的汗水,拍拍身边的石地。“你先歇歇。”

    唐傲坚持道:“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活动?”

    白凤柔和的笑笑道:“不管我能不能活动,你总得歇歇吧。”

    唐傲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种笑容,纯真而诚恳,关怀而体贴,如果说她的美令人神迷,那她这种笑就足能令人沉醉。唐傲一直望着她。

    白凤感到窘迫、忸怩,但芳心中却很高兴,说话声音很轻,很柔:“你怎么这样看我?”

    唐傲真挚的道:“你的美的确令人沉醉。”

    白凤粉脸上浮上一抹红霞,满足的道:“这是你头一次赞美我。”

    唐傲道:“从你懂事开始,你应该一直都活在人们的赞美声中吧?”

    白凤这一次顺利的投进了唐傲怀中,她膝盖的扭伤,实际上在头一次的拉扯中已经复原。“我只听到一次赞美,也只重视、珍惜这个赞美我的人所给我的一切。”

    唐傲轻抚着一头柔软芳香的如云秀发,已忘记了身处的困境。

    白凤此时已完全丢开了宫主的身份,恢复了娇美、温慧的少女本色。如果他们有能力抛开生活的世界,他们会毫不考虑的抛开。若这一刻不代表永恒,他们也会舍永恒而选择这一刻。

    有情人相处的时光,在彼此的感觉之中,永远是短暂的,哪怕时光是在无言中度过的也不知。外面,金顺风低声的谈话变成高声的喝叱。“你敢往里闯,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老夫并无恶意。”是郁无华的声音。

    偎在唐傲怀中的白凤动了一下,仰脸道:“要出去吗?”

    唐傲无可奈何的笑笑道:“总比他闯进来好。”

    白凤道:“你怕他出去之后乱说话?”

    唐傲脸色微微一冷道:“他出不去了。”

    白凤凝视了唐傲良久,才道:“杀他?”

    唐傲点点头。

    白凤仍然望着他,道:“只要我们不告诉他我们之间的事情,金顺风不会告诉他的,他想造谣也无从造呀?”

    唐傲坚定的道:“他只要出去宣扬我们曾经在一起,对你就会构成伤害。”

    白凤重又伏进唐傲怀里,柔声道:“有你这番话就够了,这个世界上,能伤害我心灵的人只有你,有你的话,任何人伤害不了我。”

    唐傲凝重的道:“你是宫主,你要带领人,带人的人,最怕流言挑拨中伤。”

    白凤心头一凛,感激的道:“你替我想到的很多。”

    话落慢慢坐直身子,含蓄的笑道:“我不怕他们说我什么,有一天,你会明白。”

    唐傲笑笑道:“现在不能告诉我?”

    白凤摇摇头,甜甜的笑了笑道:“不能,有一天我会把任何事情都告诉你。”

    唐傲笑笑道:“我希望能等到那一……”

    玉手倏然掩在唐傲唇上,白凤凝重的摇着头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唐傲笑笑道:“有道是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该发生的终归是要发生的,何必想那么多。”

    白凤神情仍然很凝重。“一定有那一天。”

    唐傲伸手理理散落在她面颊上的秀发,柔和的笑道:“那我一定要等到这一天的来临好吗?”

    白凤几乎想扑回到唐傲怀里。

    白凤紧紧的抓住唐傲抚在面颊上的手,没有往他怀里扑。

    “这位大哥,老夫又等了许久……”

    金顺风霸道的道:“只要我兄弟不出来,你就得等下去。”

    郁无华焦躁的道:“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唐公子呀!”

    金顺风斩钉截铁般的道:“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得等。”

    四目相投,唐傲摇头苦笑道:“金顺风把话说得这么严重,看来我不出去看看是不行了。”

    白凤点点头道:“我等一下再出去。”

    唐傲微微一怔。

    白凤接着说下去:“这样你就不用杀郁无华了。”

    唐傲道:“你不希望我杀他?”

    白凤说:“是的,我不希望你杀他,虽是他把你骗进血蟒谷的,但是,如果你不来,我想告诉你的话,就要随我的躯体一同埋没了。”

    唐傲盯著白凤那双美目,感动的点点头。

    “对,我是不应该杀他。”

    白凤笑了,笑得纯真,明媚。

    唐傲一转过弯道金顺风就看到了,兴奋的道:“兄弟,你可出来了,宫主现在怎么样了?”

    郁无华也转过身来,身上有多处衣服已被烧破,脸上与手上都有灼伤。

    好像没有看到郁无华,唐傲迳自走向金顺风说:“扭伤已推拿复原,还有点儿疼痛,不碍事了。”

    金顺风道:“那就好。”

    话落一指郁无华道:“兄弟,你认得他吗?”

    唐傲此时正好走到郁无华身边。

    郁无华双膝一软,“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公子。”

    唐傲继续向前走了两三步,驻足冷漠的道:“郁无华,你这是干什么呀?”

    郁无华道:“请命。”

    唐傲冷漠的道:“请命?替谁请命?”

    郁无华喘喘的道:“郁无华。”

    唐傲冷笑道:“在郁家大院,唐某说的话,阁下还记得吗?”

    郁无华道:“记得。”

    唐傲冷声道:“下午在客栈中我没杀你,记得吗?”

    郁无华道:“记得。”

    唐傲道:“方才在血蟒洞前,唐某也没杀你,记得吗?”

    郁无华道:“记得。”

    唐傲声调一沉道:“事不过三,郁无华,你有多大的命?”

    闻言只当是唐傲要立刻下手,郁无华慌声道:“小老儿只请半个月活命。”

    唐傲先是一怔,冷笑道:“半个月?郁无华,半个月足够赶出千里之外了。”

    郁无华道:“公子可以先制住小老儿致命穴道。”

    唐傲转向郁无华道:“你多活半个月干什么?”

    郁无华激动的道:“报复。”

    唐傲相信郁无华此言是真心的,随口道:“商永泰?”

    郁无华阴毒的道:“过河拆桥,他要我死,我也要他活不成。”

    唐傲冷淡淡的道:“唐某也要他的命,阁下为了私怨,这与唐某无关,与唐某有关的是咱们之间的这笔帐。”

    郁无华道:“小老儿对商永泰的报复,与公子杀他也有关连。”

    唐傲冷笑道:“什么关连?”

    郁无华道:“公子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吗?”

    唐傲道:“阁下请起来说,你我之间的帐,不是忸怩作态所能勾消的。”

    郁无华下跪叩头的目的,只是怕唐傲一见面就结果了他,他当然知道这笔恩怨不是作态所能解决得了的。随即应了声是,站起来。

    唐傲道:“说下去。”

    郁无华道:“商家堡机关重重。”

    唐傲心头一动道:“不用说,机关是阁下埋设的。”

    郁无华点头道:“是的。”

    唐傲道:“阁下知道总枢纽在哪里,因此,阁下知道怎么破,对吗?”

    郁无华点头道:“对。”

    唐傲道:“阁下如果切断机关枢纽,唐某要杀商永泰,就易如反掌了,对吗?”

    郁无华看着唐傲道:“对。”

    唐傲道:“枢纽不会埋在堡外吧?”

    郁无华道:“在堡内。”

    唐傲突然冷笑一声道:“阁下想的样样都有道理,只是,阁下怎么进去?商永泰会大开堡门恭迎大驾,还是商永泰抵不住阁下?”

    郁无华道:“都不是。”

    唐傲冷笑道:“阁下依然没有回答唐某的问题。”

    郁无华道:“商永泰不在堡内。”

    唐傲先是一怔,接着道:“此刻他是不在堡内的,不过,此刻阁下也同样的出不去的呀。”

    郁无华道:“火灭了,他也不会在堡内。”

    唐傲着着他,没有开口。

    郁无华道:“因为,他要找到公子的尸体,他所以急于杀你的另一个目的是要得易经洗髓图。”

    唐傲点了点头道:“这种分析很有道理,但是,商家堡不会因为商永泰不在而空了吧?”

    郁无华点点头道:“不会,但是,商永泰火烧血蟒谷的全部计划,知道的除了核心人物之外,其他的人不会知道,我只要混进商家堡的大门就行了。”

    唐傲道:“阁下说的或许可行。”

    郁无华心中一喜,脱口道:“那公子是答应小老儿所请的了?”

    唐傲道:“半个月?”

    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郁无华呆了许久,才期期艾艾的道:“公子,如果小老儿破了商家堡的机关……”

    唐傲冷冷的道:“阁下也可能死在这里。”

    郁无华道:“小老儿是说万一侥幸……”

    唐傲冷莫的道:“唐某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活的方式很多,郁无华是个诡计多端的老江湖,他要求的当然不只是活着而已,还有其他的。

    “公子,活着的方式很多。”

    唐傲冷笑道:“阁下要唐某给你所希望的活命方式?”

    郁无华狡猾的道:“能在公子剑下求得一命在,已是一件不易的事,小老儿怎敢奢求呢,不过……”底下的话没说出来。

    唐傲冷笑道:“阁下还有话没说完?”

    郁无华道:“有件事情,公子也许会喜欢听听。”

    唐傲“哦”了一声,没往下问。

    郁无华道:“是关于公子要找的人。”

    唐傲望着郁无华道:“阁下确实知道?”

    郁无华道:“是。”

    唐傲道:“很好,说说看。”

    郁无华道:“此刻不能说。”

    唐傲道:“如果唐某保证给阁下希望的活命方式呢?”

    郁无华仍摇摇头道:“商家堡不灭,我不能说。”

    这时,白凤已从弯道内走出来,唐傲犹豫了一下道:“为什么要等商家堡灭了才能说?”

    郁无华避开唐傲的目光,视线转向洞外猛烈的火势,状似在看火势,实际上是在考虑事情。

    唐傲明白郁无华的心思,他不想说破。

    郁无华考虑了一阵,终于转向唐傲道:“公子,我是想……”

    一眼看到走过来的白凤,急忙住口不说了。

    唐傲淡然一笑道:“其实,阁下就是不说出来,唐某也知道你的用心何在,阁下不必说了。”

    郁无华肩上的重担似乎仍未能放下,目注唐傲期期哎哎的道:“小老儿衷心感激公子的爱护与谅察,可是……可是……”

    唐傲微微一怔道:“阁下还有困难?”

    郁无华忙道:“小老儿的确还有所请求,万望公子能救人救到底,成全小老儿。”

    唐傲道:“说说看。”

    郁无华看看白凤,含蓄的道:“商永泰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告诉公子。”

    毫无疑问,郁无华是要死去的商永泰来承担一切泄密的责任,由此也足证郁无华对这个人的畏惧之心有多大。

    唐傲恍然大悟的笑了笑道:“阁下果然是头老狐狸,无怪乎阁下能在多疑狡诈的商永泰的眼皮子底下,稳如泰山,安享荣华。”

    郁无华老脸一红,低声道:“公子过奖,小老儿不敢当。”

    话落接着问道:“公子,您答应……”

    唐傲截住他的话道:“唐某确有救人救彻之心,不过阁下对唐某却不够真诚。”

    郁无华焦灼道:“没有的话,没有的话,公子,小老儿对您的真诚,唯天可表。”

    唐傲冷笑道:“郁无华,要是你此去不幸死在商家堡,唐某岂不落空了?”

    郁无华一呆,由他的脸色可以知道,这个问题他早已料到了,只是避免谈它而已:“公子,小老儿,小老儿……”

    唐傲冷然一笑道:“信不过唐某,对吗?”

    郁无华确实是有这种心理,他必须握住控制唐傲的本钱,这样他才会觉得踏实。

    “天地良心,唐公子,小老儿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绝对没有。”

    唐傲冷漠的笑笑道:“郁无华,唐某在阁下的心目中,也许只是个新出道的后生晚辈,对江湖上的伎俩所知有限,对吗?”

    郁无华是个老江湖,老江湖知道什么时候该松口。

    “公子,您心中既然有此存疑,小老儿这就可以告诉您。”

    唐傲笑道:“阁下不怕了?”

    郁无华一挺胸膛道:“小老儿这条命已经交给您了,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您在小老儿心目中,崇高如神明,小老儿即便是为公子而死,也不虚此生。”

    话落又望了白凤一眼道:“公子,小老儿这就告诉您好吗?”

    唐傲笑道:“郁无华,唐某再重复一次,阁下的确是头老狐狸,你怎么做,唐某也怎么做,决不亏欠你。”

    郁无华明声道:“行,公子,小老儿绝对对你说掏心肝的话。”

    话落又看了白凤一眼,状似就要开口。

    唐傲扬手阻止道:“写给我就行了。”

    郁无华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急忙应了声是,大步向洞底走去。

    白凤侧脸看看身边的唐傲。“怕我知道?”

    唐傲转脸向着她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白凤笑道:“为我好?”

    唐傲道:“不信?”

    白凤慢慢的摇摇头道:“相信,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为我好,那又是对谁不利呢?”

    唐傲故作轻松的笑笑道:“弊害不会因为你的知道与否而有所增减。”

    白凤突如其来的说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多个帮手,不比独力支撑好得多吗?”

    唐傲的脸色先是一变,继而淡然的一笑,满含情感的双目注视著白凤,说道:“你没想错吗?”

    由唐傲的脸色,白凤知道自己没猜错,只要能肯定这一点,对白凤而言已足够了,其他的,她尽可以从郁无华身上找答案。

    目光转向了洞口,白凤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便突然岔开了话题道:“火势开始减弱了。”

    唐傲知道白凤是有意把话题岔开的,但他总不希望她为自己的事情分心甚至去冒险。因此,他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与郁无华所谈的事情。

    “方才你是在猜……”

    白凤的视线仍望着洞口,柔和的笑道:“你是要告诉我,猜错了,对吗?”

    唐傲摇摇头道:“如果我说你猜错了,你会承认吗?”

    白凤目光转注到唐傲脸上,凝视注定他道:“问题是我有没有猜对,承不承认不重要,是吗?”

    事实胜于雄辩,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真理。